关口位于古树林的尽头,是一扇紧闭的青铜门,两只铜制巨兽立于两侧,看外表,分别对应了“逍遥”中的鲲鹏。
向繁白走上前观察青铜门,青铜门表面锈迹斑斑,她试着推开,和想象中的不同,她没花费多少力气便推动了这扇巨门,她透过门缝看向下一层,那里以灰黑为基调,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
【20枚金丹妖丹,下一层将在六日后坍塌】
尖细的太监音在她的识海中响起,她回忆起自己储物袋中有四十余枚妖丹,便放心地通过了这里。
她将青铜门推得更开,快速通过,期间时刻注意着那两座铜像,直至她通过,也没有遭受到攻击或者阻拦。
向繁白又打开储物袋,里面果真不见了二十颗金丹期妖丹。
灵主挤到她的储物袋里嗟叹:“要价可真高。”
向繁白问他:“如果没有凑够妖丹会怎么样?”
“看这个。”灵主手中凝聚出画面,一个男修站在向繁白方才站的地方,使劲地推着青铜门,却怎么也推不动。
右侧的鹏鸟雕像探下脑袋,那个男修抬头对上鹏鸟幽绿的瞳孔,恐惧没上心来,抓剑挥斩,剑气击上鹏鸟脖颈,却未能伤其分毫。
那男修要御剑逃开,便见鹏鸟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前探,咬下了男修的头颅,动脉里的血喷了一地,鹏鸟舌头一卷,将剩下的躯体和地上的血液通通吃入腹中。
画面淡去,那种绝对力量压制下的无能为力感却久远地留在了向繁白心中。
哪怕这个秘境是逍遥宗老祖的秘境,她也不能掉以轻心。
这么想着,她深吸气,站在高耸的沙丘上,望向眼前之景。
到处都是血和硝烟,数以万计的兵甲结队而行,兵甲覆盖全身,无法看见内里,队伍长短不同,均排成一列巡逻。
再仔细瞧,他们的甲胄并非寻常铁器所制,而是黄阶或玄阶的法器,手上握着的兵刃血迹斑斑,若有似无的煞气和兵家戾气缠绕其上。
兵甲与荒漠的尽头,黑红的光束直至天际,像是圣地,等待信徒的朝圣。
如果向繁白是正常被秘境吸引进入这,她在上一层也能看见光束,了解到秘境的规则,可惜她是被灵主中途拽进来的,所以在上一层,知道的要远少于其他修士。
向繁白瞧着这兵甲列队和它们腰间的佩剑,想起被自己丢在寒冰渊的夏荆蛰,问灵主:“夏荆蛰,就是寒冰渊里的那个黑皮肤的男修,他也进这个秘境了吗?”
“我还以为你会早些问我,怎么,一个人闯秘境寂寞了,需要我给你从外面拉个伴?”
向繁白听出只有她一人进入秘境的意思,摇头谢绝了灵主的“好意”。
她踩上自己的剑,尝试隐去身形飞过这,脚底的剑却丝毫未动。
还是要靠走。
她遗憾收回剑,从沙丘上俯视底下的兵甲,记住兵甲队伍的大致分布后,化风,从距离兵甲队伍较远的地方穿行而过。
行进了一个时辰,那光束半点变化也无,还是她最初见到的模样。
也许需要作出些改变……
灵气化鸟,她操纵着灵鸟在空中飞翔,最终在西面五里处发现了两个金丹初期的兵甲,这已经是她能找到的,境界最低,数量最少的兵甲了,离其他兵甲也有段距离。
赶到那,她在周围设下隐匿阵法,而后现身于兵甲前。
兵甲感应到活人的气息,表面光洁的铁甲关节“咯吱”作响,那声音不像是铠甲发出的声音,更像是它们自身关节发烂生锈,发出陈旧的音节。
它们机械地动起来,肢体就像新安上去的,以大幅度而统一的动作,朝她奔来。兵甲们手中的刀暴露在空气中许久,其上还有脏污的血迹,却半点不见钝。
刀尖刮过一旁的巨石,将巨石分为两半。
向繁白再度隐匿起来,可这次,那些兵甲就像是锁定了她,丝毫没有被干扰。
一个兵甲抬手,兵甲的手臂部分与其躯干脱离,刀刃旋转着,形成银白光圈,朝她攻来。
向繁白刀尖下压后上挑,剑气瞄准光圈中的手臂,斜切过手握刀的部分,将刀与兵甲手臂分开。
刀刃是被焊在兵甲的手上的,掉落下来还粘着层铁皮,刀刃落在地上便不在动,兵甲的铁腕掉在地上,还在不断地抖动。
握刀兵甲和断臂兵甲冲至她眼前,被向繁白用接连两道清风明月斩和逍遥剑诀击退。
兵甲的躯干部分极为坚韧,两道强劲的剑气下去只是对兵甲表面造成了几道划痕,它们的躯干部分被切断后,也如同那被主动分开的腕臂一样,自发行动起来,速度是原先的三倍。
四只手和四条腿各有各的想法,没有统一的行动轨迹,却诡异地配合在一起。
兵甲的右腿飞踢向她,三只手埋在地底,在向繁白踹飞右腿的时候拉住右腿剩余的半截,攀援而上,缠到向繁白的腿上。
向繁白的腿上浮现金刃所化的数十尖刺,“刷”地刺入兵甲表皮,固定住它们,藤蔓从尖刺上长出,钻入兵甲内部,将它们彻底禁锢。
剩下的一只手和三条腿见状,远离了向繁白,三条腿忽地溃散,浓重的煞气从截断面冒出,分散成细针,落雨般倾泻而下,针针都蕴含着杀机,稍有不慎便会亡于针雨之下。
煞气不因法术剑攻溃散,无法被阻挡。
向繁白化风于针雨中穿梭,还是被伤到了几处,煞气透过伤口缴入灵脉,与她的灵气混作一团,冲撞吞噬灵气。向繁白硬撑着逃过针雨,剩下的那只手从沙土中窜出。
她运气要震开铁手,灵气乱作一团,向外溢出了点便缩回体内,根本无法施展法术。
兵甲的铁手扼住她的咽喉,血腥味瞬间从她的喉间上涌,周遭的血管破开,大股的血流在法衣上。
求生的本能叫她在这一瞬间完成了许多事,她那因缺氧重伤而发抖的手抓出张符咒,贴在铁手上,铁手被“啪”地炸成碎片。
脖子上没了压迫,她却不敢大口喘气,她的气管破开,能活着全靠修者强悍的体质。
疗伤的丹药吃下肚,她体内的煞气依旧沸腾,身后,嵌入沙石中的细针逐渐消散,煞气再度凝聚,要施展下一波攻击。
煞气通常要佛家的金光才能化解,可进秘境的修士并非人人都修佛法,有传承等在前头,逍遥宗老祖不会希望收一堆秃驴作为传道者,秘境不会设下普通修士无法闯过的局……
“一定有什么办法,一定……”
远处,兵甲的躯壳剧烈地抖动,她余光瞟见,福临心至,储物袋里的攻击符箓不要灵石地朝兵甲的躯干那贴去,终于在那兵甲弄出个口子。
兵甲躯干破,凝聚中的煞气顿住,消失无烟,她体内的煞气也消失了,灵气又恢复了正常的运转。整场战斗下来,原本完整、行动自如的兵甲被拆的四分五裂。
向繁白用神识探查,兵甲里头彻底空了,她将地上的兵甲碎片收起来,没去探究兵甲里面究竟装过什么。
再迟一秒,她就要被这兵甲铁手拧断脖子死掉,她捂着愈合的皮肤反思——从谢风清手底下交心逃脱和杀死杨氏三兄弟的经历让过于信任自己的实力,回顾那几场战斗,其实都有许多潜在的风险在。
就论这场战斗,在无法击穿兵甲躯干时,她就该注意到不对劲,而不是被分开的肢体吸引全部注意力,以至于没有发现躯干才是破局关键。
不,她的失误还能追溯到更早的时候,在一开始,她就应该想方设法分开这两个兵甲,而非夜郎自大地同时和两个金丹期兵甲对上。
之后对付这兵甲,找数量少的队伍,开局先把兵甲分散开,在煞气凝结出来前主攻兵甲躯壳,然后逐个击破。为了防止兵甲的四肢掉落,先用藤蔓把它们捆在一起。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向繁白想明白后,抬头望天,远处的光束粗了不少,宽度是原先的两倍,说明通过这一层,确实要主动攻击兵甲。
“去西南方向,你会收获一个惊喜。”这几日没有对向繁白的行动作出任何指示的灵主突然出声。
惹得向繁白狐疑问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灵主抚着自己的下巴,又是那副向繁白讨厌的看戏神态:“你去了就知道了。”
“不去。”
灵主和她讲条件:“你要是去了,这一百年,我不会再来骚扰你。”
向繁白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你在我这并不可信,得立誓。”
灵主笑着,立下万劫不复的法誓。
*
“第二十六个。”向繁白又砍掉一个金丹兵甲,这层的崩坍时限将至,光束已经遮挡住一半的天际。她已经见到了青铜门的轮廓,可她还是没找到灵主所谓的惊喜。
灵主知道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下意识地拧着鬓发,做着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小动作。
这点倒是和以前一样,情绪好猜得不行。
灵主端详自己捡到的宝藏,她曾经在自己的注视下,慢慢地修出人形,慢慢地理解了这个世界,慢慢地有了人类的情绪。
如果不是中途出了岔子,自己就可以一直看着她,直到永远。
短暂的回忆叫他不自觉地用上以前的语调,尾音上扬,就像是哄人。
“快了,下一个就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