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喂我喝吧。”黑发青年撒着娇,黑色的眸子盯着他,他仿佛坠进了甜甜的糖浆中。
苏浔沚有些无奈:“你不能自己喝吗?”
“我可是病号诶。”青年理所当然地说道。
苏浔沚进退两难。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自己捡他回来真的是个正确的选择吗?
苏浔沚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
苏浔沚端着煮好的汤药进入了木房。
苦而浓烈的药香顿时覆盖了整个屋子。
“你手上是什么东西?”略带些警惕的声音响起。
即使对方的表情变化很快,苏浔沚还是捕捉到了眼前青年在看到他端着药进来时就皱起了眉头的第一反应。
对面那个面对他的“审讯”始终面不改色的人,头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不一样的表情。
这也太离谱了吧。
这个人竟然怕喝药!
“我可以不喝吧。”只见对方微笑着,丝毫看不出几秒钟前表情扭曲的样子。
但即使如此,苏浔沚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行,这对你恢复有好处。”
云鹄有些无奈:“我的伤又不是喝药能治好的。”
更何况伤已经好了,他现在身体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
但是对方义正言辞地说:“但是喝药能起到缓和作用,不仅可以补气血,还可以治疗内伤。”
这人怎么那么倔呢?
对方应该是见过自己受伤的样子,如果突然告诉他自己的伤全好了的话,自己的秘密很可能暴露。
那么,怎样才可以避免喝那又苦又难闻的药呢?
云鹄眨了眨眼,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只见他抬起了眸,用黑黝黝眼眸和对方对视,其中敌意隐隐可见,说出的话语刻薄至极:“话说,我们两个非亲非故,你也不用管我管得那么严实吧?”
苏浔沚知道,对方的言下之意是,自己对他别有用心。
不过,对方也没有想错。
他确实对他别有用心。
他打算利用他获取佩琳奶奶和蓝衣人的信息,目的并不纯洁。
云鹄好得越快,虽然有背刺他的风险,但同时也是层保障。
对方说他因为“惹到了一些人”从天上掉下来,虽然这句话存疑,但是估计也没大差。
自己的实力还并不是很强,比他厉害的人数不胜数,这点苏浔沚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单靠自己一个人根本救不了他,他越早恢复实力,越能保障自己的生命安全。
而且根据他与对方的谈话来说,对方应该正在兴头上,不会一下就背刺他。
利弊权衡之下,云鹄还是早点恢复更好。
但其实,对于苏浔沚而言,也并不单单只因为这个,还有因为心里放不下的责任感。
毕竟是自己救了他,自己在对方的伤痊愈之前,应该对他的生命负责。
虽然已经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生活了那么久了,也经历了很多,但苏浔沚始终没有抛下那自己的心里那些“包袱”。
这也许会给他带来很多的麻烦,但也使他保持底线和初心,能够不迷失自我。
但对方的话说得很有道理,苏浔沚有些不知道怎么反驳。
但是还是得让对方喝药的,不然岂不是浪费了?
得找个对方拒绝不了的理由。
“是我救的你……”
“什么?”云鹄对这句突然冒出来的话感到困惑。
苏浔沚理顺了思路:“是我救的你,为了报答我,你应该更爱惜自己的生命,把药喝下去。”
似是没有料到最终得到了这么一个回答,云鹄愣了几秒,不禁失笑:“所以你这是挟恩图报吗?”
苏浔沚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
“好的,那我会喝的。”云鹄接过了那熬药的碗,在碗沿快要入口时停住了,“这样就花费掉了这天大的恩情,不亏吗?”
“也许吧,但我不会后悔的。”苏浔沚答得不似作假,宝蓝的眸子里满是认真。
云鹄和他对视着,忽然,像被灼伤了一样,他率先移开了眼。
但很快,他又抬起头来。
这么认真,感觉自己的良心有点过意不去啊。
他又想到个好主意,一个既能不喝药,又对得住自己良心的好主意。
也许,也包括一点点想逗逗对方的心。
“要不……你喂我喝吧?”他的眼神中带着狡黠。
*
场面僵持不下。
苏浔沚不明白明明自己只是给他熬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但对方的下一句话,让他无法再推拒下去。
“如果你喂我喝的话,我就不算你这个人情了,你可以之后再以此跟我提个条件。”
苏浔沚承认,他很想要这个人情。
他知道,一个人情对一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对某些人而言,大到甚至可以以生命为代价。
其实,喂别人喝药也没有什么的。
对方可是个病号。
做好了一番思想工作,说服了自己后,苏浔沚接过对方手中的碗。
云鹄没想到对方还是答应了,但莫名的,他的心情还不错。
只见对方,一手端碗,一手掌勺,轻轻地勺过了表面一层药。
勺子里的药因为滚烫而冒着屡屡白烟,对方蓝色的眸子认真地盯着烟,剔透得甚至可以看见烟雾的影子,随着他吹出的气,烟也跟着散了,但不一会儿又重新聚集起来。
“啊——”对方大概是想让云鹄张嘴。
像是喂小孩子一样。
看着苏浔沚那略显生疏的动作,云鹄在心里吐槽。
但他终究没有拒绝。
那原本有些苍白的唇在药物入口后,渐渐恢复了血色。
苏浔沚本来还以为又要劝说许久对方才会喝药,但出乎意料的,对方格外听话,之前的一切都像是为了为难他而做的。
不管怎样,对方还是喝完了药。
苏浔沚默默想道。
*
“寻之,难道你打算就这样睡一晚吗?”
略带关心的话语在木床上响起,但苏浔沚只是简单地回答:“嗯。”
这个自来熟的家伙已经把开头的不愉快抛在了脑后,在不知不觉间把他的称呼替换成了“寻之”。
此时苏浔沚正靠着墙,坐在地上抱臂,准备就这样睡一晚上。
毕竟云鹄是病人,自己不可能让病人睡在地上。
正当苏浔沚以为已经把他打发掉了时,轻快的声音突然冒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还有一间卧室吧?”
“你怎么猜到的?”
一瞬间,睡意全无,他冷声问道。
他的问题换来了云鹄漫不经心的答案:“我观察过,这里不只一个屋子,而且柴火数量等生活痕迹明显是两个人的……”
他知道的可不只这些吧。
苏浔沚努力按耐住了自身的迫切,他的眼眸不着痕迹地暗了一瞬,但转瞬又恢复了寻常状态。
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啊……还得再等等……
总有一天,他会把情报从他嘴巴里撬出来。
*
“那间不行。”他沉声道。
那间是佩琳奶奶的住所,他又怎敢打搅了她沉眠的亡魂?
好在云鹄也没有过多执着于此。
没想到,下一刻,他语出惊人:“既然那间睡不了,不如一起睡?”
接着,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他补充:“我是客人,让救命恩人让出床来睡地上总让我有点于心不安。”
他真的会于心不安吗?
苏浔沚合理怀疑。
但冠冕堂皇的话让苏浔沚不好反驳。
“你是病人。”床那么小,两个人睡容易压到伤口。
“那又怎样?”对方却满不在乎。
最终苏浔沚还是拧不过他,在云鹄万般期待/兴致盎然的眼神下答应了。
*
半夜,苏浔沚躺在床的一侧,看着木屋那潮湿的房顶发着呆。
他现在还没有丝毫的睡意,他的身体始终处于紧绷状态。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和一个此前完全不相识的陌生人仅此一天就发展到同睡一张床的地步。
因为怕压到对方的伤口,他尽力压缩,最终只占了床的三分之一的位置,他的身体边缘甚至处于悬浮状态。
旁边已经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弄得苏浔沚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
对方在如此情况下都睡得着,也是心大。
这样的人真的是危险人物吗?
还是说他有恃无恐?
苏浔沚不知道,但他知道,保持一份警惕总是没错的。
蓝衣人到底是谁他不知道。
但看云鹄的反应,他有极大可能知道蓝衣人是谁。
他应该不是蓝衣人的一员,否则他即使拖着病体也应该会立马杀掉他。
而且从他身上的那个纹身可以推测出,他绝对和佩琳奶奶和“父亲”拥有的那枚勋章有关。
所以他们大概率算得上友方。
对方看他有趣,利用他获取情绪价值,他又何尝不是利用对方?
他必须想办法让云鹄跟着他一起到城市去,这样他才能更好地获取情报……
他原以为自己应该是睡不着的,但也许是因为一整天脑子都处于高速运转的状态,在他胡思乱想之中,他渐渐产生了困意。
他迎来了自佩琳奶奶死亡、自两界穿梭开始睡得最好的一觉。
在一个只认识了一天的“陌生人”身边,他沉入了梦乡。
*
两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扯上了关系。
他不知道两人的相遇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这一相遇将改变他们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