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人员疏散,不算组织,其中成员做什么,都很难上升整体,之所以会被认定“先生”支持罪州,除开八域形成的原因,另一个主要原因是,逃离罪州的不少人都被“先生”接纳。在扶持秦长生失败后,“先生”对外人的援助谨慎了很多,相比于其余散修,罪州的人的可信度要更高。
因为他们心中有怨、有恨。
于是“先生”救助了许多逃离罪州的人,长安就是其中之一。逃离罪州并不容易,罪州的人会被打上烙印,登记造册,每年上缴定量财物与资源,想逃走不被发现,身旁亲友就要背负属于她的那一份额度,对于没有余粮的家庭,这个压力是恐怖的,长安能够逃出来,是因为家里人都死了。
罪州的修士数量很少,不充裕的灵气让他们难以步入修行路,但他们必须要种植火桑来换取资源,火桑树漫布罪州,争夺着本就不多的灵气,成熟期的火桑树会烧死人,没有修士的家庭要么重新种植,要么摘取成熟火桑叶换取更多的资源,冒着被烧死的风险。
喂养火桑的灵蚕,吐出来的丝天然克制火桑的高温,长安家里原本有这样一卷蚕丝布,但因为剑谷来人说桑叶质量太差,他们没有完成赎罪额度,惩罚是要长安进入剑谷将炼丹侍童。修士丹炉开炉很危险,爆炸或者混乱的灵气都可以要凡人的命,而炼丹侍童,同时也是娈童。
那卷蚕丝布赎了长安一条命,搭上了她一家四条命。
长安很清楚,在罪州是没有修行可能的。火灵儿多采了一筐桑叶,打开门之后交给了长安,长安掂了掂重量,递给火灵儿一个小瓷瓶。丹药蕴藏的灵气能维持修者境界不会因为缺乏灵气而跌落,这是“先生”对罪州修士的帮助,只需要一些火桑就可以兑换。
火灵儿接过瓷瓶说了声“谢谢”,长安收起火桑,问她:“最近有剑谷的人来找你吗?”
火灵儿与长安的接触不多,只是知道经常有人潜入罪州帮助他们,但不清楚是因为什么,长安这样问了,她想了想才说:“这件事你不要插手,我有父亲。”
“他们来找你了。”长安肯定道,她很清楚女修在罪州会遭遇的最普遍迫害,被当做炉鼎或者娈童:“知道他们的名字吗?”
火灵儿蹙眉:“我听人说过,曾经有人出卖过你们的消息,很多人都在追杀你们。”
“长安,这些事你们不要管。”
长安摇头,她说:“我要管的,他们不会再来威胁你。”
火灵儿能够感受到长安心里有恨,她不了解发生了什么,罪州的情况很差,面对的敌人太多太强大,她根本找不到可以反抗的希望,不想看见长安因为恨被困死。
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仇恨除了自己开药,他人无解。
长安与火灵儿道别,前往下一户人家,火灵儿目送她的离去,攥紧了手里的瓷瓶。想要脱离困境,目前唯一的办法是逃,只有逃出去才有希望,但从下界上来的修士,受到的监管比普通罪州人要严格,她需要筹码打通一些关卡。
被剑谷骚扰的女修不止火灵儿,长安送完了身上的药瓶返回住处。“先生”在罪州有据点,因为剑谷做的事情过分,“先生”杀过不少剑谷修士,但因为“先生”本身的复杂和棘手程度,剑谷不好因为这种事找“先生”报仇,“先生”也没法把剑谷清洗一遍,双方僵持着,除非抓住把柄,否则不会动手,这让剑谷高层收敛了很多,但也没收敛太多。
云琼与长安一起来到的罪州,“先生”不少人都清楚长安的身世,知道长安要回罪州,他们不放心,让她的同辈师兄跟着一起来。长安回到住所后看了很久的剑,她不说话云琼也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罪州的情况并没有因为“先生”而有所好转,长安逃出来的时候,罪州因为□□出现了大规模死亡。饥饿,这个词看上去距离修士太远,却与凡人形影不离,被火桑占据大片土地的凡人,每年都会遭遇饥荒。
对饥饿的恐惧烙印在长安的魂魄里,她修行了这么久,却仍然被困难逃离罪州那一年,心里燃烧着对这一切的恨。
“什么时候才能把那些火桑树都砍个干净?”长安握住了剑柄,她攥着拳头,却又在片刻后松开,云琼看见她蹲在地上,哑着声音问云琼:“大师姐进仙古了?”
“先生”各个人员之间是师承关系,长安和长清都属于天衡的学生,当初把长安抱回小世界的人是长清。进仙古的人员由天衡选定,长安因为要返回罪州,不清楚天衡的具体安排,只知道长清一定会进入其中。
云琼在长安面前蹲下,他揉了揉长安的发顶:“嗯,大师姐进去了,按照时间,说不定已经踏足神道。”
“荒是不是也进去了?”长安瘪了瘪嘴,她试图把自己的情绪从泥潭里扯出来:“天演前辈之前说,我把雷帝法所在告诉了他,他现在和我们的关系不清不楚的,不会有事吧。”
云琼拿出旁人给自己的传讯,“先生”很关注仙古的最后一次开启,这似乎与第一王朝的祖地有关系,他不清楚详情,但不妨碍他们之间的消息交流。他一边看一边对长安说:“嗯,荒也进去了。”
“荒的本名叫石昊,似乎和不老山有关系.......嗯?罪竟然是荒?”
长安抬起头,眨巴眨巴眼:“啊?”
罪州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可以把各大初代按着锤的“魔头”?
罪州能养出这样的人?
不是,这可是罪州啊,除了罪州还有哪里可以诞生那么浓郁纯粹的罪血啊?长安瞳孔地震:“他是从下界来的?!”
那么多大教对罪血一脉严防死守,在连修行路都截断了的下界,居然能生出一个根骨修为如此霸道的荒?
长安震撼的同时几乎忍不住要嗤笑出声。这是什么?这算什么?
这就是因果吗?
仙殿、补天教、冥土这些顶级大教还是当世皇朝,这是多么庞大的势力网,他们在罪血一脉上花了多少心思,费了多少力,杀了多少人,黑白颠倒之后,居然还是出现了一条漏网之鱼,现在这条漏网之鱼进了仙古,倘若化成龙,那些大教......
曾经打断罪州脊梁和杀了几代人的大教们,现在也要面临这样的惶恐不安了吗?
石昊确实有想过把进入仙古的那些大教弟子都锤一顿,罪血的来历和那些大教做的一堆破事儿,不杀个人头滚滚根本理不清这个因果,要么苦主忍一忍,这事儿翻页,要么拿命来还,但让苦主继续忍,凭什么?
你们仙殿可以依靠一个“仙”凌驾三千州,“先生”难道就没有?
钟离在这件事情上保持着沉默,石昊表达出那么浓重的杀意,他也只是顺着意思问了,然后轻轻一点头。杀人偿命,本就天经地义,如果石昊需要,他可以隔着仙道之花让仙殿从此成为遗迹,但石昊忍住了。
他明白了“先生”为什么憋屈。
边荒。
边荒需要人。
如果牵连整个世界的战场可以被一个修士所左右,那个修士就必须强大到超脱一切,但很显然,并没有这样一个人物。仙古已经陨落,希望沉淀在乱古,如果杀光这些大教,三千州要花多久才能孕育出去边荒的修士?
大家同归于尽,还是我们都活着,后面慢慢算账?
当然是活着慢慢算账。石昊不会让钟离被这些事情牵扯,从提瓦特到九天十地,从仙古到乱古,他已经很累了,需要休息。
这些和钟离无关的事,不要因为任何原因而有机会打扰他的休息。
白龟提供了不少仙古宝贝的消息,石昊一一记下,等待着长清出关,月婵试了很多方法都突破不了石昊设下的封印,索性当个凡人,石昊让她端水就端水。
她做出的选择和清漪一致,但比清漪要清净多了。
石昊每天除了修炼就是和白龟聊天,每次聊着聊着就会提到他那位神秘的“老婆”。
据说他“老婆”天姿国色,天上地下、古往今来、万千种族,找不出第二个能这么好看的人,夸到这个程度的时候,石昊就会很感慨的叹息,说出一些她听不懂的、奇怪的话:
“若陀不愧是去和布耶尔讨论合作的口才,说的真好,‘荒地生星、灿如烈阳’,啧。”
白龟这个时候就会煞有其事的颔首赞同:“是啊,‘灿若天星、纵横无双’,说的真好。”
一人一龟就像魔怔了,有自己的加密频道,说着让所有人都迷茫的对话。
每次和白龟产生了某种共鸣,石昊都会接着感慨:“如果若陀也来了就好了。”
白龟问:“若陀是何方人物?”
“龙,是龙王,摩拉克斯和我的战友,如果他也在这里的话,摩拉克斯应该会开心很多。”
他如果没有来到九天十地,在提瓦特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很好,璃月现在应该很繁荣热闹,他每天都可以发现有意思的事情。
不止月婵听不明白,白龟也很疑惑,它陪伴了先生很久,但从没听先生说起过这些事。
石昊笑着回应:“不知道才对,这是我和他的事情。”
除了根本压抑不住的想念,石昊过得很舒坦,黑暗神子过来找长清麻烦的时候,就连月婵都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了一声感慨:
“今天终于不用听荒夸他那位‘老婆’道友了。”
石昊夸的次数很多吗?其实不是很多,只是不喜欢他的人实在太多了,看对头过得比自己好,比自己吃亏了还让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