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江月濯的脊背一片冰凉。
她万万没想到,敌人贴近她身后她都没有发现!
江月濯来不及多想,拼命向前一滚!
子弹擦过她的鞋底钉进地板,像无人察觉时死神挥来的镰刀。江月濯的虹膜骤然变成金色,高温包裹住她,随后飞来的子弹纷纷在快靠近她的时候汽化,无影无踪。
“嗯?高温?”
男人的声音飘忽不定,忽远忽近。江月濯警惕地站在原地,防备着随时会到的攻击。现在她已经可以让高温距离她的皮肤有一段距离,好让她身上的衣服和武器装备不至于在这样的温度里损毁,但是衣角处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焦化。
“这个人的信号很奇怪,一直在高速变换,有时候甚至没有信号。”飞镜说,“这可能是个非常少见的异质型矿物病,月濯。”
异质型,即使放在种类繁多的矿物病种类里也是令人头痛的类型。江月濯立刻把防卫等级提到最高,眉头也皱了起来,按照飞镜提供的信息,这很有可能是个空间或极速类的异质型,很难对付。
“我掐断了他的通讯信号,但你必须尽快捉到他,一旦他叫来了其他安保,你会很被动!”飞镜语速飞快,“看信号位置,他应该不能穿过实体墙壁,最长移动距离在八米左右。”
江月濯在心里默默感谢飞镜,否则她只能更加无措。她一面贴着墙,谨慎地扫视着走廊,保证无论那个人瞬移到哪,她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而男人,也果不其然地现身了。
他大约并没把江月濯当成难缠的对手,即使通讯信号失灵也没急着先去搬救兵。江月濯很能理解这种心态,毕竟以这家伙的能力,他应该是个领头的,强者嘛,都不愿意在弱者前暴露自己的无能,更何况她看起来还很年轻,甚至稚嫩。
“一个小姑娘?”男人眯起眼,“你是怎么进来的?来救人吗?”
江月濯保持沉默,并不回答。
“哼。”男人冷笑了一声,“胆子挺大……看来你是有命进来,没命出去了。”
全身裹在高温里,的确是个绝佳的防御手段,但并不意味着没有缺陷,特别是对于这种异变能力是空间型的矿物病患者来说。男人拔出一把短刀,刀身极窄且薄,更像是刺,他把玩了一下那把刀,再次消失在原地。
他不见的那一瞬间,江月濯的整个人都绷到了最紧!
一把短刀无声地出现在她颈侧,位置十分精妙,就在高温和她的皮肤之间那薄薄的空隙里,这么短的距离,很难造成大杀伤力的攻击,但是割伤她,足够了。
刀刃轻柔而迅捷地贴上她的脖子,但很可惜,被一层红色的鳞片挡住了。
男人一击不中,即刻收手,即使江月濯已经反应过来对他最后的位置开了一枪,但也晚了,那枚子弹孤独地穿过空气,钉进了墙面里。
是个有点难度的对手。男人暗自忖度,也许可以换一个攻击方式。
比如,一直拖着她,直到她再没有体力维持高温为止,这是最保险的方案。
男人从虚空中伸出手,刀锋贴着她的肩膀滑过去,划破了一点衣服,那种感觉像是钝刀滑过游鱼,没有任何击中目标的真实感。他再度快速收手,离开原地,难得感到一丝无从下手。
下一次攻击哪里?怎么攻击能让她的体力消耗加剧?
江月濯紧紧抿着嘴唇,没有展现出任何弱势,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确实有些疲惫了。
她的重伤本就好了没多久,再加上超支使用异变能力,现在维持着周身的高温已经有点勉强,如果再这样僵持下去,只需要半个小时,不,只需要十分钟,她就会因为体力耗尽而任人宰割。
江月濯的大脑飞速运转,同时警惕地观望着四周,以防对方突然出现。
突然,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太寻常的波动,就在她的耳边。江月濯甚至都没经过大脑,身体下意识地侧身避开,但依旧有些迟,刀锋幽灵般飞速掠过,割伤了她的耳朵。
她伸手一摸,满目猩红。
“在你身边!”而直到这一个短暂的交锋结束,飞镜才发出预警。
不能依赖信号,反馈是有延迟的。江月濯想。有没有什么,能即刻判断他在哪里,甚至能预判他位置的方法……
又是那个波动!
江月濯再次躲开,但仍然有点晚,这次对方瞄准的是她的脸。她的脸颊到眉毛尾部开了个浅浅的口子,缓慢地往外渗着血。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隐约摸到了方法,抓住对方的方法。
她身周的温度渐渐降低。
这个变化很大,但也可以说非常微小,因为按照人类的感知,1000摄氏度和500摄氏度带来的感觉都是一样的,都令人难以忍受。不过对于操纵者来说,降低温度后她的负担大大降低,她甚至感觉自己还有余力能扩大一下高温的范围。
扩大范围?
依靠身体的本能反应再一次躲过袭击,江月濯稍微有点分心,她忽然想起耳朵受伤前直觉感受到的一丝波动,那种感觉很难用语言形容,但就是自然而然地察觉到了,就好像树知道风在拨动哪一根枝条,海知道浪扑在哪一片沙滩,就是那么流畅而自然。
她霍然抬头!
一直萦绕在她身边的高温,正在缓慢地向外延伸。
随着这一片小小领域的扩张,它本身的温度也正在下降,也正因为温度的降低,这片领域能够更加拓展、蔓延,直到布满整个走廊。
这片领域如同密密铺织的蛛网,猎手就坐在巨网中间,静静等待着她的猎物上门。
“嗯?”男人有些疑惑,莫名其妙的,他怎么突然觉得这么热?
不过在战斗里体温上升也是很常见的,男人并没有当一回事。他瞄见墙壁旁女孩侧过的脖颈,那条美丽的红龙,舔了舔嘴唇。
已经过去七分钟了,她的体力,应该也在崩溃边缘了吧?
男人在短短的走廊里穿梭,如果有人在旁观察,甚至没法用眼睛捕捉到他的行踪,要是用到超高速摄影机,说不定能在肉眼里毫无变化的景象中捕捉到一丝异常。
一眨眼,或者更短的功夫里,他已经到了江月濯的身边!
他的身体还在原地,指尖却诡异地出现在江月濯的颈侧,刚才他就是用这一招突破了她身边的高温屏障。正如飞镜猜测的那样,他的矿物病是空间类的,能把自己的一部分短暂地突破空间,而他的速度,则是这个异变能力带来的副产物。
一切即将重演,区别只在于,江月濯到底能不能再坚持下去!
闪着寒光的刀锋凑近颈部皮肤,而坚硬的红色鳞片并没有出现。马上就可以了,男人心想,即使她有点本事,但也抵不过神出鬼没的自己……
就在极其微妙的那一个瞬间。
江月濯开了枪。
她没有动,甚至没有回头,任由短刀抹过颈侧,拉出一条浅浅的血痕。短刀脱手,坠落,连带着几根断裂的手指,猩红的血喷溅在江月濯肩膀和脸上。
她知道这是为什么,就在刚刚,对方的异变能力失控了。不再受控的空间切断了他手指和本体的连接,就好像一把无法抵抗的巨刃切开了他的身体,如果他延伸出的部分更多,这一刻甚至有可能会直接把命丢掉。
江月濯这才慢慢回头。
稀稀拉拉的血滴在地板上,组成一条方向明确的路。她不确定刚才那一枪击中了哪里,但肯定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震撼和麻烦,否则他不会如此惊慌失措地逃窜。江月濯循着血迹,一路跟了上去。
“嗯,有求救信号向外发送,我拦截了。”飞镜说,“幸亏这套设备都是银盾出品。”
“帮了大忙了。”江月濯谢道,“他附近还有其他人吗?”
“如果你是指使用了银盾设备的人,那没有了。”飞镜回答,“有点奇怪,我以为人会更多一点。”
“可能我们有点高估这里的危险程度。”江月濯若有所思,“要是R会所和安管局沆瀣一气,这里就不会布置太多力量,毕竟背有靠山,这也不是什么军事设施。”
“有道理。”
“不过不管怎么说,先把他干掉。”江月濯一路跟着血迹到了一扇门前,门关着,“看来就是这里。”
她看了一眼门锁,金属熔化,她推开门。
那个男人果然在屋里。
他正拿着通讯仪惊慌失措地联络同伴,左腹有一处明显的枪伤,右手血肉模糊。看到江月濯进来,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和之前那些被他们折磨虐待的女人并没什么区别,“别杀……”
“砰!”
江月濯没兴趣听这些人渣临死前恶心的求饶。她走进屋里,把男人的尸体踢到一边,“这里好像是个办公室……这个是R会所的财报吧?赚得真不少呢,嗯?”
堆满杂乱文件的桌面角落里有张储存芯片,江月濯拿起来打量了一圈,“根据电影或者小说的发展,这个芯片里可能藏着什么秘密,不如我们来看看?”
她把芯片插入主机的读取槽,屏幕上跳出一行“读取中……”字样,过了大概几秒钟,字样变成了一个文件夹。
文件夹下还有好几个子文件夹,分别叫“已售”“待售”“客户”“新货”什么的,她点开一个“已售”文件夹,里面是很多图片,每张图片都由一个女人的照片和她的资料构成,用词十分恶俗下流。
江月濯关掉文件夹,毫无疑问,“待售”和“新货”应该也是类似的东西,这种把人当作商品的行径让她感到一阵恶心。忍着想吐的感觉,她又打开了“客户”。
毫无意外,“客户”里不再是图片,而是一个个以名字命名的文件夹。江月濯滑动了一下列表,文件夹竟然有数百之多。
她随便打开一个,里面有视频,有文档,大多都是在女人身上时吐露的秘密,她听了一个,讲的是关于一区和安管局之间的勾当。
刚刚她就猜测R党和安管局有勾结,果不其然。
屏幕光把她的脸照得蓝莹莹的,江月濯皱起眉,又打开一个。
这很不符合常理,她到来这个世界的时间也说不上短了,除了安管局她没见过任何官方力量。如果这个世界真如晏君陇所说,是从和平安宁的情况变成现在这样的话,官方不可能没有任何行动,警察呢?军队呢?他们不可能任由银盾那样的公司一家独大。
但是……在这个文件夹里,她终于窥见了过去的一丝影子。
关于消失的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