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镜中人胡乱揉着头，万般无奈，又万般恹恹。
“烦死了。”萧启明见四下无人，撑手扶脸只喃喃：“穿越就没个好屁！”挥袖又愤愤咬牙：“萧如是就是个混蛋！狗屁!封建王朝皇权压人无形！更有甚者……
——像个qj犯！”
萧如是才刚悄悄走进内殿，自是没有听见这几句‘大逆不道’之言，只见抚袖盖脸，似是怨忧之举。
只轻轻道：“圣父。可有何忧？”
“没有。”萧启明掩着脸翻了白眼，收回怨气。只走向他道：“朝政都处理完了？”
济济脚步。萧如是还未插进去话。
萧启明接言：“好了，吃饭。”
萧如是低眸见那荷叶裙摆，摇曳生香又洒脱非凡，忽想起了趣事。
含笑逗言：“圣父可要看着路，别又摔了。”
萧启明骤停，下看摇履，只定言：“不会！我知道要把袍摆移至赤舄后。”
萧如是手伸向前腰，淡言：“那便好。”
勾转了人，带扶下坐，手拉凭几。
戏谑吊唇又转语淡淡：“用膳。今日有圣父喜欢吃的醴酪。”
萧启明手拉捧过青瓷碗，叮当搅转，尝后道：“不错。还是这个味，甜的跟蜜一样。”
“那下次叫人少放点醴糖。”
“不了。”萧启明否了又转道：“我东宫的那些方子吃法也好，我换着吃。”
乳饼冷落前白碟子，金丝箸搭碗口清脆。
萧启明慌了神，又闪了眸。又以为又是那句说错了，驳了人意。
抬上幽眸，未嚼却咽了凝脂青玉。
萧如是余光扫了他那呆呆样，撕了胡饼，嗤一笑道：“怎么了圣父？不合胃口？”
“不…”萧启明接着喝，暗暗落心，“如是你挡着我了。”
胡饼逗在了他手。萧如是只言：“吃胡饼，乖，圣父。”
萧启明接过，按他言吃了起来，心中瓢泼。
乖？
混蛋！
吊凤眼的死狐狸！
讨厌死了！
台城内层层把守，要不是没有办法出东宫，我早跑了！跑的无影无踪，还跟你在这儿面热心冷的俏把戏。
——我一定逮着机会，翘你的头盖骨！
外科圣手，内科打桩，然后一耳光，扇飞！
躯体灌水泥，到栽秧！
“圣父圣父？”萧如是扬眉翘筷一搭，没好意轻言：“吃啊。”
“知道。”萧启明遂吃，埋脸喃喃：“我又不是傻子了，只是脑子跟你们不一样。我多想想这菜好不好吃还不行吗？”
“别得陇望蜀，心飞走了不知去了那方，才好。”
“嗯。”萧启明挑了他爱吃的夹去，挤出笑言：“如是，你也吃。”
落菜未有口，见他那手握上才放落。还是甜笑。
——毒心只言：这陪小皇帝做父子情深的戏码，我要做不下去了！！！
萧如是吃下。倒觉得逗弄小猫，想要一生行之。
见他暗笑，李明真是后悔委曲求全了！
不过……
可这饭菜挺好吃的。锦衣玉食也不过如此了。比早八晚十二，还通勤两个小时，又受公司压榨的！苦逼实习画图狗，好多了！
名义上是南梁王，实际上享的是太上皇的待遇。
不错不错，真是不错。
穿越穿成王孙贵族，不过这住东宫的太上皇真是有点如坐针毡……
不过谁家好人，穿越是从棺材里醒来的啊！！！
——
一月多前。
梁文帝病重，时日无多，不过三日崩殂。
文帝停棺三日，其六弟南梁王于东宫骤然薨逝。
“圣上！圣上！”
东宫内众侍无一不哀声，直到一身素白净袍的萧如是赶来，才严明襟声。
“怎么回事？”帝王居高临下问。
带头太子家令可艾回：“郡王平日里就爱赏月，今日本不该小人当值，可担心着郡王，还是回转过来，看了几回。哪知郡王夜半都不回榻，小奴婢劝阻不行，唤了小人来。哪知郡王就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众人俯首扣地，越来越低。
须臾，萧如是身旁黄门令进言：“陛下，郡王与先皇兄弟情深，想是随先帝去了。”又撒泪道：“陛下还是打起精神，与诸位大人共勉……”
萧如是心知肚明。是有人下了假死药，被自己宫中的眼线发现，后又叫刘言将计就计换成穿肠毒，无色无味，断叫人看不出来。
主仆一唱一和，佯装不知，可还得续完尾，盖了印。
萧如是冷道：“圣父仙魂归天，却颇有疑点。刘言你与可艾二人一同去查，查个水落石出才好下定论！”
“诺。”二人随即退下。
帝王步履一移入地，殿内陡然静谧。
“可艾。”萧如是见二人转身又言，“你们二人可要好好查。”
刘言明其意要斩草除根，可艾落心颔首齐回：“诺，陛下。”
那语气在夜半更绝成凛冰，众侍从都不敢抬首只得注地。
“你们一群奴才还不起来伺候，是欺辱朕孤家寡人一个吗？”
“陛下，奴才等不敢。”众人听转寂，既耳明起身。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我去你大爷的！老子画图画猝死了，来了什么鬼地方！”
李明正无偿加班画图呢！公司给实习生安排了个破国企项目，刚出来当牛做马的熬十一点就算了，破公司电脑还时常出故障——直接卡出天际，同事能联机的电脑早一步关了走了，只剩自己强忍微笑重启画重新图。
清脆敲键声，漫漫人生路。猛的不甘心一锤桌子——“真是醉了！老子恨不得轰炸整个d球！”
结果最离谱的时候出现了！
他加班猝死了！猝死了！手机都没摸到就猝死了！
——他未察颈中琥珀珠，曾照月光满盈。
.
然李明在这逼仄的地方自是不敢动辄，安安静静恨不得来个顺风耳做天线探查，整个宇宙！
——我李明！二十一世纪卑微打工狗，这是穿到了哪朝哪代啊！！！一听这井然有序的步伐，这黯然泪下的打脸无声流珠！我是谁？我是谁啊……！
从我有意识时躺在这里开始，一心就只听耳落声。结果听他们的意思是，我死了？我死了？我好像死了？
——所以到底我活不活？活不活？
算了死马都能当活马医，我一个活死人也能成大活人。
可艾正勾整着发丝，目光落下正要给南梁王净手。
李明预感时机已到，自己的命自己救，缓缓动了指头，悠悠转眼……
“我……我……我在…”
“圣上—！”可艾这次是喜极而泣。没有回来时，半点见他主子内敛在棺内的隐隐苦楚。
“叫袁贞都看好了各路前来吊唁的人了？”
“回陛下，都按兵不动呢。”刘言微颔首：“再说了宫里还有几个忠心的，这个也莫名去了，诸事大吉。”
萧如是二人在内殿侧脚密语，自是无人打扰。
只见那人勾了薄唇，是掩着得意，埋着顺心在肚中。忽的正殿闹哄哄了起来，听起言论。
二人急行出来。
密织幔纱金铃坠，
暗咬不语疑散眉。
萧如是打眼一看，人完完整整，呆呆怔怔坐在棺中。只恨光阴不如箭，盖棺就能不听言。
萧启明打眼一看——这人应该是皇帝，吊眼狐狸样，心思肯定比海绵眼儿还多！！！
那人挥退了要扶自己的，奴才们的手。只低声软言：“来圣父，如是带你出来。”
李明缓缓摸入了他手，那人抬着他，一点一滴都十分小心翼翼。
跨蹭下去，只悄然勾住了脚，差点一就绊撞他怀。
那人把腰一拦，自己打横抱了起来。
李明只得指插粗麻，悄悄打量四周。
无比感叹的OS：幸好，没有出丑……wk！wk！我刚才在999纯黄金棺椁里，要是能带走回现代，这不就发财了？我是哪个王孙贵族？圣父？圣父……
——wk！真玩笑一句，老天爷就让我当甲方的甲方，皇帝之上的太上皇了吧？
不行装晕。
“传御医过来。”放下他盖好被，又斥：“你们这些奴婢办的什么糊涂事！”
——
御医来的很快，众人也不稀奇。
只因梁元帝在世时，东宫设有中药藏局，赵郡李氏中医术好的御医一直守在东宫……
时至寅时，殿中穿堂风过如虎啸。
萧如是让李舟吉把箫启明扶靠在他自身前，自己则拿着汤药——
狐狸自是知道榻上人在装。此刻清醒的二人年纪相仿，一唱一和正要灌药上去。可李舟吉自是医者仁心，诊断无事后，连番劝阻，还是滚了汤药上来。
“陛下，这药也不急着这一时灌进去吧？”
萧如是接道：“小舟你不懂，吾见圣父面如平潭水，心甚忧啊……”
李舟吉暗笑抿唇，又悄声打趣：“陛下你可别弄洒了。”
萧如是挑眉悠悠：“患了疾就得喝药，又不是天生下来金刚不坏之身，这药怎么都得喂进去。”
李舟吉笑言：“圣上从小都不知有多少小病小灾了……我看是木头脑袋一个，日日坐那儿能坐一天。”
面前君王凝眉冷道：“不许胡言。”
舟吉落寞一刻，又转瘪嘴：“知道陛下，就是说说嘴。再者圣上他醒了也不会跟人搭话。”
李明：我会！我是个活人！除开天生有疾的人…！欸！欸！听他们这话，我天生是个榆木脑袋，是傻子坐那儿一天，不就更好顶替吗？真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谢谢老天爷！感恩！感恩的心，感谢有～
只听得可艾一入殿，几人推诿了几分，都抢着来喂药。不由得暗心咋舌，
——这药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再者说了是药三分毒，古代的药大多苦的呕掉下巴。更有甚者，不会丹砂入药吧？
这下见眼前人偷凝蹙眉，萧如是倒是来了兴趣，借口冷了直接一口药闷了下去，欲渡去，逗弄他。
——金碗执榻，勺子咯嗒一落……
抬上翘拂过下颌，含指撬开！
OS：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别亲上了！我虽然摸不清情况，也不至于…出卖rou｜身换取情报吧？
玉齿卡住关门…
萧如是看着微颤的长睫。
自唇微启，轻送一气……
落一滴于睫，如朱泪泣，震心神！
此时关门打开，李明心直呼：“醒醒醒！我醒！”
似是病眷倚卧榻，身侧鬼怪直扰心。
妾无心来，郎有意。腰中手，掌上舞。勾魂摄魄，握怜惜。
唇离一寸，惊危转醒！
四目柔对，四目震喜！
“我醒了……”
“嗯，圣父。”
丹砂入腹，唇嵌一滴，自滑入他口。
萧启明怔含哽咽，流眉感触。
靠!金属味！真是朱砂！
萧如是摩挲着他脸一轻拍，柔声：“醒了圣父？”
萧启明低眉抬眼弱弱：“我……”
“是吾。”如是坚定纠正。
“我？”启明摆眉。
萧如是微抿唇轻教：“吾。”
“吾？”
萧启明眼中疑惑，大半猜到是这个朝代对自己的称呼。
萧如是拧眉砸泪，按住悲声，欣喜颤颤……
半刻，萧如是说天要亮了，要离去。
李明自是暗暗点头。
眼见着小傻子没多久才恢复的神智，自是多般不适应。萧如是上前装模作样扶他躺下，掖着被角。
又顺额摸拂……
如同寒冰钻人的指腹，激得萧启明想躲。
却又不敢动。
如是看着这冰眼，融温般的扫眸。同样滚烫的炽热，化作气流穿过——
血肉，亲情，这些都不值一文……
指尖的流转，控制不住想要掐去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