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白皓成白将军昔日勾结外敌,通敌之罪罪不容诛!望皇上夺其九门职务,停职察办,从严处理!"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臣子们的声音此起彼伏,震得李承昀心中一阵阵发虚,怕什么来什么,白皓成是他最后一张牌了,现在又被一个随意且漏洞百出的"通敌文书"而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名摆着已是毫无忌惮地逼宫了.一个魏朔南如何抵得过大半个朝堂?但又绝不能让步,一旦让步就真得无可挽回了.可不让步又能如何?李承昀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才让自己表面看上去很镇定,可他内心早已失了方寸.
“父皇!儿臣有话要说!"是李昊乾.
一年过去了,李昊乾已经开府登堂,现在他正站在队首,太子李祇的右侧.
李承昀望向李昊乾,心中一惊,李昊乾的目光镇静而绝决,又格外平和.李承昀一时不知道李昊乾要干什么,但现在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丝转机。
“你说."亏得李承昀的意志力这些年被磨炼得格外坚定,此时他的声音仍是平缓的.
“是."李昊乾深深地望了李承昀一眼,"诸位,我可以担保白将军从未通敌."
“你?你凭什么担保啊?你以什么身份担保啊?”李祇一脸不屑与讥讽.
李昊乾冷冷望了李祇一眼,一字一顿地说:"以白将军未来女婿的身份担保."声音不响,但很清晰.
一语既出,举座皆惊.李承昀几乎是在一瞬间明白了李昊乾的大致意图,尽管不知道这样胜算有多大,毕竟这方法太险太奇了,但他目前别无选择,只好继续淡着脸,配合着李昊乾说:“这件事刚刚内定,朕还未下旨,你现在即便说出来,想必右相也不肯信."说着,目光淡淡地瞥了安如海一眼.
李昊乾转过身:"安大人,难道这种事情从我口中说出来还会有假吗?"
“不错,右相,你应当知道若是朕想赐谁家的姑娘为皇子的妻,朕应当会彻查这家人吧.昔日白皓成守西城时,没过多长时间哲寒部就要求和谈,你疑他通敌,朕就不疑吗?倘若白皓成真的通过敌,朕还会让他在朝堂上站这么久吗?"
父子俩一唱一和,完美地诠释了无中生有.拿婚姻作挡箭牌实在是下策,但理由却也是无可反驳的--能入皇家的人必定是被查过家世的,而这种查都是秘密的,皇帝手下有专门做这些工作的,不要说是通敌这种大罪了,就是你午膳吃了什么都能给你查出来.
这边父子俩演着戏,那边白皓成已经懵了.先是被安上了通敌的大罪,现在又变成了二皇子的老丈人,不是,自己怎么不知道这事呢?但白皓成再一琢磨就明白过来了,这不就是拿他和他女儿来挡下安氏一党的围攻吗?对于这个连命都是自己救下的主子,白皓成可谓是忠心耿耿,但一想到这膝下唯一的小女儿就要嫁出去了,心里还真是不得劲.可容不得他多想,他必须配合着把这场戏唱完。
“臣承蒙皇上信任,感恩不尽."
“既然如此,右相大人就不必苦苦相逼了吧.刚才你领着一帮人在这儿吵吵个没完,我都插不进嘴.现在我可以说你那个通敌文书就是伪造的,白将军的字我熟悉,再者哪个正常人会把自己的通敌证据这么完好无损地保存着?右相,这证据未免太拙劣了吧.你也太渺视圣上了吧!你们刚才这是做什么?!逼宫吗!"魏朔南一脸怒容.
这么一折腾,朝堂上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李承昀看危机暂且退去,便起身道:"右相行事过于草率,回去好好反思反思吧!白皓成留下,李昊乾也留下,朕要与你们商量商量婚期的事.其余人,散朝吧!"
安如海不忿地瞪了李承昀一眼,转身离去.当朝臣们退去后大殿的门便关闭了,空旷的朝堂上只剩下他们三人和一些侍从,李承昀挥了挥手,侍从们便退下了。
三人颇为尴尬地瞧着彼此,李承昀终是受不住这怪异的气氛,轻咳一声,挪开了眼神:"爱卿今日实在是委屈了,朕也未曾料到会发生这些不受控制的事,你受惊了."
“是儿臣不好,儿臣见情况危急又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法子才出此下策,对白将军有所冒犯,对不住."说着,李昊乾向白皓成行了一礼.
白皓成急忙回礼:"不敢,能为皇上解忧是臣的本分,哪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
李承昀微微一笑:"丈人不必和女婿这么生分吧.误打误撞,爱卿,我们以后是一家人了."
白皓成被这平易近人的话惊着了,赶忙跪下叩首谢恩:"小女能得皇上与二殿下垂幸,是这孩子的福分,只是臣的女儿就这么一个,不知婚后...."
李昊乾见状急忙说到:"大人放心,我的府邸随时欢迎大人大驾."
“好了,"李承昀轻轻扶起白皓成,"爱卿回去好好与家里人说说,突然一下子怕是会受不住."
白皓成应承着退下了.
李承昀默默看了李昊乾一眼,示意他跟着自己.进了内宫,李承昀坐在了平时批折子的案几旁,疲惫地用手支住了头,闭上了眼,轻叹一气:"你也坐吧."
“谢父皇."
李承昀用手揉了一会儿额头,睁开眼望向李昊乾:"今日多亏了你.唉,朕也够对不住你的,你都弱冠了婚事还没定,现在你的终身大事就这样....唉..."
“父皇,您何必如此说,儿臣娶白将军的女儿有利无弊啊!"
“朕知道,朕其实早有此心,但总想着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想让你的婚事只剩下利益."
李昊乾温和一笑:"父皇用心良苦,只是儿臣尚未有过动心之人,在儿臣看来娶谁都是一样的.况且成婚之后相处的时间会有很多,到时候未必只会有利益关系啊."
李承昀怔怔地看了李昊乾一会儿,苦涩一笑:"好孩子,你比你哥强太多太多了."言罢,长叹一气,站起身拍了拍李昊乾的肩膀,停顿片刻后开口道":"你多帮朕照顾照顾仲允,让他好过些."
“父皇放心,儿臣定当竭尽全力."
这边李祇怒气冲冲地回到东宫,破口大骂:"李昊乾这个畜牲,又坏我的事!搞什么么蛾子!他娘的!娶了白家的贱人他位置岂不是坐得更稳了?这他妈的不明摆着就是想入主东宫吗?当我这个太子是死人吗?"
“混账!"顾思义应声而出,"身为储君,满口污言秽语,毫无器量可言!成何体统!"顾思义刚刚遣走了"伺候笔墨"的李仲允,李祇就回来了,听着李祇满口的脏话,顾思义不由得怒火冲天.
李祇见顾思义出来了,才略略收敛了气焰,只低声恼恨地咕哝了一句:"要你管."就转身离开了.
回了寝宫,李祇就听到了一阵剧烈的干咳声,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心中不禁愈发烦懑:“咳咳咳,都病了快半年了,天天吃这个药喝那个汤怎么还不好啊?烦死人了!"
“太子殿下,您怎么一点儿也不关心太子妃,太子妃她--"雯玉正愤愤不平地说着,忽觉孙茹君握住了她的手,便不再言语了.
“她怎样?”李祇冷笑一声,"女人就是事多!"然后也不去看他的发妻一眼,自顾自离开找他的小妾们去了.
“太子妃您这是何苦?明明都.....还不许太医告诉任何人,难道连老爷都不让知道吗?"
“我父亲吗?"孙茹君无力地笑了一下,面如金纸,"我不过是他为了巴结安氏送进来的棋子罢了,我的死活他会在乎吗?"又是一阵干咳.
孙茹君疲惫地喘了一会儿,转过头望着雯玉,轻声说:"雯玉,我自小你便跟着我,我们情同姐妹,我真的从未把你当作下人……”
“奴婢知道,奴婢也一直把您当姐姐."
“那你还自称什么奴婢......"话没说完,却似有些喘不上气,呼吸急促起来.
雯玉慌张地替她揉了好一会儿胸脯才缓了过来.
“我一个将行就木之人没有什么挂念的,只是隽辰…...辰儿他还那么小,他才两岁啊.....我好想...好想再听他叫我几声娘啊."孙茹君痛苦地哭了起来.
雯玉心疼不已,紧紧握着孙茹君的手:"您放心,奴....我一定会在东宫内呆下去,好好地把小主子带大."
孙茹君抿着嘴唇,强忍下泪水,勉强笑了一下:"嗯,好了,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帮我去看看辰儿怎么样?闹没闹?"
看着雯玉暂且离开,孙茹君才终于不再忍耐,猛咳一声,一股殷红的血喷了出来,恍忽中听到了几声"姐姐"便晕死过去.
这一晕便再没有醒过来.可怜孙茹君这最后一口气勉强吊了一个时辰终是去了.
她的死没有引起什么波澜,顶多是被宫人们闲暇时议论得多了些,丧事也是潦草结束.李仲允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不免替孙茹君感到悲凉,同时也很同情李隽辰,这么小娘就没了,李祇显然不会管他.这么想着,李仲允又想到了自己:可我连自己母亲的名字都不知道,至于父皇……罢了,不去想了.这深宫之中,谁不可怜呢?
这天晌午,李昊乾进宫陪魏媖用了午膳,然后便去了东宫.匆匆给李祇请了安,说了几句客套话,也没理会李祇的阴阳怪气,就从东宫出来转了个弯儿从阑雪殿侧门进去了.
“小允,干什么呢?"李昊乾看着正趴在桌子上拿筷子捅着一个馒头的李仲允问.
“唔,二哥!"李仲允转过头,很惊喜,随即苦笑了一下:"馒头都发霉了,根本吃不了,我要饿死了,哥."也只有在李昊乾这儿,李仲允才敢拿出一些孩子撒娇的语气说话.
李昊乾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除了几个霉馒头连一道像样的菜也没有,不禁愤慨道:"太子也太不像话了,就是囚犯吃的也比这好吧!"说着,转身气冲冲地就往外走,似乎是想找李祇理论去.
李仲允急忙拉住火冒三丈的李昊乾,笑道:"哥,你别冲动啊,你看,你还拿着食盒呢,不打算先把我喂饱吗?"
李昊乾一愣,瞧了一眼手中提着的食盒,另一只手一拍脑门:"瞧我这脑子,气晕了头了.这是刚才我在母妃宫里让人给你准备的,都是你爱吃的,还有几样新出的点心,挺好吃的,你尝尝."这么说着,李昊乾已经利索地摆好了一桌,当真是色香味俱全.
李仲允看着这一桌美食,内心一股暖流淌过,鼻子一酸。他抑制住泪水,含着笑望向李昊乾,轻声说:"谢谢二哥."
“谢什么谢,"李昊乾温柔地摸了摸李仲允的头,"快吃吧."
看着李仲允狼吞虎咽的饥饿模样,李昊乾心疼不已,"慢点吃,别着急,小心呛着."李昊乾又向东宫主殿方向望了一眼,愤恨道:"太子跟我过不去也就算了,还偏偏对你如此狠毒,缺德事全让他占尽了!早晚要让他付出代价!"
李仲允抬起头,嚼着嘴里的一堆东西,含含糊糊地说:"那我以后可要仰仗二哥了,还请二哥多多避佑我,给我做靠山."
李昊乾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温和一笑:"傻弟弟,哥现在能耐不够,护不住你.若是以后可以,哥替你遮一辈子风挡一辈子雨,让你再也不受人欺负,安稳一生."
李仲允刚刚咽下满嘴的食物,听闻此言,一下子就怔住了,轻轻呢喃了一声:"哥......"刚刚强忍住的泪水此时却再也忍不住,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哽咽不止.
李昊乾没想到一句心里话直接把这敏感脆弱的弟弟弄哭了,一时手忙脚乱,赶紧走过去俯身拥住李仲允,让他的头依在自己颈间,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和脊背,轻声哄着:"好了,好了,傻弟弟,别哭了,真是个小哭包儿....."
安抚好李仲允后,李昊乾陪着他吃完饭,收拾好残羹剩菜,便帮着李仲允洗了个头.午后的时光格外静谧,李仲允坐在李昊乾腿上,由着二哥帮他擦着头发,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时光.
可美好的时光过得总是很快,李昊乾将李仲允的头发擦好后,替他梳了梳头,将上半部头发束起松松地挽了起来,便要离开了.
他看了看李仲允身上单薄的衣服,皱了皱眉:"现在都已经是深秋了,你穿这个可不行,回头我给你送几件厚实的棉衣来.若是晚上冷了就把炭盆点上,对了,你这儿有炭吗?”
“有的,"李仲允淡淡一笑,"毕竟太子殿下也知道我身子差得很,他可不敢把我冻死."
柳昊乾听了便信以为真,又叮嘱了李仲允几句就离开了.
其实,虽说阑雪殿里有些炭,但也少得可怜,最多也只能支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