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叔孙公子昨晚睡得怎么样?”苏秀玉笑眯眯地过来跟他打招呼。
叔孙穆眉头一跳,那种不安的感觉又出现了,他谨慎说:“还好,床铺挺软,苏大人来这做什么?”
“没什么,”苏秀玉笑道:“昨晚下雪了,过来看看几位睡得可还安好?需不需要添些东西?”
“不需要!”叔孙穆直接拒绝道。
苏秀玉左右看了看,“对了,李道长、周道长怎么没在?”
“不知道,可能还没起。”叔孙穆耸耸肩,做了个“请”的姿势,“要不您去敲门看看?”
苏秀玉抬手敲了敲李长生的屋门。
咦?没人吗?
苏秀玉头顶冒出一点疑问,看着眼门前只有他来时的鞋印。
“怎么?没有人吗?”叔孙穆问。
“好像不在。”
“或许在周兄那里。”
“?”
叔孙穆站在另一间门前,试着敲了敲两下,退后一步。
“周兄起了吗?”
片刻以后,李持盈略微低哑地声音响起:“稍等。”
接着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李持盈捏住身上之人正在作乱的手,搁在唇边吻了吻,哄道:“叔孙敲门了,您就高抬贵手放过为师这次吧?”
“……”
李长生真想堵住他的嘴:“您又再胡言乱语什么?”
李持盈捏了捏他的脸,笑道:“好了好了,不过我是真的不行了。赶快起来,别人还在等着呢。”
握住在脸上乱动的手,低头在这人唇角吻了一下,又用指腹在他薄红的眼角蹭了蹭。
“您这泛红了,像是哭过一样。”
李持盈:“……我哭没哭你不知道?”
李长生有些可惜地看了眼:“那我继续努力,下次可以哭给我看吗?”
“?”李持盈摸了摸他额头,没烧迷糊啊,顶着一个巨大的疑惑,说:“你在说什么胡话?”
“。”
李长生放开他,起身随意披了件衣服就开始伺候李持盈穿衣。
是一件天青泛白的袍服,比他平时穿的颜色要浅上许多。
李持盈眼中泛起促狭之意,“长生倒也学会伺候人了,以前自己穿衣都还要晚钟他们伺候呢。”
替他合上衣襟,将身上所有的斑红淤青尽数掩在衣衫下,说:“成家立业,成了家自然而然就学会这些了。”
李持盈睨着他:“能说会道了不少。”
“没有的事,”李长生否认:“如果您早几年就愿意和我在一起,我早几年就学会了。”
李持盈笑了笑,缓缓摇头,别说早几年了,如果不是李长生坚持要和他在一起,他根本不会去想这种事。
叔孙穆和苏秀玉在门前等了一会儿,门就打开了,抬头一看却不是李持盈,而是李长生。
苏秀玉:“……”
李长生看了两人一眼,没说话,折身往回走。
李持盈也束完发走过来,笑道:“叔孙早,苏大人早啊。”
叔孙穆:“……”
苏秀玉:“……”
李持盈微微挑眉,在他看来他和李长生的事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叔孙和苏秀玉之前应该也能看出来才对。
苏秀玉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叔孙穆倒是咳嗽一声在自己颈侧指了指。
李持盈摸了下自己脖颈,此处还隐隐发疼,想必是有个印记,是昨天太过激烈的时候,长生咬出来的。
相应的,对方肩上也有类似的痕迹。
但此处也没办法遮掩,李持盈放下手,笑笑:“长生弄上去的,见谅。”
“咳咳咳——”
叔孙穆和苏秀玉一个比一个震惊,大有一种要咳死过去的趋势。
李长生拿着婢女新上的茶给李持盈到了一杯,在李持盈旁边坐了下来,冷眼看着两人。
“你们要是没事就请回。”
“不是,等等!”苏秀玉连忙正色道:“有人打听到,杨开那天去见管平前做了什么!”
李长生来了点兴趣,问:“他去做了什么?”
“有人看到那天杨开在升平茶楼喝茶,遇到一个外地人跟他说话。没过多久,杨开就跑回管家了。”
“外地人?”
“不错,”苏秀玉道:“附近的人都说以前没见过这人,不是梁州城的。”
三人对视一眼,都感觉到很奇怪,不是梁州城的人?是从外面来的人,这人和管平又有什么恩怨?
李长生沉吟片刻:“男女老少?是何模样?现在哪里?”
苏秀玉言简意赅,直接回道:“一男一女,看起来很年轻,不知道现在何处。至于长什么模样,这个得问升平茶楼的伙计了。”
李长生一点头,“我去看看。”又看向李持盈,低声说道:“我去升平茶楼一趟,您在这歇一会儿。”
“不必了。”李持盈按住他的手腕,促狭道:“之前怎么没见你让我歇一会儿,现在倒想起来了?”
李长生看着他不说话。
李持盈莞尔,徒弟确实很好玩。
李长生抬眼去看另外两人,两人一人观天一人看地,一幅“当我不在”的状态。
“你们俩去吗?”
一天不见,已经变成“你们俩”了,叔孙穆心塞塞地想道。
“当然要去。”苏秀玉立刻道,虽然不想去碍眼,但案子还是要查的,别说会打扰这两人卿卿我我了,就是叔孙穆都得靠边站。
四人纵马奔向升平茶楼,半炷香的功夫就已经到了茶楼前。
李长生勒马停下,目光偶然瞥到二楼窗户,有些许意外。
然而内心却早已千回百转,“不用如问什么店伙计了,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
众人震惊!
不是,您是被獬豸点化过吗?能辨是非曲直,能断忠奸善恶吗?怎么在别人都还一头雾水的时候就一眼洞穿真相了?
李长生没搭理他们,牵着李持盈率先进了茶楼。拒绝茶博士的寒暄,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窗边已经有人在了,一男一女对坐,见李长生和李持盈二人停在面前也毫不意外。
叔孙穆和苏秀玉紧随其后,边走边抱怨:“诶,你刚刚说的什……”
后面未竟的话戛然而止,突然瞪大眼睛,指着窗边的人震惊出声:“谢玉!”
苏秀玉疑惑地看着几人。
眼前端坐桌前一派淡然的人不是谢玉是谁?
谢玉分出一丝目光给他,片刻又望向李长生。
叔孙穆觉得人生之艰不过如此了,而后他视线注意到了与谢玉对坐之人——
“……永、永徽?”叔孙穆颤声喊出她的名字,几乎要晕倒过去。
永徽公主朝他颔首,淡淡喊了一声:“堂哥。”
“你怎么会在这里?”叔孙穆怒道,指着谢玉质问说:“还跟这人混在一起!”
谢玉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永徽公主却立刻皱眉驳斥道:“我为何不能在这,和谢玉在一起又怎么了?”目光在李长生身上转了转,反问道:“您不也这位李道长混在一起吗?”
“你——”当日叔孙穆在通往扬州的客船上看见永徽,只以为她是心有不甘才要这样的,哪里能想到,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她又跟谢玉鬼混饭一起去了。
谢玉淡淡地开口,打断他的话:“几位既然来了,想必是有话想说,都坐吧。”
他又看向对面,伸出手:“永徽,来我这。”
永徽公主起身,在谢玉身边坐下。
叔孙穆、苏秀玉、李持盈和李长生各一边落座。
“你们来找我是因为管平的事?”谢玉开门见山直接问。
“是。”李长生先挑重点说了,“几天前,管家的护院杨开来这喝茶,跟你说了两句话,回去之后没多久就被人杀了。”
谢玉不为所动:“所以呢?”
“所以你那日和他说了什么?”李长生问。
“我没和他说什么,我只问了他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谢玉道:“我问他知道管清住哪儿吗?”
“你知道管清?”苏秀玉惊诧地盯着他,视线瞟了眼李长生的方向。
谢玉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会不知道?”
苏秀玉:“……”,这都是什么人啊!!
他连忙去看明显也知道内情的叔孙穆,结果发现叔孙穆注意力压根没在这,只盯着谢玉和永徽公主两人,神色不善。
对了,永徽公主……,这位出了名的任情任性又受今上宠爱的永徽公主,苏秀玉感觉头更大了,他今年是流年不利吗?
李长生:“你为什么会来梁州,又为什么会问到管清?”
他不觉得谢玉会对周朝覆灭耿耿于怀,谢玉对关清更是无仇无怨,没必要出现在这里,更没原因插手管家的事。
“因为我知道你会来梁州,也知道你来梁州是因为他。”谢玉说。
李长生微蹙眉:“你知道?”
“开元寺。”李持盈提醒他。
谢玉点了下头,说:“当日在开元寺你遇见的常牧平就是我派去的,本来是派他去取回一样东西的,不过阴差阳错被你拿了去,也算物归原主。”顿了下,又道:“知道了你在开元寺,后续踪迹我要查,易如反掌,自然也会清楚你要来梁州。”
李长生了然,以千机阁的本事,要查当年的事自是轻而易举,能知道当年在他近身伺候的内侍,在这两年一一被杀也是理所当然的,继而推断出他会来梁州找最后一个——关清,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不过谢玉没想到的是关清五年前就死了,更没想到的是,五年前死的关清是假的,是管平,而真正的关清套用了管平的身份。
所以那天杨开听到谢玉那个问题才会如此匆忙跑去向关清报告,因为关清以前叮嘱过杨开平日里注意有关于关清的事。
毕竟,千日做贼就要有千日做贼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