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毫不犹豫,非瑜打在了他的脸上,他的脸实在是太过粗糙,打过去时非瑜能清楚地感受到透过线条,磨砂的皮肤在自己滑腻的手掌心上留下了小疙瘩。
“言常”捂住被打的一边脸,有点不敢相信,暗绿的眸色涌动出偏执和疯狂,看上去一点也不生气,倒像是被打爽了。
“你解开了。”
这句话不是疑问,因为他知道,他的宝贝一定会解开。
“宝贝,告诉我,你的解题思路。”
非瑜抬起了另外一边手,又是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解题思路就是,我想打你很久了。”非瑜说的很是平静,面不改色,他从来都不说胡话,他是真的很想打人。
非瑜觉得自己脾气特别好,他憋了这么久现在才发泄出来。
别以为他活了一百岁,很多事都记不住,这一百年来他经历了多少的日夜,他都记得清楚,每一个人,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中,夜深人静时,他会对着月亮,反复地思考,反复地体悟,反复地酝酿。
不管怎么训练,他再也没有哭的情绪,那种荒凉的孤寂的气息弥漫全身,只会让自己的灵魂愈加脱离世界,那种灵魂和□□的分离感十分荒诞,荒诞中无助,无助中虚无,虚无中湮灭。
而现在,他刚才感受到了一瞬心脏重新充满的感觉。
久别重逢,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种感觉——只有想到他出生人类第一次大灾难,他的身体才会有所反应。
一百年前,人类第一次大灾难时,一号管理员降临地球,清理变异生物。
那一张脸,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所以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恶语相向,又反复试探,终于得到的是轻佻的拒绝。
这让非瑜很失望。
不管如何,他们在云雨夜许下的约定已经变成了不可实现的谎话,他的眼泪也白给了一个小偷。
“是不是那天晚上我弄疼了你你还怪我?你打吧,想打多少巴掌就打多少。”
“言常”轻佻的话语让非瑜攥紧了拳头。
他还想揍他一拳。
他也是这么做的。
线条像是感知到了他的思想,呦呦地将他送到了“言常”身边。
砰的一声,揍到了“言常”的脸上。
“言常”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一口发着黑红光的血从他嘴巴里吐出来。
虽然这一拳带着他所有的怨恨,但非瑜自我感觉他不会将人打成这鬼样子,顺眼往下看去,他这才看到“言常”胸口上插着一把银色的刀。
那就是非瑜给翱飞的刀。
非瑜冷笑一声,“看来你的阴谋要不攻自破了。”
他们三个人被分开就是垃圾方的阴谋,如果他猜的不错,不只是他,翱飞和曲傲侠都会遇到“一号管理员”,垃圾方试图伪装来麻痹他们的思想,让他们信以为真,继而永远地被困在副本里。
只有他们三个人都杀掉“一号管理员”,才可以打破阴谋,回到副本。
现在看来,翱飞真的很信任自己,一个人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独自掌控自己的生死,这对于一直“躺平”的翱飞来说,肯定是一次巨大的挑战。
对于突然出现的“一号管理员”,他肯定会把他当成救命稻草,但是他没有,他信任自己,将刀捅向了自己的希望。
不过……
非瑜看了看这冒牌货的行头,除了脸和身量一样,其他的都暗了一个度,看上去特别像管理员黑化了,只要保持一点的头脑清醒,都能看得出来冒牌货的破绽。
“宝贝,我喜欢看你笑,你多笑笑。”
听到这话,非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对空气笑都不会对他笑。
“哈哈——”
“言常”一边吐着血一边笑,他就喜欢看他宝贝逆他,这会让他觉得非瑜很可爱,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宝贝。
“宝贝啊,一个人信任你,又或者两个人信任你跟所有人不信任你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这句话有深意,非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眼神一下凝重起来。
只见“言常”切断了自己的肋骨,嗯哼一声,暗红的血汩汩地往外冒,这一次线条不再净化,而是寡不敌众地被击退。
那些像红屎一样的东西不断扩散,没过多久就扩散到了这线条四分之一的中间位置。
这是污染源,是垃圾方注射给副本的污染源。
看到这里,非瑜才明白了那句话。
曲傲侠选择相信垃圾方版的一号管理员。
更糟糕的是,就算他们三个人都看出一号管理员的异常,做出杀掉敌方的动作,也是远远不够的。
他们需要三个人同时完成杀死的动作。
可是,怎么可能同时完成,两个人尚且可以一直重复动作,误打误撞说不定能挥下同时的刀,但三个人,如果不眼神示意不互相交流,那会很难很难。
而且……
“宝贝,你要是不能在规定的条件内杀掉我,你就会被我杀掉哦。”
这有时间限制,必须要在异常污染源污染整个线条源之前完成同时杀掉的动作。
非瑜看到那些被逼到四个角落的线条,停止扩散的污染源,以及现在已经止住血的“言常”。
还有方式限制。
意思就是说,如果他们不能同时杀掉垃圾方的bug,那么bug就会增强,污染会比之前更严重。这是反噬——消灭不了对方,对方就会消灭你。
刚才发生的污染扩散就是因为翱飞先行杀掉了“言常”,没有满足同时的条件所导致的。
这的确很棘手,三个人的思维若是不同步,他们就永远完成不了这个任务。
但是,也并非没有办法让他们的思维同步。
这个副本是幻西的想象,这些线条都是幻西的思维,思维的传达可以跨越空间。这里是线条源,当然也是幻西的思维源,有源头就会有输出,有输出就会有连接点,只要找到这个连接点就可以向外传递信息。
那么,如何要找到这个连接点?
非瑜闭上了眼,身体漫漫地感受着线条的活动,这里的线条很滞涩,没有他第一次感受到的那么顺畅,这大概就是被污染之后的后遗症。
睁开眼之际,一只手向他的眼睛伸了过来,有种挖掉眼睛的冲动,那只手背后是“言常”狰狞的面目。
“你以为我会让你继续找线索吗?”
说话间,“言常”划了一道污染的绿水往非瑜那里飘了过去。
对于他这种生物,爱一个人就要把他当成垃圾,要污染他,要弄脏他。
当污染物往非瑜身上逼近时,他只觉得自己的感情得到了莫大的开发。
不够,远远不够,要让他的宝贝从里到外都很脏。
“宝贝,到我这里来。”
非瑜神情严肃,他知道他无法阻止污染源的扩散,所以他只能另辟蹊径,找到线条源之间的联系。
眼看着血水要弄脏他了,非瑜往外移开了一步,有些线条像是感知到了非瑜危险的境地,飞蛾扑火般往绿水扑去,大多数的线条都躲到了非瑜背后,把他奉为神明。
“你看,他又捅了我一刀。”
“言常”指着自己左边的胸口,那里的窟窿变得越来越大了,涌出来的污染物越来越多,这里的线条源又被污染了一圈。
“我看你的队友不会知道我的规则了,怎么办啊,宝贝。”
他还在源源不断地输出,非瑜压根不想理人,不管是冒牌的言常,还是真的言常,都一样的欠揍。
“啊——”
这一声喘息让非瑜忍无可忍了,“你能不能别发出奇怪的声音。”
“言常”嘴角带着笑,他就喜欢看非瑜这一副受不了却还是要受自己的模样。
“那你喜欢什么声音?”
这是明目张胆的挑逗。
“我叫给你听。”
“又或者……”
“言常”眼睛闪过狡黠的光,“你叫给我听。”
他瞬间握住了还未散去的线条,在手中任意拿捏。
那种粗糙的质感更强烈了,就在非瑜自己整个手掌上。
但非瑜没叫出声,随着“言常”握紧的力度越来越大,许多刺痛感在自己的手掌心拔地而起,就像一节又一节的竹子,填满了他手掌的间隙。
远远不够,刺痛感逐然上升,沿着他的手臂一路来到了脖子。
这种痛带着刺骨的痒,摧毁了他身体的感官阈值,非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脑神经都起了泡,麻麻地让他想起了百年前的风雨夜。
神每一缕的触摸都让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肤起反应,也如现在,有痛感,有悦感,当然也有不可言说的爽感。
但是,非瑜能分得清楚,两者之间的差别,百年前他心甘情愿,可是现在,他的每一丝脑神经都在拒绝。
“言常”知道他在拒绝,为此他很兴奋,“叫啊,宝贝。”
叫,叫nm。
非瑜咬着牙,内心痛骂。
“言常”眼露疯癫色,手上的力气加重了几分,“让我们忘却所有的欢乐,在垃圾的痛苦中沉沦。”
在他叫嚣的下一秒,“言常”突然面露痛色。
“额——”
他手上的力气松懈了,那些线条逃窜般离开他的束缚,跑入大部队消失不见。
非瑜得到了松口,蚂蚁啃噬般的痛感如云烟般消散,但不适感如余震般长留,虽然他很难受,但他不想让这恶心的东西得到自己一分的色彩,脸上没有露出一点柔弱,眼神坚定异常。
只见他胸口位置的窟窿变得越来越大,血水滋滋冒出,像开了闸。
看得出来翱飞捅的是一个位置。
也不知道捅了多少刀,没过一会儿,“言常”左边的胸口捅穿一个洞。
血水稀释在水中,一股恶臭味袭击,非瑜捂住了口鼻,但眼睛一直打开,看着他那处的伤口。
那里有一束光透了过来,照在了临近非瑜的污染源边界线上,血水变得透明,被照着的线条也变得透明。
这让非瑜想起第一次掉入垃圾方的陷阱时看到的被光照亮的地方,那个地方不受线条影响,但似乎也不受垃圾方的影响。
什么地方在两边都能存活下来。
思绪百转千回间,他的视线默默转在了“言常”被捅穿的胸膛,绿色伤口边缘处十分光滑,像是有一层透明的膜在那。
非瑜眼神暗了下去,他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了。
那是禁闭室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