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时间不稳定，凌晨才能下班回家是常事，柳珊近几年连抱怨的话都不说了，有那工夫，不如省些力气回家洗漱。

开车太累了，不如打车轻松。

柳珊打车往家走，司机接单很快，甚至比她先来到路边，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忙里偷闲给顾念念发了接下来的工作安排，依旧没得到回复，可是时间不等人，她无奈地拨通了顾念念的电话。电话在最后一声即将挂断之前被接下了，听她的声音很疲惫，应该是一直没有机会看手机回消息。

柳珊也累极了，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关切道：“怎么了？听这声音你比我还累。”

顾念念无力回道，“在医院。”

说起来自己都不可思议，前二十年都没进过几次医院的人，竟然在短短的三个月里进出医院无数次，真不知道今年是不是哪里犯冲才事事不顺。

她扪心自问没做过亏心事 ，难道是上辈子的报应？

听到她在医院，柳珊脑子轰地一下炸开了，从出租车后座弹射起来，紧张地问：“你又进医院了？这回又伤在了哪里？不行，告诉我你在哪家医院，我这就去看看你。”

作为一个新人，宣传期不到位怎么行，柳珊想就算是用轮椅推也要把她送到现场去。

“别紧张别紧张，”结合她的语气和平常的行事习惯，顾念念完全可以想到她现在着急的样子。她立刻出言解释道：“不是我受伤了，是我的一个……朋友，不是很熟，碰巧吃饭时遇到他晕倒了，过敏，不是什么大事。”

“那就好那就好，不是你就好。”柳珊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安抚自己的小心脏本本分分的不要过于活跃了。很久之后才有心思问一句，“那你朋友还好吧？”

顾念念透过门窗看里面一眼，苏靳还在昏睡着。

顾念念，“用过药已经好多了，正办理手续准备出院呢。”

实际上是医院至少会把他留下三天观察情况。

柳珊打这个电话来可不是为了关心她的近况，而是有实打实的工作安排。她简洁利落地交代了工作项目、工作时间、工作内容相关，更详细的已经发送到她手机里了。

顾念念惊喜道：“终于要播出了吗？确定下来不会再变了？”

柳珊没有把话说死，只说接到通知初步定的时间是20号，毕竟要看具体的宣传效果、剧方的态度以及平台排播安排，或早或晚这个月底之前是准播了。

看看手机，今天是12号。

顾念念，“那时间还挺紧的。”

柳珊扶了扶额，头痛的快要炸了。

“是啊，接下来你有的忙了，我也有的忙。我们要飞八个城市跑宣传，我陪你一起，收拾收拾行李吧，明天下午四点半的飞机飞C市。”

临了她还不忘问一句，“你腿怎么样了？”

话刚脱口她就被自己蠢得笑出了声，“忙晕了都忘记我们下午见过。再盼你好，也不会好得这么快吧。明天见了，发我地址，我去你家接你。”

“好。”

那边已经把电话给挂断了。

柳珊的节奏很快，她最讨厌拖拖拉拉。

挂了电话，顾念念发自内心的笑了。她即将解锁一份新事业，除了努力还要多一点运气，希望能做得不错。上天总是格外偏爱她，给了她想要的一切。

苏靳是个例外，曾经对苏靳的执念没有实现，那不也正说明了他不是她的正缘嘛。

上天自有安排，比起自己，她更相信命中注定。

推开门进到病房里，顾念念动作轻柔生怕一不小心弄出一点噪音把他吵醒。

事实上照他现在这种情况，哪怕是雇个乐队吹拉弹唱也不见得会把他吵醒。

大夫说他醒来了危险期就算过了，一直不醒才是大事。

要不要扇他巴掌直到把他扇醒，顾念念还真想过。只怕她下手会很重，他脸肿着醒来不好交代。

顾念念晃了晃脑袋把不好的想法都甩走，面前的人都什么样了，她还想着报复呢。

他的样子看上去……很脆弱。

没有外伤，却仿佛被一柄长剑插中了胸口似的，面色苍白。干瘦的身体怎么能承受住连喝十天的酒？他有些疯。

顾念念平静地看着他，他的嘴唇干到起皮，若是换到之前，她一定会拿棉签蘸水给他润一润，可是在当下，她不会这样做，哪怕是强迫症看到了。

嘴唇缺一点水又不会死，她这样安慰自己。

苏靳挂着吊瓶的手动了动，顾念念还以为他要醒了，没想到只是单纯的动了动手指，再就没了反应。

十几分钟后，护理师来了，是她专门给他雇来的。

他不能没人照顾，她不想留下照顾。

蒋木舟和姚忆被她先赶走了，他已经给他们添了很大的麻烦，没有再在他身前忙前忙后的理由。

三天对方开价1500块，顾念念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直接扫了对方的收款码，然后什么也没交代，直接走了。

——

苏靳醒来时，是在顾念念刚走不久，前后差了不过半个小时。

一位年长的阿姨正在无声地刷着手机，见苏靳醒了，立马站起身想给他倒杯水润润喉，站起身却发现，这里什么都没有，柜子里放着他自己的一身衣服，简约到阿姨直瞪眼。

阿姨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他道：“我到外面去看看。”

阿姨回来时手里捧着一只医院提供的一次性纸杯，纸杯里装着自助饮水机里接来的温水。苏靳没问来处，道谢后接过来直接喝了个精光，完事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很解渴，但一杯显然不够。

阿姨勤快地就要转身去再接一杯，被苏靳拦住，他问：“您是谁？为什么在这儿，我朋友呢？”

阿姨是个朴实的中年人，有什么说什么，一点也不带遮掩的，她缩了缩脖子，瘪嘴道：“那是你朋友啊，我还以为是她把你打伤住院了呢。付钱倒是痛快，走时一句话都没有，也没个交代，你看，这水还得去公共区接，住院哪能一点生活用品都没有。”

苏靳，“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会住院，她怎么会有准备呢？”

他后知后觉，“她走前……什么都没说吗？”

阿姨坚定道：“没有。”

“也没说让您对我好一点之类的……？”

阿姨就要被问烦了，对他就像是在对待自家黏牙的小孩，咬着后槽牙说：“就算没有交代，我也会看护好你的。你要相信我的专业。”

“哦。”

苏靳靠在床头，就快要碎掉了。

——

马路上，司机开车很稳，后半夜的车流不多，速度直逼100迈。

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司机师傅一直在眨眼睛，哈欠一个接着一个。许是察觉到了后方乘客的担忧，师傅搭话说：“怎么这么晚从医院出来了，还……穿着睡衣呢？”

顾念念不自在地把身子往车门缩了缩，手拂上门把手眼珠一转，计从心来。

她气愤道：“还不是家里的那口子大半夜的出去耍，把胃喝穿孔了，差点死在人家店里，我去收拾残局了。耍酒疯把人家店都砸了得赔不少钱。人家老板就站在病房门前堵着从我要赔偿，我连那死鬼的面都没见上，您说说，他四五十岁的人喝死了我能怎么办？我当然是得去找他八十岁的老爹要钱去了。您再开快点，晚了医生把他救活，老板也得弄死他了。”

这招很管用，能看到师傅的眼睛顿时亮起来一点都不困了。

“你这要去的地方是个高档小区啊……”司机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能住在那小区的个个至少也要身价上亿，这样的家庭，不应该拿不出赔偿的小钱啊。再看看这个小姑娘的年纪，结合她嘴里形容的“死鬼”，他大概也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于是安慰道：“你也不容易。”

顾念念没再搭话。

中途路过了许多家便利店，从眼前急速掠过，连名字都没看清呢，但它的配色很明晰，是连锁。

思来想去，顾念念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

“师傅，我们掉头，在最近的便利店给我放下吧，然后回医院。”

“咋了这是，不是着急去要钱吗？”

顾念念抽了抽鼻子，做出就要哭了的样子：“医院里他们凶神恶煞的，我想着买点东西先安抚安抚，这钱今晚不一定要的出来，他们怎么着也得多多宽容，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让他们别为难那死鬼。”

司机心想也是，礼多人不怪嘛，开到能拐弯的地方就掉头往回走。

现在的线上服务很发达，生活用品和外卖都可以点，很方便。但她想苏靳刚回国还没开始适应，而且以他不食人间烟火的个性，手机里应该都没有那些好用的软件。

总不能让一个病人饿着渴着。

出于好心，买了一大袋东西的顾念念坐车又返回了医院。

她没打算进去再和他碰面，只是想把东西放在门口等有缘人发现而已。

病房里没有人，苏靳不在病床上，看护阿姨也不在房间里。两人一起去厕所了？这想法有些怪异。

值班的护士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应该是卫生间吧，和她想到了一起。

等了十几分钟还是没见回来的人影，顾念念就知道他是自行出院了，总不能是掉进了厕所里。

拎着袋子上车，司机师傅正悠闲地下车靠着车门吹冷风，心想今晚这钱赚得真是轻松，嘴里还哼着小曲。

“怎么拎上去又拎下来了？”师傅不解。

顾念念很生气，气自己费心费力还不如放个屁。

“一个两个的都不识抬举，这东西给他们也是浪费，师傅你要是不嫌弃，就给你拎回去。”

师傅嘴上说那多不好意思，在她下车之后就把东西挪到了后备箱里。

医生都说了至少三天才能出院，他怎么这么不要命？顾念念泡在浴缸里气得发抖。

忽然之间，她想起了一个重磅消息。

那就是医生交代注意事项时，昏迷的苏靳身边只有她自己。昏迷的苏靳不可能知道自己有三天的危险期，而在雇看护时，她走得急也忘了叮嘱。

……

他要是不小心死了，她是不是就间接成了杀人凶手？

不行，她可就要成为明星了，这种黑料万万不能发生在她的身上。

可她没有他的手机号码，能想起来的联系方式……只有他的邮箱。

【速速回我电话。】附带了她的手机号码。

这条渠道有希望，但不能完全指望，毕竟谁也不是时时查看邮箱的。

她突然想到了苏靳在蒋木舟酒吧里充值了88万，一定留了号码，于是给蒋木舟发去信息，不到一分钟，那边就把号码发过来了。

蒋木舟，“要他号码干什么？他不是就在你身边吗？”

没空和他解释，顾念念自动过滤掉了他的信息。

点开数字串，呼叫的选项就在第一位。没等按下去，有来电，号码和蒋木舟发来的一样。

是苏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