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
“是活人！”
“老身竟然有一日能再见到活人。”
“妈妈，他们味道好香！”
短暂的寂静后，白骨城池之中如同落入一块石头，泛出了一层层波纹。
半透明的魂体们交头接耳着，不停地偷看花枝一行，却都不敢凑前。
花枝几人也五法凑前。
因为此时总是风度翩翩的景枫和咋咋呼呼的唐六宝正像个鹌鹑一样瑟瑟发抖的躲在林长梦身后，长梦微红着脸，极力地细声安抚着他们。
“鬼……鬼啊！长梦姐姐，怎么当涤邪使还要和鬼打交道啊！”
花月嫌弃地看着小伙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丢人模样，悄悄向旁边移了一步。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鬼，我还以为鬼都是假的。”景枫也躲在长梦身后，他不像唐六宝一样那么丢人，但也面色苍白，显然失了神。
他又想到了那日在烟草山迷阵中看到的景象。
若世上当真有鬼，那他景府上下那些冤鬼，为何一直不来找他索命。
花子洛无声地快速浏览了一遍问世书后，依次敲敲伙伴的头：“他们不一定是鬼，先回神，具体情况看看才知道。”
此时，公孙义早就迫不及待地一手拉着沈穗儿一手拉着花月往前走了两步：“这位阿姐，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阿姐叫得是不远处身着蓝衣带着小童的年轻妇人，刚刚正是那小童说出花枝几人的味道很香，旋即又被他阿娘眼疾手快地捂住嘴巴。
她们的出现确实让城中百姓惊讶，但显然并不算敌视。
在公孙义问完话后，城中开始热闹起来，有些人继续去做自己刚刚没做完的事情，还有些人就像看到稀奇玩意儿一般围在他们周围。
年轻妇人也回过神，松开了捂着小童嘴巴的手，表情怯懦中带着点好奇：“这里是度朔城，你们怎么到这里来的？”
“度朔”在《山海经》里有记载，度朔之山在大劫前也确实有此地，但是这鱼嘴中的白骨之城显然并非如此。
但这名字与传说相结合，再看看城中居民半透明的身影，经验丰富的诸人很快就有所猜测。
花月和唐六宝年龄小，并不晓得其中关键，在看到这年轻妇人和善的样子后，全都不怕生地凑了过去，好奇极了：“你们一直在这里住吗？你们平时吃什么？这里也能种粮食吗？”
“粮食是什么？”被年轻妇人藏在身后的小童并不怕生，虎头虎脑地问。
“粮食就是吃的东西啊！你们不吃粮食吗？”
唐六宝瞪大眼，唐六宝不理解。
唐六宝家中铺子就主要卖粮食谷物，他打小就觉得人没有粮食是活不下去的。
“我吃馒头，还吃糖葫芦。”小童比花月二人看上去还要小很多，懵懵懂懂地答道。
唐六宝跺脚叹气：“馒头就是粮食做的啊！”
看唐六宝神情不对，小童瞬间急了：“那你咋不问我馒头？还要说粮……粮四。”
他也跺脚，仰着头叉着腰和唐六宝互瞪，眼神鄙夷。
年轻妇人不愿和陌生人有太多交流，匆匆拉走小童，汇入人流中离去。
没了人和唐六宝互瞪，唐六宝注意到了大家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颇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
这一笑，倒有了当初小胖子时的憨傻模样。
长梦失笑，弯腰温柔摸了摸唐六宝的头：“亏我看你这几天突然长大了好多，还担心了你好久，现在看来你倒还是原先的样子。”
唐六宝害羞低头：“我不是都进了血池吗，就想着不能和原来一个样子了。”
进入血池的机会是送春宴时唐六宝向蓝鹊请求的，但这并不难得，大部分孩童都可以获得筛选资格。
但进入血池的名额就难得了，要经过多重试炼。
在血池中获得神通后，就必须在长大后成为涤邪使的一员，成为涤邪使往往意味着危险与牺牲，因此纵然神通诱人，真正参与试炼的孩子并不多。
血池设在洛京，各地的半大孩童来此处获取试炼资格，获取神通后四散到各地涤邪堂。
唐六宝是洛京本地人，自然就被分在了洛京涤邪堂。
花子洛笑吟吟地问他：“小六宝，你觉得从哪里入手调查比较好？”
唐六宝凑到阿月耳边嘀嘀咕咕半天，看到花月用力地点了点头，才说出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应该从粮食开始调查。”
他的理由很充足，语气却弱弱的，征求师兄师姐们的意见：“我娘说了，民以食为天——鬼以前也是老百姓，所以鬼也应该以食为天！”
“但是这个城都建在鱼嘴里，怎么看都不能种田吧！”唐六宝抬脚，有点嫌弃脚下这种黏糊糊软塌塌的触感，“所以我觉得，这馒头和糖葫芦肯定有古怪！”
花子洛点了点头，对唐六宝的推测加以肯定：“有些道理，那这次就拜托小六宝带我们一起调查了！”
虽说其中仍然有些漏洞——比如说鬼也许并不用吃粮食，但也不失为一个调查方向。
至少比公孙义有思路。
花子洛拍了拍公孙义的肩膀，比了个加油的口型。
公孙义摸不着头脑，困惑地看向了他。
兴许是得到了花子洛的肯定，唐六宝跃跃欲试起来：“我这就去打听消息，你们别走远。”
他身上泛起灵光，忽得就整个人塌了下去，变成一坨泥。
那坨泥在地上蠕动来蠕动去，有渐渐堆聚，像是被无形的手捏塑过一般，化成了原先半透明的年轻妇人模样。
唐六宝化成的年轻妇人微微一笑，弱柳扶风地冲大家行礼，之后就捏着兰花指扭着腰汇入人潮里。
公孙义目瞪口呆地看着唐六宝的背影，伸手无力说道：“那个娘子不是这样走路的……”
景枫摇着扇子笑：“小六宝还是不懂姑娘们啊。”
“你很懂吗？”长梦侧脸看他，笑意盈盈。
摇扇子的手一顿，景枫赶紧摆手：“不懂不懂，我也不懂。”
林长梦抿唇笑，不再看他，转过头和花枝说话：“这就是小六宝获得的神通。”
“和我以为的不太一样。”花枝摸了摸花月的脑袋。
她还以为唐六宝会获得与阿月相似的攻击性神通。
因为这孩子总是虎头虎脑活泼好动的样子。
阿月用柔软的发顶蹭了蹭花枝掌心：“这样也好，他还是打不过我！”
也未必，林长梦摇头，还没来及解释就听见花枝问道：“唐六宝的神通并不只是变换身形这么简单吧？”
他的气息也发生了变化。
如今异人不会去感受气息，就算涤邪堂也在开洞明法眼的时候才能把“气息”给可视化。
“小六宝的神通并不是表面上的变换身形。”林长梦补充道，“他还能够使用变换成的那个人的能力。”
公孙义对唐六宝的能力最为了解：“我们试过，他变成我和景枫的话能用五式，变成小洛能用三式，变成长梦要看用不用木神体的能力，用的话就是两式，不用的话就是四式。”
“变成我，一式。”林天星往烛阴身边蹭了蹭，盯着烛阴说道。
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然隐隐约约能看出来自豪神色。
除却长梦，涤邪堂几位少年一时倒也没人注意到林天星的异常，仍旧兴致勃勃地解释着唐六宝的神通：“变成天星，堂主都是一式，变成阿姐也是一式——但是这不是说天星和阿姐堂主一样强大，只是因为天星神通消耗太大了。”
就算是林天星本人，也用不了几式就得歇菜。
“小洛也是，变成他能用三式也不是因为他比我们强。”公孙义不服气，“他可打不过我，只是因为他的招式消耗太大了。”
至于长梦则没人说，毕竟不开木神体的情况下长梦也确实是他们之中最强的一个，只是长梦平时不爱争勇斗胜，所以不明显罢了。
唐六宝的神通莫名其妙地竟然成了几个少年的攀比工具。
景枫没那么幼稚，笑眯眯地摇着扇子：“其实小六宝变换成阿姐只能用得了明煌一式，旁的都用不了，变成堂主也是这样。”
“阿姐的建议是让他多练习变化的速度，再多学几种兵器和战斗方法，这样可以根据实际情况来更换战斗方式。”
这样说来，唐六宝的神通确实很强大。
花枝半蹲下来逗花月：“那他用阿月的神通能用几式？”
阿月连比带划：“他们都是风啊火啊的，我神通比较特殊，不能和他们比较。”
“那是几式？”
“……十五式。”花月鼓鼓腮帮子，“就是他不会用两个锤子，只能用一个。”
花月能用两个。
唐六宝尚且不知道自己成了大家互相攀比的标杆，正捏着兰花指从人群里挤过来。
看他脸上掩饰不住的笑脸，显然一切都很顺利。
“我问到了，他们粮食都是在六陈铺子里买的。”唐六宝得意叉腰，“我还问到了那六陈铺子的地址！”
“你先变回来……”沈穗儿看着他用人家的外貌做出这般傻气的模样，无奈提醒。
唐六宝再次发动神通，变成一坨泥巴在地上蠕动来蠕动去。
好恶心。
花月别过脸去。
她其实刚刚就想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