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院密室的暗门被推开时,温辞正摩挲着杯沿等消息,阿隼和阿绿也焦急的来回踱步。
听见动静,三人神情一滞,摆出了防御姿态。
温辞袖中滑出袖箭,竖着耳朵:“西北向三步,呼吸声重,有血腥气——是阿肇?”
“温公子好耳力。”风霓裳从密室奔出,将昏迷的裴肇小心的放在榻上。
“云少主?你怎会和阿肇一同出现在密道?”温辞一脸错愕。
“来不及多说,你们什么都先别问,听我说,裴公子偷靠山王和犬戎书信的时候中了漠北狼毒……”
风霓裳一边扯开裴肇的衣服开始下针,一边简单的描述刚才的经过。
“王爷已经带着人往这边来了,他们势必会搜查各间客房寻找疑点,若被他发现裴公子中毒了你们都得死。这个毒解起来有点困难,温公子,我需要你在外面至少拖延一炷香的时间。”
温辞站着没动,面色复杂的“看”着风霓裳。
云家和靠山王府渊源颇深,虽然看着云旸和靠山王不亲近,但他仍旧记得靠山王风临说的那句话:云家和靠山王府关系永远不会变。
靠山王与犬戎的书信被阿肇偷了她还能这般从容的把人救走,现在看着,还要帮着解毒,并瞒下此事。
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而且云旸一直对外都是柔弱不能自理的重病模样,怎么如今听着,不仅武功高强能救走阿肇,还能背着这几百斤重的男人从密道一路从东北书房奔袭回西南客院。
回想在燕渡关她的刻意接近,到底意欲何为?
西京与京城素来水火不容,她将自己和靠山王府的弱点都直白的展示给了两个京城来的钦差,是不怕他们知道,还是故意的?
此刻说是解毒,即便是下毒也未尝可知。少倾靠山王为难起来,她若在屋里挟持阿肇,他又当如何?
耳中听到远处已传来数百人整齐的踏步之声,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急的不知该当如何,温辞额上亦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阿隼见温辞不动,便顺势想要上去拉住风霓裳。
风霓裳抬头看温辞还在屋中,不禁眉间微蹙,心内腾升起一股不满:“还愣着干什么?去啊!”
“云少主与靠山王乃是一气同枝,你既然已知我们发现了王爷的隐秘,为何还舍命相助?”
风霓裳眼中闪过一抹怨毒:“因为他不是真正的靠山王,我是来讨债的。”
这声音冷冰冰的砸进在场之人的心里,还来不及多想,院外如催命符一般的声音越来越近。
“快去!来不及了!若能过了这一关我自会解释清楚。”
“阿隼,请你去隔壁叫梨儿和栀意来协助我。”
温辞不再犹豫,扶着阿绿赶紧去了院子中,阿隼飞奔去隔壁客房。
“把院子给我围起来!”随着一声怒喝,一排排穿着甲胄的士兵从院门鱼贯而入,五步一人,将整个客院围的如铁桶一般。
温辞坐在廊下石凳之上,正指挥着阿绿挂上一盏猫神灯,一派岁月静好。
“今夜有贼人夜闯王府,本王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此贼人逃窜速度甚快,府上各处遍寻不得,还请温正使和裴副使行个方便,让我等进去搜上一搜,看看这贼人是否藏匿到了尊客屋中。”
侍卫高举的火把噼啪炸响,风随玄色大氅上的金线在火光中泛着金光,一派威严宝象。
若是胆小一点的在铁卫和靠山王此等注视之下可能早就吓的腿软,只可惜,温辞看不见。
“这是自然,此乃王爷的府邸,王爷尽可去搜查,本官必定全力配合。”温辞温润儒雅气度尽显,只是仍旧坐着,未起身让路。
风随蹙眉:“温正使那就请起吧?搜查很快,必不会扰了几位休息。”
温辞笑意不减:“配合是一定会配合的,只是如今云旸少主此刻在屋内为裴副使治疗,正在关键处不能打扰,还请诸位耐心等上一等。屋内治疗结束,诸位马上可以进去搜查。”
“这贼人不久前在本王屋内中了奇毒,裴副使刚好又在治病,这会不会太巧了?”风随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哦?还真是巧啊,不知那小贼中了什么毒?解药王爷可藏好了?别又被偷了去。”
“温正使,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般推三阻四,东西就是你们偷的吧!”风随一旁的赖利头耍着手中双斧,声音尖厉。
“说什么呢!我们公子乃当今陛下宠臣九千岁独子,什么好的没见过,何须来靠山王府偷!若是因为你们随意闯入打扰了救治,九千岁必不会放过尔等!”阿隼激动的冲了出来对着众人喊道。
“不过一个阉人的养子,真把自己当盘菜啦!”那赖利头不屑的嘲笑道。
“你!”阿隼气不过,作势要冲出去,被温辞一把拦下。
“下人心系主人才做出这无礼举动,王爷莫怪。不过咱们等一等又何妨呢,反正王爷的人已经将院子围的水泄不通,恐怕连只鸟雀也飞不出!”
其他客院来祝寿的宾客听得这里动静不小,便有人好奇的进来打探。
一时间,客房前围得水泄不通,这些人皆是各门派掌门或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身着各异,神色不一。有的面露疑惑,眼中满是探究;有的则是一脸看热闹的神情,仿佛在期待一场好戏开场。
阿绿在温辞耳边一一讲述院中情况。
“这位小大人,老夫仗着自己年岁大出来说句公道话。”此时一位须发皆白的长髯老者走了出来。
温辞恭敬的行礼:“听声音,前辈可是清风宗现任家主叶惊鸿?”
叶惊鸿:“你认识老夫?”
温辞:“晚辈有眼疾,看不到,只听到前辈内力雄浑走路时却步伐轻盈,似是流觞轻云步,故而有此一问。”
听到温辞说自己有眼疾,场间众人无比惊诧,这完全看不出来。
叶惊鸿惊诧之态溢于言表:“你是?”
温辞仍旧态度恭谨:“晚辈是上京城温家温辞,晚辈代祖父敬问叶宗主安。”
叶惊鸿这才放下戒备:“原来是温家小五啊,既然都是自己人,就好说了。王爷丢失之物定然紧要万分,当然,给那位裴家公子诊病也很要紧。不若这样,请王爷派几个功夫好的进去搜查,动静轻一些别扰了云少主诊病便罢了。”
温辞仍旧面上淡淡笑意:“叶前辈有所不知,阿肇的病是胎里带的寒症,此病不仅折磨人,还影响寿数,这事恐怕江湖之人皆知。九千岁这些年找遍名医,皆是只能勉强压制无法根除。
我们此来西北结识了云家现任少主云旸,她竟能医好此病。云少主每三日为阿肇行一次针,期间决不能受人打扰,否则寒气逆行,严重了可能会当场毙命。因此晚辈才极力阻止王爷现在就进去。”
温辞顿了一顿,又继续道:“索性,晚辈看王爷的铁甲卫十分英武,若那贼人真在我们房中,现下也逃不出去,倒不如安心等等。或者,其他客院是否还未搜查,王爷可以先去看看。”
只一言,风随和其他宾客脸上皆面露尴尬。
其他宾客的院中没搜,那些江湖人有些他的旧友故交私交甚笃,有些是帮他处理脏事的,还有些是他得罪不起的。
再者风随认定此事必定是京城来人所为,因此直接带着府兵来的此间客院。
赖利头尖刻的声音再次响起:“其他客院的宾客都是江湖上响当当叫得出名号的人物,功夫了得,有毛贼进院哪里还能藏的起来。只有你们这院子,病的病瞎的瞎,当然是先搜你们。”
“老六慎言,温裴二位都是远道而来的贵客,三番四次出言不逊,自己下去领罚。”风随等着赖六说完才抬手阻止,对温辞等人的维护之心可见一斑。
“是,王爷。”赖六不忿的回头看了眼温辞,从人群中退出,是否真的有惩罚,无人可知。
“本王的手下话虽然说的难听些,却也在理。叶宗主的建议本王认为可行,温公子还要阻拦吗?”
温辞心下记挂着刚才云旸说的话,让他至少拖住一炷香,此刻时间未到,由不得他再赖上一赖了。
“好,可是,若在我们屋里搜不到人,王爷又当如何?”温辞问的风随满头问号。
“本王自当给各位赔罪,再另去他处找寻。”
“王爷和您的下属刚刚可是说过,觉得阿肇此番病的可疑,又说那小贼在您屋中曾中过毒,王爷不会借着西京与上京的矛盾,在屋中搜不到人,把阿肇当贼吧?”
被温辞说中了心事,风随以袖掩面轻咳一声:“怎会,温公子把本王当成什么了。”
一旁有个矮个子中年人此时坐不住了,蹦了出来:“你这小辈,此乃西北靠山王,国之柱石,怎会做出此小人行径!”
风随冷冷撇了一眼马魁,马魁没看到,继续义愤填膺的指着温辞咒骂:“你这三番四次的刻意阻拦,我看才是心里有鬼!若是真君子,就赶紧打开房门让王爷去搜!”
温辞听声便知这是狂刀门二门主马魁,名如本人,他身高三尺,长得像个马桩。
狂刀门人刀法刚猛且毫无章法,凭借着一股蛮劲和凶狠的气势杀敌。他们肆意妄为,经常在进入西京那一代的山中烧杀抢掠,为祸一方,是近年新出现的门派。
说是门派,倒不如说是山匪。
温辞暗忖,这靠山王曾是西京所有山匪的噩梦,如今过寿竟请来此人,云旸说的话此刻又真了几分。
一旁又有人站了出来:“吾乃唐门掌门唐霄汉,我唐门虽比不上医仙云家名声大,但医毒不分家,有没有中毒,本人还是看的出来的,可愿为裴公子做保。”
看着一众人逼的紧迫,温辞的汗早已濡湿里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