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慈不敢有所耽搁,伸手恭敬的接过玉佩。
手中玉佩光华流转,细腻滑润,通体透白不带杂质,上头刻着的麒麟圣兽线条柔和栩栩如生。
拿在手里便知这玉佩为何能罕见的被大皇女殿下留在身边了。
上头坐着的女人继续开口:“把这东西带回去给易公子,别的话一句都不要说,让他切勿声张,别再去外头闹了。”
殷慈小心妥帖的收好玉佩,抱拳领命道:“是!”
*
今日的醉香楼后厨的伙计们格外的忙碌,再加上今天的客人都是县里的大人物,伙计们更是一丝一毫都不敢懈怠。
这醉香楼的特色之一便是所有荤菜都必须现杀先做,所有素菜也都是当天清晨便从菜园子里摘下的,在经过掌厨四十余年老师傅的手艺……那滋味定已是全向庆县最拿的出手的美味了。
这边的鱼正杀着,那头便已架锅烧油,就等着刚开膛破肚的鱼下锅了。
但因今日全来的贵人,菜不仅要做的好吃,还要好看,一道道的都是硬菜,这可是最花费时间的了,再加上后厨不少人都被招呼到桌前当小厮伺候着,人手难免有些不够。
倒是温三,反倒被管事的叫来后厨做些杂活。
起锅颠勺再装盘,又一道菜被人端上去了,何师傅手起手落舀一勺水三两下将锅洗净,却迟迟不见下一道新鲜食材拿过来。
何师傅看向一旁刨鱼的温三,渐渐的皱起眉。
温三像是怕极死鱼血水之类,动作之间畏畏缩缩,难免慢了些。
……这小子未免也太不利索了些。
注意到何师傅的目光,温三不自觉抬头与她对视了一眼,心中更加仓皇,手指狠狠掐进鱼腮,不知怎的,分明将这鱼拍昏了几次它偏生还能动弹。
鱼鳞混着血水,一股脑的全拍他脸上和身上了。
温三急了,再也忍不住般,握紧手上的杀鱼刀就往鱼肚子上戳去。
!!!
“可使不得!”
何师傅一个箭步冲过来夺走了温三手上的刀,斥道:“你个娃怎的这么莽!往鱼肚子上扎一刀那做出来的鱼哪还像样子?你出去你出去,这不要你了,你出去换个人进来。”
手上的血水黏腻的沾在手上,身上脸上也多的是鱼鳞污水,看上去十分狼狈,温三有些无措的站在一旁。
在后厨忙活的众人一时之间都暂停了手上的活计,抬头看了看这两人。
何师傅接过杀鱼刀,按紧手底下的鱼,三下五除二将鱼搞定,一抬头竟见温三还愣站在原地,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大声呵道:“还不快出去!叫阿炜进来!”
阿炜是醉香楼最能干的伙计了,人也聪明机灵,掌柜的老早就让他去楼上伺候大人们上菜了,哪能这么简单就把人叫回来?
何师傅是老伙厨了,虽年纪大了体格却依然壮实,瞪起人来凶神恶煞的。
温三怕再跟她顶嘴到时候要是她与掌柜的说两句坏话……他恐怕就不必再待在醉香楼了。
温三踌躇了会儿,还是顶着满身鱼腥味出了后厨。
他不敢去前厅,眼下这幅样子反而会冲撞了贵人。
温三往醉香楼的后院走去,院子里都是劈柴的伙计。
他来这里做工的时间不长,和醉香楼里的人大多也不熟悉,温三叹了口气,自暴自弃似的坐在后院的石阶上。
温三妻主好赌成性,才不过半月,娘爹送来的钱就被输了个精光,万不得已,他只能出来做活。
可这份工作……恐怕自己也留不了多久了……
身上鱼腥味实在太重,温三难耐的扭了扭肩膀,打算找套衣裳换了去。
温三刚站起身来,刚刚何师傅提到的阿炜便从后厨房门里跑出来,见着温三表情一亮,刚要凑过来,看到温三狼狈的一身不由皱起了鼻子。
“哎哟,你这是弄的那样啊?!”
“我……我这就去收拾收拾。”
“哎哎哎,先停下,我找人给你找衣裳去,你快去找点水把身上冲冲,完了赶紧跟我上去伺候那些贵人去。”阿炜干脆道。
温三愣了,指了指自己,不可思议的问道:“什么?我去?……这不好吧……”
阿炜眼睛都睁大了,看着眼前这张容貌尚可的脸道:“让你去你还推三阻四?要不是看在你张脸长的还行的份上,这差事还轮不着你呢!”
说完阿炜便向旁边砍柴的少年招呼道:“快,去给他提桶水来,就这样上去可别把贵人熏死!”
少年应声放下斧子,站起身朝温三走来。
温三无奈的叹了口气,实在不想丢了这份伙计……
待到温三在后院杂房里换完衣裳,一打开门,阿炜便凑近了温三身边使劲闻了闻,温三被吓的缩紧了脖子。
“……还行,味道不是很大。”接着,一个木制盏托便被塞到自己手上,盏托上放着今年最新的春茶。
“快上去吧,记住!可千万要机灵点,掌柜的在上头等你呢!”
温三换上的衣服是拿店里兄弟的,他身子较为瘦弱,本是偏为紧身的衣服到他身上快要便为宽松的长衫了。
温三再次理了理衣襟,想起自己那在家摊着混吃等死的妻主,终是捏紧了盏托上了楼。
今日本是永庆大米行掌柜的宴请县长及向庆县府衙等一众大人,那排面可不是一般的大,整个二楼的所有包厢都被包了起来。
姚掌柜站在楼道里还能听见几个包厢内传出的说笑声。
一下子来这么多大人物,饶是经营了几十年酒楼的姚掌柜也没见过这等排场啊。
这不,刚刚兴许是喝酒喝上头了,贵人们说了句怎的楼里就没有好看的小厮?这就把姚钱给吓的冷汗直流。
她这是酒楼,又不是春楼,要好看的小厮作何?
但猛然之间又想起最近确实来了个长的不错的小厮……
“嘶——这人呢?怎么还没来?”姚掌柜颇为着急的往楼下一看,正巧碰上温三正往楼上来。
姚掌柜连忙下去就要拉他:“怎么这么慢啊!再晚来点大人们饭都要吃完了,你还干不干了?”
“我干的……我干的。”
“你干那你动作还不快点!去先去挨个厢房里送茶,万一大人跟你搭话也别害怕,记得应着,别落了大人的脸面,听见没有。”
温三一想到自己待会儿要干些什么,还真有些紧张,但还是安分应道:“好……好的。”
“去里面不该听的别听,也别乱说话。”
温三也应了遍是。
姚掌柜不放心的又嘱咐了一遍,这才放了人看着温三往厢房内去。
掌柜的背着手看着,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拍脑门又急冲冲的下楼往后厨跑。
“……嘶……这不还有几道菜?这么还不来上菜?”
温三听见声响往后一看,掌柜的已经没了影。
温三:“……”
温三毫无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挨个敲了门。
所幸一连去了几个厢房,里头的人也并未怎么为难他。
温三看着最后一间包厢,松了口气,敲了两声门后就推门进了去。
这间包厢倒是同其他几间不同,人也不多,只坐着三位……
……这想必就是掌柜的口中所说的大人物了。
温三不敢抬头,将茶壶放至桌上就想退下。
“……等等。”
上头传来女人醉醺醺的声音,温三心头一跳,当即停下了脚步。
他低身道:“……大人有何吩咐。”
杜金手里拿着酒杯,慢慢坐起了身,道:“……你,就是姚掌柜说的好看的小厮?抬起头来。”
一旁的知府和县令也皆停下杯盏看向温三。
温三强装镇定的慢慢抬起头。
杜金啧了一声。
“小家小户出来的,长的太过小气了些。”
温三屏息凝神的弯腰站着,生怕惹了上头三人的一丝不快。
“……也罢。”杜金将酒杯里的酒一口饮尽,方道:“你,来给我们向庆县的两位大人倒个酒。”
温三紧咬唇瓣,上前几步小心翼翼的抬起酒壶打算先从坐在最右边的知府开始倒酒。
酒壶还没伸过去,一双手就盖在了酒杯上。
知府是个年过半百的女人,年岁算不是特别大,可已然沧桑渐显,脸上有了不少皱纹。
“我不喝酒。”
温三一顿,点头应是,于是又往旁边挪去。
又是酒杯还没伸过去,一记眼风就扫了过来,“我今日已喝的够多了,不宜再饮。”
温三:“……是,县令大人。”
温三手指越发颤抖的靠近杜金。
……这会又是,酒壶还没靠近酒杯。
手便被人抓住了。
四遭好似寂静了一瞬,温三下意识挣扎起来,“大人……别这样……”
“哈哈哈大人,我可不是大人,我不过是个卖粮的,真正的大人是那两位呢。”杜金猥琐的笑着。
温三只觉心中轰隆作响,像被雷劈重一般。
杜金显然是醉的厉害了,手上使了劲,把人又拉近了几分。
“我今日是真高兴啊……小美人,你也让我高兴高兴,嗯?”
女人长的又胖又油腻,肥胖的手粘在自己身上,温三几欲作呕。
求生的本能将她的目光投向在座的其他两位大人。
“……够了,你女儿还在隔壁,注意着点。”最终还是知府出了声。
县令轻啜茶饮,面上已隐隐显出几分不耐烦来。
杜金晃了晃脑袋,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杜金松开了拉着温三的手,肥胖的脸上显出一个笑来,活像猪妖显世。
“我就开个玩笑,哈哈让大人们见笑了。”说罢瞪了温三一眼,“一介俗物,下去吧!”
温三听到这句话如蒙大赦,赶忙行了礼,快步往门口走。
杜金眯了眯浑浊的眼,后知后觉方才自己落了面子,便笑道:“女儿在隔壁又何妨,一介废物,我真是白养她这么大了,上回又惹了事,被我打了个半死……”
县令倒是给她个楼梯下,强装来了兴趣,问道:“哦?这回又是为何啊?”
“唉,还不是她那书院里……差点害出人命……”
温三开门的手猛的一顿。
……杜金的女儿……杜星……人命?
杜金这边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