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员外读了一辈子书,顶着万般皆下品那一套,平日里最看不起杜金这种经商之人,今日自己喜爱的小夫遭了杜金米行的祸,哪能就这样轻易放过他?
杜金身上酒气熏天,亏得随身侍从左右扶着,不然没走几步定要吃个狗啃泥,此时见陈员外过来,也分不清谁是谁了,大手一挥,就要将凑过来的陈员外拂开。
陈员外被推得一个踉跄,更加生气了,一双眉毛都要竖起来。
陈员外在县内地位甚高,如今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脸面……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她当即挽起了袖子。
“你个黑心野猪,竟敢推我?吃了雄性豹子胆了,以为能凑着县令面前说上几句话就能褪去你身上这层皮了?”陈员外恶狠狠的盯着杜金。
杜金睁着双醉眼朦胧的眼觑着她,“呵……你等着……我,我等你日后再来与我说这话……你,你到时候别来求我!”
陈员外不屑的笑了一下:“我求你?你怕不是喝昏了头,识相的,赶紧打开你店门!”
“陈大人,且慢。”
杜星步履匆匆从走来,环视了一圈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眉眼染上戾气。
陈员外斜眼看着赶来的杜星,阴阳怪气道:“哟,老的不顶用又来了个小的啊?”
杜星笑了笑走上前道:“今儿个这是怎么了?谁惹了我们陈大人了,咱们没必要弄得这么难看,不如坐下来慢慢聊?”
“谁和你慢慢聊!”陈员外猛的挥开杜星要攀过来的手。
倚在员外身上的小夫娇滴滴道:“我还当我这些时日是怎么了,怎么浑身不对劲,原本还丝毫没注意到米的问题,可没想到你家的米竟是用了药水泡着以掩盖霉米……今日你们店里的小厮来我府上我才得以知道……原来是你们这些黑了心的!”
杜星眼神猛的一凝,盯紧了那小夫的眼:“你刚刚说什么?什么药水泡着!”
“怎么?自己干的事还不能让别人说了?那小夫将头转至人群,大声道:“你家用姜黄栀子磨成粉末混到霉米之中,隐去霉米的颜色与味道,再将这些染了色的霉米掺到好米当中……你做的这些,你敢不敢认!”
“放你爹的狗屁!我米粮何时做过这些……你们这是血口喷人!”
杜金突然从自己侍卫手里挣脱开来,向陈员外一行人跑来,一手抓住陈员外,一手抓住员外的小夫,对着自己女儿大喊:“……星儿!嗝……报,报官,别跟她们瞎掰扯……”
杜金体型庞大,自己猛的一挣,侍卫也抓不住她,更遑论平日鲜少运动的陈员外。
“快报官!……让县令大人来抓她们!”
“你个狠了心的野猪,睁开你的猪眼看看老娘是谁!你竟敢拉我!?”
眼看场面越来越混乱。
温二担忧的轻呼一声,就要上前去。
温梨将二哥一拉,对着他默默的摇了摇头:“二哥小心把自己扯进去了啊。”
温二看看醉熏熏的杜金,脚步犹豫的停了下来……
这小娇夫也不是个吃素的,当即便扯着嗓子喊:“我妻主可是员外!你竟敢当众冒犯我们……”
眼见大事不妙,杜星眉头一皱快速上前将自己母亲扯了过来:“母亲,你先回去休息,这里我来处理。”
杜星往后瞪了侍卫两眼,命了侍卫过来,也不顾杜金的大喊大闹,将人直接架了回去……
众人看着杜星那眼神,只敢喊话,终究不敢直接动手,毕竟这可是和县令知府一伙人称姐道妹的主……
但陈员外及其小夫可就不会担忧这么多了。
没了杜金的桎梏,貌美娇夫捂着帕子又哭闹两声,扑进自己妻主怀里:“妻主……你可要给虜做主啊,我现在胃里都还恶心着……”
“是啊……”跟在小夫身后的侍男嗓音也染了一丝泣意:“那大夫都说了,若不是早日发现了,小夫人若再吃这霉米下去,甚至会导致不孕呢……”
听到那两个字,小夫哭的更狠了,哭的陈员外心疼的直皱眉,人群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什么?竟会致人不孕……”
“退钱换米!竟敢如此戏弄我们,亏得我们还这样信你家米行!”
“这可是害人命的大事……她们怎么敢的啊!”
陈员外便当即转头冲杜星呵道:“我与没有什么可聊的!你今日非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对!退钱换粮!我们不要你这坏米了!”
“开米行让我们进去!心里没鬼就不要关门!”
“就是……以后谁还敢在她家买米,还不容易赚点钱糊口,不成想连糊口的米都是坏的!”
人群中有人继续大喊起来。
杜星扬起手大声喊道:“都停下!我有几句话要问问员外大人!”
杜星先是对着仍是一脸怒气的陈员外行了一礼,道:“家母喝醉了,刚刚举动多有得罪,只是……”
陈员外被气的脸红脖子粗,粗声粗气道:“说!我看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杜星眼眸瞬间锐利起来,“刚刚员外这位侍虜说是行里的小厮到府上说的,可否告知在下是小厮?”
“哝!就是那位,你可别想抵赖!”小夫从员外怀里抬起头来,将手柔柔一指,直接指向了躲在温梨身后的马颍。
马颍:“……”
马颍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温梨面上倒是镇定自若,眼神不躲不闭,直直对上杜星射过来的阴鸷的目光。
“哼!”陈员外将袖子狠很一甩,怒道:“哼!你们杜家倒是好大的架子!别以为我奈不得你何?干出这腌臜事,若没个交代,你便随本妇去官府!”
“此事,在下定会给员外交代。”杜星这句话直接是咬牙切齿的说了出来。
见到那躲在温梨背后的人,她心底还有什么不明白?早在玉宣书院那次,她便知道温梨不是个会吃哑巴亏的人,但……看到温梨的那一瞬间,她心中出现一个比米行出事还要更让杜星愤怒的点。
温梨……竟还活着……
好啊,真是好极了。
杜星嘴角竟勾出个笑来。
温梨撑着伞挑了挑眉。
哟,还能笑得出来,这是被她气疯了?
杜星目光越来越危险,所幸她还残存这些理智,她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怒火,转头冲着人群道:“大家请放心!我们米行的米定是没问题的,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大家可以先行回家,若在我们这里买的米是霉的,我们自会为大家免费退换!”
这话一出,人群才又稍微安静下来,毕竟她们都是走在道上被吸引过来看戏的,其实也并没有实际发现自己家的米是坏的。
见人群不再暴动,杜星再次开口:“关于事实,我们还需调查一番,还请各位配合配合……”
说罢,杜星将手一挥,招来刚刚从家带来的家丁,声音凉的惊人:“将人都赶走!”
杜星这话一出,人群中当即又有人吵起来:“赶我们?凭什么!我们今日非要在这里,连员外家的米都敢给坏的,我们这些平民的还用的着看?你别想忽悠我们!”
“对,我们不走!别想忽悠我们。”
这人群中还是有一些人赶忙回家看看自家有没有中招的,然而更多的,是一身火气的年轻人,她们围在米行面前,摆出一副今日不让给说法就不走的姿态来。
杜星哪能一直有那么好的脾气?刚刚那几句话便已是杜星拼命忍着火气了,再说,杜星打心眼里便瞧不起这伙平民,她杜家背后靠着的的向庆县县令及知府,而她们背后又有什么?
杜星终于没掩饰自己满身的煞气,转头对着家丁怒吼:“听不见我说什么了?!把她们都轰走!还有那些人!”杜星猛然指着温梨一行人,怒道:“给我把她们抓起来!”
家丁们原本还迟疑的动作这下彻底没了顾虑,立即拿着从杜家带来的大约半尺厚的棍棒冲了上去。
温梨双眼一瞪,没想道这厮竟真敢当街动手赶人,连忙拉着温二往侧边一跳,指着马颍对冲过来的两人道:“大姐们看清楚啊!这个才是你们家主子说要抓的人,我单纯站这看戏的!”
马颍不可置信的看着温梨:“夫妹?!”
然而手持棍棒的家丁们并没有听温梨的控诉,只死死遵循着刚刚杜星下达的指令,一人一个擒住了手反扣着背,将人压在手下。
温梨在壮丁冲过来的前一秒,将伞塞到温二手里,好让他别淋着细雨,而自己则在下一刻被人们地折住手肘,疼的她直抽气。
温二先是愣怔的看着手上的伞,而后突然反应过来,赶忙上前对着擒住马颍与温梨的那两人喝道:“我是陈员外的小夫,这两位都是我们的人!你们休得放肆!”
语气虽是愤懑,但说出来却是威慑力全无,两位壮丁压根没搭理他。
温二皱皱眉:“你们怎敢这样!”
温梨看着如小猫发威的二哥,叹了口气,努力扬起脖子,对上站在旁边看戏的司凤,“石贵人……”
司凤:“……”
司凤犹如没听见一般,立马将头转至一边。
温梨:“……”
在场的都是些普通平民,哪敌得过这一大群一身腱子肉的壮丁,见她们要过来驱赶,大部分早作鸟飞走兽四处逃走,仅剩一些不甘的人也被那群人三两下擒住了。
陈员外直接被气的脸上的肉都在肉眼可见的颤抖,手指颤抖指着杜星:“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被擒住的女子也不断高喊着:“大家快去报官!杜家谋财害命,当街欺负百姓!”
“我就是官!你们想报到哪去啊?!”一阵带着威严的粗音响起,伴着一阵马蹄声纷至沓来,众人纷纷抬眼看去,就见县令一伙人骑着马总算赶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