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廷眼睛除了看不见,其他感受和正常眼睛没有区别,那棉球干涩,刮第一遍就让他感到不适,可人家有言在先,膝上的手便暗自握紧,不动声色的忍着。
等到人动作完,他才闭上眼睛缓解不适。
“妙妙姑娘,你都是这么给人看病的吗?”
砚台实在好奇,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看眼病的,往常那些大夫给公子看眼睛,至多也就是翻翻眼皮,把把脉,这怎么还带吃进嘴里的?
这个妙妙姑娘真是与众不同。
妙吟温柔一笑,淡然解释:“特殊情况下我才会这么看病。”
眼睛是否被感染,可以通过眼球的分泌物得到反应。
小系统不够先进,不能隔空扫描出物质成分,但她需要知道萧廷眼睛的情况,才会送进嘴里“尝尝”。
她犹豫了一下,用手指在萧廷眼周围轻轻按压起来,凭借小系统的立体成像仪扫描检查,不出片刻就得到了萧廷双眼完整的视觉神经图。
他瞎了这么多年,肯定用眼不健康,不知道留下了多少毛病,正好一次检查完都给治了。
扫描结果:神经,眼球,视网膜都有一定程度的损伤;化验结果:成分含有对眼睛造成失明损伤的化学成分。
西医叫化学成分,中医叫毒。
毒素作用于眼周围的神经血管,阻碍血液流通,导致神经萎缩,增加眼内高压,引起眼球病变,直到天长日久再无恢复的可能。
他的眼睛是被人害的。
这个真相让妙吟惊讶,血月神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连教主都有这么可怕的过去。
“萧大哥今年贵庚?”
“二十有八。”
萧廷笑了一下,“这和我的病有什么关系吗?”
作为医生,妙吟据实已告,“你中毒了,至少二十年。”
她的话让萧廷愣了一下,砚台更惊讶。谁有机会对阿卑罗王下毒?不,应该问,谁敢对阿卑罗王下毒?
“等一下,妙妙姑娘,你是说我家公子中了、至少二十年的毒?”砚台伸出手指比划,眼睛瞪得像铜铃。
二十年前自己和公子都还不认识,那个时候的公子还是个小孩子,谁会对一个孩子下毒手?
妙吟点点头,“这个毒只会比二十年的时间更久,但我医术有限实在诊断不出具体年份。”
具体年份需“付费”查询。
妙吟摇摇头,似乎在为自己的医术不精湛而苦恼。
萧廷微微蹙起眉头:“这个毒停留的时间太久,是不是没有办法根除?”
“再过两年可能真的药石无灵,但是现在的话,复明是完全可以的。不过要恢复得和常人一样,还需要些时间适应才行。”
“既然能治,那就劳烦姑娘多多费心了。”
萧廷面上是浅浅的笑容,好似全然不在意。
他并非不介意,是介意也没用。
身份可以伪装,却改变不了原来的出身。
他的出生是残酷的,这个残酷的现实让他的生活里只有黑暗与荆棘。从小,他就知道唯有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才能笑到最后。
这世上只有两种人,弱者和强者。
强者支配命运,弱者被命运支配。
妙吟将药方拿给砚台抓药,看萧廷在出神,出声打断他,“萧大哥?”
“嗯?”
萧廷微微转动眼眸,带着假面微笑看向声音的来处,“怎么了?”
“那个,萧大哥,你愿意将身体毫无保留的交给我吗?”
妙吟语气犹豫,似有难处。
萧廷面上笑容不变,心思一转便想到是不是要用什么特殊的治疗方法。
“你眼睛周围的经脉堵塞太久,要先用药熏热眼周神经,同时用银针’刺穴促进血脉流动,在用药敷保持血流畅通。”
说到这里,妙吟停顿一下解释着:“人身上的穴位神经有很多,以脸为最,你要是动了或者我的手扎错了,你可能就会变得嘴歪眼斜……”
未尽之意是,失手会半身不遂。
只是不能动而已,和复明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萧廷不在意的笑起来:“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只是一个时辰不能动而已,我顶得住,我相信你。”
有了具体的治疗方案,萧廷就知道自己的眼睛是真的有希望复明。没想到偶然救下的人会有这样意外的收获。
看来这个大侠当得也不是那么没用。
心情愉悦间,他嘴角也扬起开心的笑。
看他心情不错,妙吟也开心。
能被病人信任,是让大夫值得骄傲的事。
妙吟蹲下身,轻轻将手覆在萧廷放在膝盖上的手背,眸光潋滟的说道:“谢谢你的信任,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让你亲眼看看这个世界有多美。”
乍然接触到对方的温度时,萧廷的手极其轻微的颤动了一下,眼珠也随之转动。
在他的世界里,除非目的,他习惯与人保持距离,那会让他感到“安全”,被人这样的主动亲近让他有些不适应。
微微凉的柔软带来温温柔柔的话语,即使不适应,他也感受到了对方的心意。
她很体贴。
萧廷会心的笑起来:“那就谢谢妙妙了。”
……
除了眼睛,妙吟还顺便帮萧廷治了因为练武留下的暗伤。
那些痕迹,诉说着他过去的勤勉。
妙吟每天都要一大早的起来熬药,因为熏的和敷的不同,还得分开熬制。除了熬药还要扎针,幸亏有砚台帮忙,不然她可真要累成狗了。
人身上的穴位有七百多处,给萧廷治眼睛虽然用不了那么多,但也有好几十处。头已经扎成了刺猬,还要在上半身扎一些,容不得半点错。
每回扎完,妙吟都累出一身汗。
这样一比,坐着不动的萧廷反而没那么辛苦,但他能定定的坐那么久,还没有其他动作,足可以见得他的定性有多强。
有些穴位哪怕下手再轻,也会有刺痛感,个别还会有持续不断的刺挠感,这种他也顶多只是皱一下眉头,再没别的动作,可谓韧性极佳。
萧廷习惯了忍受痛苦,不轻易表露自己的脆弱,在面对身体上的不适时能够保持镇定;另一方面,他对复明的强烈渴望也促使他默默忍受这些治疗中的痛苦。
他知道这是恢复视力的必经之路。
妙吟收完针,轻轻拍了萧廷的肩一下,柔声道:“可以起来活动了。”
萧廷微微侧目,在那只手离开时,眼睫轻颤。
妙吟笑着向一旁的砚台说到:“我今天要加熬一副药,用来帮萧大哥清除体内的余毒。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砚台。”
“姑娘放心,后面的事就交给我吧!”
得到保证,妙吟脚步轻快的往外走。
萧廷的病情,最关键的筋脉已经打通,接下来只要清除余毒,再加上补气血的调养,如此双管齐下,复明便是指日可待。
即将治愈的成功让妙吟身心愉悦。
砚台看着妙吟裙裾翩跹的出门,他笑着伺候萧廷穿衣服:“公子,妙妙姑娘每天这么辛苦的给你配药熬药,检查情况,真是尽心尽力。”
萧廷勾唇浅笑:“医者父母心,她是个很好的大夫。”
认真负责,细致入微。
妙吟所做的一切虽然无法完全消除萧廷的戒心,但只要对他无害,他也不会那么在意妙吟的来历。
“何止很好,简直就是太好了。”
砚台故意拉低了声音,“公子,我觉得妙妙姑娘喜欢你。”
“没大没小。人家给我治眼睛,你还背后胡编乱造,小心我治你个不敬之罪。”
知道他在开玩笑,砚台嘿嘿笑起来,“公子,你知道昨晚我出去看见妙妙姑娘在做什么吗?”
这个砚台,让他办事,他还有闲情看别人的热闹,看来得让他再忙点才行。
萧廷笑了一下,还是问到:“她在做什么?”
“她在做药膏,她说你的眼睛复明以后保养一下更好。公子,她连以后的事都想好了,这还不是喜欢你吗?”
在砚台看来,这么妥帖的关心和照顾都不算喜欢,那什么才叫喜欢?
萧廷笑了一下,他不否认妙吟很细心、很体贴,很温柔,但喜欢……
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