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你早早来到你们约定好的地方,没想到德拉科已经等候在此。
他按你的要求穿上了一套稍显庄重的巫师袍。金色的头发向后梳起,他甚至不忘在领口别上一枚看得出刻意低调的宝石胸针。
“下午好。”你说道。
许久没见德拉科穿如此正统的长袍,此刻不免觉得有些眼前一亮。
“你来了。”
德拉科也用了好几秒钟打量你的今日穿着——同样是一件仪式感十足的长袍,配上一顶带着吊坠的黑色巫师帽。
“比霍格沃茨的长袍更适合你。”他说,“不过——我的意思是——你穿什么都很好看。”
你冲他眨了眨眼睛,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当然。”
“为什么来这里?”德拉科抬起头,四处望了望,显然还对你接下来的安排一无所知,“你是要和我约会吗,布朗小姐?”
你看得出德拉科的期待,尽管他的语气平淡又冷静。
德拉科的话比过去少了很多,似乎也比过去好听了许多,但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这是因为他的小心翼翼。战争带来的剧痛,好像长久地抑制住了人流动而充沛的情感,无论它曾经有多么强烈。
你没说什么,只是冲他笑了笑,转身推门走进你们身后的那家花店。
这是对角巷唯一一家只出售鲜花的魔法商店,店铺历史悠久,备受纯血巫师家族们的青睐。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你听见跟在自己身后的德拉科发出了感叹,“想不到这些植物竟然能有这么多种造型。”
“对呀,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款式。”你欣赏着眼前的五彩斑斓,“你从来没来过这里?那你以前都是怎么给我送花的?”
德拉科一时顿住,他不知道你的随口一问里是不是又藏着什么曾经被他忽略了的东西,梅林在上,他发誓他没有不重视给她送花这件事。
“只要钱给到位了——你知道的。”德拉科眨了眨眼睛,“我之前不知道这里有这么多选项,甚至还能自己制作,我下一次一定会提前准备——试着亲手做一束给你的。”
他认真回答的模样让你完全忍不住嘴角上扬,你当然知道送花的各种途径,你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
“那我可要开始期待了?”你用肩膀贴了贴他,“开玩笑了啦,你以前送的花也很好看,我都很喜欢。”
德拉科的神情总算放松下来。
花铺前厅展示台上悬浮的都是已经包装好的成品花束,德拉科随意转了转,在一束蓝黑色的钻石百合前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种外观与彼岸花极其相似的花种,在魔法界,巫师们管它叫寂夜百合。
德拉科有些好奇地想伸手去摸,哪知那些小精灵似的荧光花序抢先一步,探出身来拽了拽他的头发,吓得德拉科连连后退。
看着花丛中德拉科的一副窘样,你不禁笑出了声。
“好吧,我突然庆幸我之前没来过这种地方。”他把双手插回口袋,迅速远离了那些古灵精怪的捣蛋鬼,然后假装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所以你今天想要什么花?”
“这个怎么样?”他走到另一排展示台边,从一个圆形透明容器中,小心翼翼地捏起一枝卡布奇诺玫瑰,生怕花瓣也会突然咬他一口似得,“你喜欢吗?”
“今天不是来给我买花的,德拉科。”你回答道,笑意逐渐收敛起来,变成了一团难以名状的情感,“我想去看看他。”
德拉科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三年了。”你深深地吸了口气,“每次有人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看他的时候,我都会纠结很久——然后还是选择放弃,因为我不敢。没有提前告诉你,也是因为,我不想让你有心理负担。”
“总之今天有你陪我,我应该不会再害怕——再退缩了。”你沉默了一会,“这也算是……我的一个心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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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深处雾气缭绕,你带着爱人来到了勇士的坟墓前。
这里像是大自然的有求必应屋,一座座耸立的石碑沉睡在此,仿佛千百年来便为大地而生。微风穿过纠缠的枝桠挑起一阵律动,青苔立刻湿漉漉地拥紧了整块墓碑。
塞德里克·迪戈里这个名字,仿佛已经融进了生灵万物。
你走上前,将你和德拉科共同挑选的花束放在了他的墓碑旁。
“别太严肃,生活本就是场冒险。”耳边传来德拉科的声音。
“嗯?”
“上面写的。”他朝墓碑最上方扬了扬脑袋。
你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那所谓墓志铭的一行篆刻。
记忆里有些褪色的对白突然变得鲜活,你想起了小时候你们问过对方的无数个问题。塞徳留在碑刻上的最后一句话,原来早就藏在过去那些认真的回答里。
我来看你了。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四年级时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个男孩,他现在就在我身边。
“如果他知道就好了。”你转过头,看向德拉科,“关于我们的事。我一直想找机会告诉他,但那时他需要准备比赛,我就打算等比赛结束了再和他说,没想到一切会发生得那么突然。”
“所以你说,想完成的心愿,就是这个?”
你点了点头。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很重要的人,你也是。”你看着德拉科的眼睛,“所以我总是希望,能和你们分享我的幸福。”
浅灰蓝的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触动,德拉科牵起你的手,将你拉到他身前。
“如果我说,迪戈里其实知道呢?”他用另一只手搂住你的腰,再次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你会不会开心些?”
“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倒也不用这样安慰我。”你笑着靠在了他肩上。
“我是说真的。”德拉科轻轻捏了捏你的后颈,而他皱着眉头,似乎正在确认回忆里的某件事。每次提起塞德里克,他总是这幅别扭的表情,“我一直没和你说过——火焰杯那年舞会的时候,迪戈里来找过我。”
听到这里,你顿时抬起了头。
“什么?你之前怎么都没有告诉我?”
“那天我喝多了。”德拉科说道,“但听你说完,我想起来的确有这回事。”
“那天晚上,开场舞结束后,我就发现你不在,但我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就一个人在礼堂转悠,然后迪戈里找到了我。他跟我说,你生病了,所以没来舞会,而且已经在医疗室住了好几天。”
原来塞德里克早就知道吗?
他只是——
没有戳破那些柔软的少女心事。
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你花了好几秒钟消化德拉科说的话。
“然后呢?”
“我当时觉得他很烦人。虽然我的确想知道你在哪儿,但他这样来告诉我,就好像笃定我在追求他的人一样——无论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这让我很不爽。“
能把塞德里克的好意当成挑衅,德拉科大概是第一人。
“你不知道其实是因为我喜欢你。”你弯起嘴角,哑然一笑。
听到你的回答,德拉科略显满足,他挑起眉毛,做了一个“谁知道呢”的表情,继续说道:“然后我又喝了很多酒,那是我第一次把自己灌得那么醉——但至少,我有了一个去医务室的正当理由。”
“所以你来看过我?”
你十分惊讶,德拉科竟然为你做过这样幼稚又好笑的事,而自己却毫不知情。
“嗯。”他抿起嘴,点了点头,“不过那时你已经睡着了。”
“难怪,我就说我怎么没印象。”
一起在霍格沃茨度过的学生时代,长到好像一辈子都说不完。幸好愿意互相讲述和倾听的人,未来还有漫长的时间可以陪在彼此身边。
山谷里,你们身前身后都错落着大大小小的墓碑,你抬起头,放眼望去,忍不住又向他抛出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
“德拉科,你现在觉得,死亡是什么?”
死亡,曾是这个少年生命中无法解开的一道谜,如今你们早已并肩走过无数伤痛和别离,你不禁好奇,他的想法是否有些改变。
“一块石头,一束花。”德拉科注视着面前的景象,一本正经地答道,“还有一些——会怀念他的人。”
说完他目光一转,柔缓地落在了你脸上。
“哇,这么念起来像一首小诗。”你莫名喜欢这个回答,“难得觉得你有点文采——当然了,我知道你只是随便敷衍我而已。”
“哪敢敷衍您啊,布朗小姐。”德拉科眉头一挑,仿佛要跟你置气般抱起了双臂,“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本来就很有文采,只是你现在才发现?”
“做人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
不知不觉,你们又拌起嘴来。两个快要二十岁的人,分明像是第一次戴上分院帽的小孩。
“对了,今晚你有什么安排?”过了一会儿,德拉科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安排,我们就随便走走,然后找家餐厅吃晚饭,你觉得怎么样?”
“听你的。”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