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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涤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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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布帘下是一条向下的通道,看不见尽头,黑漆漆的,空气中到处都是湿潮的土腥味。

“小心看路,脚下有树根。”谢山停走在前面,出声提醒道。

他其实想拽着点乔云林,可人家嫌弃他一手口水,叫他滚远点。

看路?路在哪里?怎么看?

被为难的盲人抿着唇,小心地探出一步。

仿佛这树洞能听见他的疑惑,第一步落地,眼前就燃起一小片光晕,映亮了脚下的台阶。

这通道挖在地下,两旁都是潮湿的泥土,间隔着冒出一两朵蘑菇来。

蘑菇头没有毒,里住着萤火虫,工作得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主要起到一个应声灯的作用。

哇。

乔云林面无表情地跟上前面脚步声,可他耳朵也不太好,听不太清,于是一头撞上了等人的谢山停。

乔云林:“……”

谢山停:“……”

谢山停:“你会不会看——”

乔云林:“站这干什么?”

谢山停:“当然是等人。”

乔云林:“不会看。”

乔云林:“走不走了?”

谢山停:“咱们走吧。”

萤火虫能力有限,又是声控的,微弱的光遇上了两位有毒的客官,被震得忽闪忽闪的,感觉要报警。

为了粉饰和平,谢山停抽出一条干净的手帕,递了一角进乔云林手心,拽了拽,等人抓紧了,脚步声才慢慢响起。

一前一后,在这空荡又悠长的隧道中,依偎得像是一个人。

沿着树根一直向下盘旋,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才终于到了平地。

奇怪的是,洞口的那点光,并不是刺眼的苍白色,而是绿茵茵的一小方门,云雾缭绕,树叶鲜亮。

他们从一棵树的树根,沿着脉络,走到了另一棵树的树梢。

而脚下的这棵树,不知又有如何的巨大,竟然长在天上。

乔云林左手还牵着那方手帕,另一只手因着怕光,挡在眼前。

光影交错中,却莫名生出点恍惚,他意识清醒,却又身在梦中——

那是一颗苍天大树。

如同现在一般,他的眼前枝桠纵深。但不是站着,却是躺着。

不知道躺树的哪一段,离天有多近,离地又有多远。只记得太阳滚烫,风也稀薄,刺眼得厉害。

他伸着几根手指,想拦住些光。

那指骨清瘦,袖口收得紧,玄色底衣滚着金色暗纹,衬得那只手腕苍白如纸,没几些生气。

树下似乎是有两个小孩,叽叽喳喳说着些什么:

“蝉室?那是什么地方?”

“一听就是养蝉的呗。”

“瞎说真不害臊!这画上在下雪呢,冬天是冬天啦,养什么蝉……”

“对哦……那我懂了!公子要找的那个人,肯定就住在这里喽!所以他才随身带着这画儿,当宝贝!这次说的有道理吧!”

“不要那么大声啦,公子在你头顶睡觉,把人吵醒你就别想要完蛋!”

“我去?树上那黑布原来是个人——”

“闭嘴!”

……

黑布?

那个公子,说的是他么?

他要去找谁呢……

这疑惑一闪而过,随即,他只觉得更加奇怪:明明和从前一样,只是梦境,混乱又没有头绪,他到底为什么会下意识认为……梦里的人,就是自己呢?

真是疯了。

……

声音远去,画面坍塌。

红色的列车呼啸而过,穿梭在树林间,仿佛一尾锦鲤,倏然游进这片绿色的寂静之地。

乔云林心底骤然一空,大梦初醒般,抿着唇,忍着失重的慌乱,挂在鼻梁上的眼镜也略显狼狈,微微歪斜着。

这些自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碎片,凉丝丝的,像是飘了雪花,一点点化在心尖。

有人抬起手指,动作自然,帮他抵正了些。

“歪了。”

这声音好听,音调沉,音色却清,明明就在说话的人就在身边,却总给人错觉,似乎不远,但也不近。

乔云林还在梦中疏离,反应也慢了一拍,才记得反抗:“你——”

“放心。”谢山停抬了下手,说:“没用脏的那只碰你。”

“……哦。”

乔云林的手指下意识一蜷——大概是眼角那处敏感的缘故,被人蹭过后,空乏的心腔终于有了回音,一声声落在实处。砸得他有些心慌。

谢山停牵着人,将他安置在一旁 ,去了一边的岸台洗手。

这里站台交错镂空,树干一丛,列车一辆。脚下是苍白的天空,周围是深浅的绿叶。

或许是因为最后一班列车,站台上的“人”多了起来。

他们都穿着黑色的长袍,戴着黑色的高帽,看不清脸,也不知道有没有脚。林立在这片绿海中,像是栖息在树干上的乌鸦,却又比乌鸦安静。

“尊敬的旅客,一分钟后,前往涤虚城的列车即将到岸。”

冷悠悠地,一声机械音自身后传来。

乔云林闻声回头,才发现说话的是个黑袍子,就站在不远处。那顶高帽下,不是人脸,而是一张正在走动的时钟。

“走吧,车到了。”

身后突然站了人,一只手擦着脸颊从后面伸过来,停在乔云林眼下。

这人手指瘦长,指尖还挂着干净的水珠,骨节处泛着薄红……怕是要让他搓掉层皮。

谁要牵?

乔云林当没看见,冷漠地挪开了视线。

谢山停:“干嘛呢?手帕还我。”

乔云林:“…………”

刚刚没长嘴?不说话放只手找剁呢?

误会已经发生,没关系,有人别嘴贱挑明就行。

可没有人。

“不会以为我要牵你吧?”

谢山停眼里似笑非笑,眼瞅着这人逐渐烧红了的耳根,纯故意追问道。

“有病?”

乔云林扔回帕子,也不等人,恼羞成怒地上了车。

车上人很多,后面进来的已经没了座位,大都零零散散站在车厢中。乔云林随意找了个地儿,准备散热。

可偏偏有人没眼色,后脚跟前脚,人就站在他旁边。

眼前的景色开始后退。

或许挨得很近,近到视线模糊,雪落了他一身,他站在这车厢内的重重黑影间,如同站在一个苍茫的黑夜。

“你还没告诉我,”谢山停突如其来的,出声问道:“怎么知道我是刍灵的?”

这人不比乌布,这么大一只,寒意来得铺天盖地,时间久了让人无从招架,有些冻人。

“熟悉。”乔云林说着,后撤了一步。

他被冻得有点僵,面上冷冰冰的,动作却干脆利落,导致这一步突兀得很像……嫌弃。

“……”

莫名被嫌弃的谢监察心生预感,再问下去,得到的也不会是什么中听的话。

可“熟悉”两个字太诱人,毕竟这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也有,一人算巧合,两人的话说不定还真有理有据呢。

虽说忘自有忘的道理,强迫想起来倒是添堵。但比起添堵,还是半吊着胃口更难受些。

谢监察微微皱着眉,似乎真的很疑惑:“熟悉?脸么?”

乔云林:“……”你有吗就问?

他冷道:“你身上的味道,我在另一个刍灵身上也闻到过。”

这下谢山停是真有点疑惑了。

他身上有什么味道呢?除了乔云林,似乎还从没有人提起过。

他一手插在大衣兜里,神色不明,这回倒是纯好奇了:“说来听听?或许我也认识这人呢。”

如果不是人呢?

乔云林挑眉,罕见地勾了勾嘴角:“真想知道?”

“当然。”谢山停坦白说。

这么真诚,乔云林也不再卖关子,平静道:“狗。”

谢山停:“?”

“爱信不信。”他耸耸肩,摊开手:“我家养的。你和它味道很像。”

谢山停:“……”

感觉在骂人,可这人骂完人就冷了脸,偏过头,一个字也不会再说的模样。

乌布:喵喵喵?

列车停停走走,车上人影晃晃,换了一波又一波。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窗里终于不再是白茫茫的云。列车从天边落进了湖面,这湖泊一望无际,清澈见底,当中生着红叶的林木,远远望去,像是烧了一把火。

火延绵不绝,却枯萎在终点附近。

一进入涤虚城,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失去生机。

柔和的蓝天变成了死气沉沉的灰白色,就连列车驶入,也马不停蹄地卷起黑烟。

乔云林一下车,几乎是下意识的捂住了口鼻,脸色变得嫌弃起来。

腐臭的来源漂浮在空中,大约是些灰白色的皮囊,看起来已经干枯了。

“那是什么?”他问。

谢山停后他一步下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解释道:“瓦仙人的尸体。看颜色应该死了挺久了。”

他扫了眼一旁的时钟人:“走吧,赶天黑前必须进城。”

这人一贯的漫不经心,说着“必须”,脚下却一点紧张的意思也没有。

还没询问原因,乔云林就发现,刚刚同自己上车的那些黑袍子,一落地,褪色一般,全都成了鬼气森森的苍白色,像是移动的蚕茧,只有头的部分,像是滴了墨,渗出点深深浅浅的黑。

这些蚕茧步履匆匆,头微微低着,沉默地从他身边路过。

乔云林一时怔愣:“这是……”

他初来乍到,但脸上依旧冷生生的,因着本身年纪就不大,那副眼镜一压,此时问来问去,瞧着倒像个冷静的学生。

谢监察突然从绑架犯,成了有问必答的解说员,也适应的很好。

他很操心地将人带到宽敞点的地方,不至于被撞到,一边解释说:“是前去过桥的亡人。但和我们一样,先要进城。”

“为什么掉色了?”

“清净了,自然就掉色了。”谢监察说。

人这一生,得到的得不到的,死了的那一瞬,都挂在身上。

同影子一般跟着你,却又比影子拖累,不生在脚下,却抗在肩上。沉甸甸的,来去不自由。

清净了,就是放下了,想通了,觉得不重要了。下了列车,拖累少了,肩上就轻了,脚下就快了。

这车送到了人,顺带走些恩恩怨怨,是是非非。

带不走的,自然是更为重要的,是还要陪着主人,走完最后一程的。

乔云林看着路过的那些白色蚕茧。

他们肩上的脑袋都黑乎乎的,有的颜色深些,又些却浅,但都瞧着很重,所以才微微低着头。

想来剩下的黑泥,该是些偏执的念想。不想忘记的,难以忘记的,又或者是不能忘记的。

他问:“这样就能上桥吗?”

“自然不能,所以才要过涤虚城。涤虚,洗涤,虚妄,大概是这么个意思。这座城,也是这么个作用。”

谢山停脚下不紧不慢,却一直短乔云林一步,落在他身后些。

怎么洗?为什么要洗?虚妄具体又是?他不说,乔云林也懒得问了。

只是突然觉得,这人说话和他本人一般,懒懒散散的是声音,克制规避的却是内容。前面是画在脸上的,后者才是真心实意。

惯会装的。

不过无所谓真假,和他也没关系。本来也不相熟,那人去旗袍店,也只是为了还崔思灵人情。

身边的白影虚晃,斜后方那片黑色的衣角像一点被落下的影子,跟的稳妥。

乔云林从哪衣角上收回视线,指尖抬了下眼镜,再看时,依旧是一副活得很想死的模样。

一出车站,长风猎猎,如野兽哀鸣般,自这人鬼之间呼啸而过,一时竟震得他眼耳轰鸣,看不见听不清,刹那间,这苍茫大地,茫然只他一人。

“你是谁?”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撞了过来。

谁在说话?!

可没给人反应的时间,这声音就错觉般,随着风散尽了。

刹那的空白,让他一时怔在原地,竟然恍恍惚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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