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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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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散场的时候,应赫走在前面,滕静言和陆晴拉着手往外走,这场景,莫名地像高中放学。

将近二十个同学都是从全国各地回来,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这时候在旁边嚷嚷,说是要找个地方继续喝,但只有应赫滕静言要赶下午的飞机,参加不了。

“不是吧,吃顿饭就走啊!”曹肃吐槽,“我们还不知道你怎么把级花追到手的呢!”

“就俩字,坚持,”应赫跟曹肃说这话,眼睛甚至都没有转动,就伸出手把滕静言扯到身旁定住,“下次约。”

滕静言从人群的外沿被拉至中心,站在应赫的身旁,被老同学的目光包围环绕。

这种感觉,甚至比闪光灯打在身上还要眩晕。

就像匣子里的心事。

她和应赫,也终于能够肆无忌惮地,站在阳光之下。

曹肃一脸不相信,乍舌道:“级花,他那么傲娇,真的能坚持追你九年啊?中间他去美国了,你们俩还有联系吗?”

滕静言点了点头。

刘晨晨忍不住凑近了些:“那应神最终打动你的是什么呢?”

滕静言抬眼,手心被应赫轻轻捏了捏,她弯唇回答:“闷骚。”

“我可太懂了!这货骚味太正了!”曹肃两手拍在一起。

正说着,滕静言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那声音带着几分油腻和轻佻,像是从记忆深处爬出来的阴影,瞬间让她脊背一僵。她回过头,果然看到了姜航。

姜航站在不远处,手里夹着一支烟,眼神浑浊得像是一潭死水。

滕静言像是遇到危险的刺猬,浑身的刺瞬间竖了起来。同样是婚礼,同样是姜航,她似乎又闻到了血腥味。

应赫脸色瞬间也冷了下来。

他记得这个人。

高三那年春节返校,姜航嬉皮笑脸地拎着滕静言的书包,跟在他们身后追了几百米。如今再见,姜航的眼神更加让人不适,像是黏腻的污垢,粘在滕静言身上。

应赫下意识地将滕静言挡在身后,目光冷冽地盯着姜航,像是护食的猛兽。

“他是江成烨的爸爸。”滕静言小声说。

姜航叼着烟,咧开嘴笑了:“哟,小姨子回来了,怎么不回家看看外甥?你姐可是天天念叨你呢。”语气轻佻又暧昧,仿佛在故意挑衅。

周围的同学们都愣住了,原本热闹的气氛瞬间凝固。

她拉着应赫往前走。

陆晴认识姜航,知道他是混混,怕滕静言吃亏了,于是把杨嘉远推到应赫身边,小声说:“我录像,你见机行事。”

“小姨子,走那么快干嘛?”姜航吐出一口烟,“现在是明星了,看不上我们这些穷亲戚了?”

滕静言站定,转过身,放下应赫的手,“你想干什么?”

“这话多见外啊小姨子,既然回来了,跟我见见朋友去,这点小事不会不给我面子吧!”

他的手伸出,还没碰到滕静言,就被应赫一把扣住手腕推了出去。

应赫的眼神像淬了冰,他的力道极大,姜航疼得龇牙咧嘴,烟头掉在了地上。

“这小子就是那个穷医生啊,”姜航面色冷下来,“我认识的做生意的哥们,哪个不比他强?”

滕静言拿出手机:“再不走,我报警了。”

姜航不屑道:“小婊.子,你用报警吓唬谁?

说完朝周围同学说:“你们都是她同学吧,来给我评评理,她爸吃我的住我的,我给她介绍对象还我钱不过分吧,她就要报警……”

滕静言压在心中的委屈像锅里的热油,一滴水便油星四溅。

她不想让周围的同学笑话,更不想把应赫卷入。

身旁一个同学正在喝水,她一把抢过,连瓶带水砸在姜航身上,“你要是不走,以后连滕卫波也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

姜航虽然走了,但滕静言的心像跌进了深渊,又像被咸湿的潮水吞没。

她以为一切都好起来了,但只要回到西颂,这些烂人烂事就会如同鬼魅,始终尾随在身后。

飞机飞上天空,滕静言坐在弦舱里,微微闭起眼睛。

应赫把她的头按在肩上,给她盖好小毯子,轻声说:“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说完轻轻吻她的头顶,像是怕吓到她,小心翼翼带着珍视。

她觉得晃动的世界突然安定下来,但依然怎么也睡不着,她又想起了大二那件事。

那时她还没有彻底和他们撕破脸,大学寒暑假会回西颂一两天,看看妈妈,偶尔和滕卫波一起吃顿饭。

那一年四月底,滕静语打电话说要结婚,让她五一前回去,甚至还帮她买好了机票。

滕静语才毕业,就回西颂结婚,她当时并不知道什么情况。

但姐姐结婚,她总要回去的,即便抢她书包的那个人成为了姐夫。

她觉得荒唐,但是又阴暗地想,始终视滕静语为骄傲的滕卫波,这时一定会难过吧。砸锅卖铁,结果女儿嫁给了混混,他会不会有一丝丝后悔。

姜航买了一套三室当婚房,他那时候跑业务,还和人合伙摆烧烤,赚了些钱。滕静言抵达省会机场,他殷勤地开着奔驰车来接,车上副座还有一个男人,姜航喊他刘哥。

“这大奔就是刘哥的,借我开开,气派吧。”姜航炫耀。

一路上,刘哥的视线总是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打量。

后来在服务区,他干脆坐到了后座来,身上烟酒混合的怪味钻进滕静言鼻腔。

她很害怕,不断往边挪,最后靠着左车门,几乎卷缩成一团。

“听你姐说,你还没有男朋友?”刘哥也朝她这边挪,笑得她头皮发麻。

“我要下车。”滕静言说。

“开什么玩笑,这是在高速公路上!”姜航看看后视镜,“刘哥,我妹子还小,慢慢来。”

到达西颂后,姜航执意要把滕静言带去看他的大三室,滕静言扬言在不放她下来就跳车,这才被放在了路边。

姜航掏出一张房卡说:“你要不住家里,就住酒店吧,明天就是婚礼,你姐晚上也住酒店。”

她家没房子了,滕静语哪里肯从出租屋出嫁,酒店是个折中的选择。

姜航又从兜里掏出一个戒指盒递给她:“把这个假的给你姐,别让她明天带真的,被人掉包了怎么办。”

滕静言想了想,住酒店总比住滕卫波或者滕静语婚房好,于是打车到了婚礼酒店。

到达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这家酒店是西颂的老牌酒店,有些年头了,但胜在位置优越。

滕静语住的是一个大套间,她上学时的几个姐妹淘都在,笑声一浪高过一浪。

看到滕静言来,滕静语说:“怎么,没看上刘哥?”

滕静言的胳膊被亲昵地挽住,滕静语说话永远轻声细语的:“瞳瞳,你问问这些姐姐就知道,找个有钱的男人比什么都靠谱。刘哥这人特别好,你跟他了,他能给你掏学费,还每个月给你生活费,舒舒服服的生活你不想要吗?”

“就是啊,我们想跟刘哥,人家还看不上呢。”一个女人尖声怪气说,“你妹长这么好看,就要趁行情最好的时候套现”

滕静言一言不发,收回胳膊,从兜里掏出戒指放下。

转身离开房间。

她的房间和滕静语不在一层。她拿着房卡,找到了自己那间,是间大床房。房间虽然没有窗户,但还算整洁。“滴”的一声门关上,她才算有了一丝丝安全感。

滕静言那时候刚刚二十岁,还没有住过酒店,更缺少生活经验,关门后没有插上安全锁。

她确实被刘哥吓到了,再加上一路的奔波,只觉得累到极点。放下行李,简单冲了澡,倒头就睡了。一个人睡很害怕,她没有关床头灯。

她做梦了。

梦里杂乱无章,滕卫波到学校闹,姜航拎着她的书包笑,滕静语在她耳边说不如嫁了吧,刘哥在封闭的空间离她越来越近……

她发了一身冷汗,猛地睁开了眼睛。

还没来得及看表,只听门外又发出“滴”的一声。

紧接着,有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滕静言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她不敢呼吸,她想喊想呼救,但是喉咙里像塞了棉花。

那人等了一小会,确认没动静,才关上了门。

滕静言把床头的烟灰缸握在了手里。

待那个人走近,她看清了脸,是刘哥。

刘哥看到她站在床头,先是一愣,紧接着流里流气笑道:“小美人儿,等哥哥呢。”

她把烟灰缸举起来说:“你别过来。”

刘哥继续笑着往前走,“长得这么好看,跟着哥吃香喝辣不好吗?”

滕静言披头散发,扔下了烟灰缸,举起了一旁的台灯。

“你姐说你倔你还真倔,”男人朝地上啐了一口,开始解皮带扣。

滕静言光着脚,退无可退,眼泪冲出眼眶,“求你了,别过来。”

男人的面目开始狰狞,他继续往前移步,把台灯拍在了地上。

地上的地毯很厚,台灯摔下的声音不大,甚至没有碎,只是整个房间突然陷入了黑暗。

刘哥把她扑倒在床上,污浊的气息覆盖了她,滕静言挣扎呼喊,却被油腻的大手捂住口鼻。

滕静言的手四处乱抓。

她摸到了烟灰缸的边缘。

如同一出黑白静默片,滕静言抬手,狠狠朝胸前砸下去。血腥味无孔不入,她的手沾满粘腻。

刘哥捂着头,从她的身上滚了下去。

一切如同慢动作,被无限拉长,长到能将她束缚得没有丝毫间隙。

她打开门,光着脚冲了出去。她的衣衫散乱,但顾不上了,她冲到前台大厅,颤抖着说要报警。她出门太急了,没有拿电话,只能向前台求救。

半个小时后。

警察没有来,姜航、滕静语和滕卫波却出现在大厅里。

“我要报警。”她说,“你们这些骗子。”

与她的歇斯底里相反,滕静语打着呵欠道:“瞳瞳,你怎么能这么任性,明天就是我的婚礼了,你连一个好觉都不让我睡吗?”

她穿着丝质的红色睡衣,眉眼明明和李秀楠那么像,但却又相差那么远,此刻仿佛是从地狱伸出的手,要把她拖进无边黑暗里。

“我要报警。”她再次说,脸上浮着诡异的潮红,像是要陷入癫狂。

“报什么警,刘哥喝醉了走错房间了,你把人头都打出血了你还恶人先告状。”

姜航转头对滕卫波解释:“爸,我看你不容易,给瞳瞳介绍个对象,她不同意就算了,还把人头打破了。”

“就是,我们明明是好心。瞳瞳心里对我有气可以改天闹,偏偏要挑今晚,”滕静语哭出声,用手捂着脸,泪水还是从指缝里流出来,“爸你说,我还哪有脸见人呢。”

滕卫波走近,抬手,狠狠落了下来。

巨大的一声,滕静言耳中嗡嗡作响。

黑白静默片支离破碎,一切回归现实。

……

飞机飞入平流层,空姐开始给乘客发飞机餐。滕静言睁开眼睛,入眼是应赫锋利的喉结。

这几天她抽空就完成秦一布置的作业,除了电影外,还有迟雨捎来的那本书,《创伤与修复》。

书中提到:“创伤的核心经历是无力感、孤立感和恐惧感。修复的核心任务是重建安全感、恢复控制感和重建联系感。”

她张开嘴,嗓子干涩得厉害,应赫心有灵犀似的递来一瓶水。

“应赤赤。”她开口,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似乎是条件反射,安全感如果有味道,一定是应赫身上的味道。

她不知道要如何跟应赫描述这段过往,当父亲和亲姐都站在了另一边,连她也会怀疑,错的会不会是自己。

那个晚上,她赤脚站在酒店大堂,脸上火辣辣地疼,心里突然很想念应赫。

他总是无条件地支持她,如果他在,会不会坚定地告诉她,你没错,错的是他们。

可是,连他也离她而去了。

他是天上明月,她是水中孤岛,当海水一点一点吞噬,她唯有仰头看着月亮,才会觉得自己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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