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顿时一片寂静,仿佛刚才那声茶杯碎裂的脆响还在耳边回荡。
白芷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站起身来,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皇上,看令嫔娘娘似乎身体不适,先让臣妾送她回去吧。”她的目光落在顾矜手心的血迹上,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陶乐乐也连忙站起来,语气急促地附和。
萧临川的目光落在顾矜那染血的手心上,眉头微微皱起。他心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这个妮子……今日倒是演得不错,只是怎么又伤了自己?
不过,顾矜既然演到这个地步,他也不能辜负了,当下便定下心来,语气淡淡地说道:“既然令嫔身体不适,那便下去好好歇着吧,大家继续,莫扫了兴致。”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顾矜便已经缓缓站起身来,连礼都未行,失魂落魄的朝外面走去。
白芷和陶乐乐匆忙行礼,也跟了出去。
然而,就在顾矜走出太液池没走几步时,她的身影突然一晃,接着便直直地向前倒了下去!
“矜矜!”白芷第一个惊叫出声,几乎是失了分寸般冲了上去。陶乐乐更是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跟着上前,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顾矜身边,手忙脚乱地伸手将她扶住。
可顾矜的身体却早已软得像一滩水,毫无力气地倚在陶乐乐怀中,脸色苍白如纸,额头渗满了冷汗,显然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快、快传太医!”白芷急得声音都变了调,一边手忙脚乱地扶着顾矜,一边慌乱地对身边的宫人喊道。
然而,陶乐乐却猛地伸手拦住了她,语气急切又低沉:“不行!”她抬头对上白芷的目光,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白姐姐,不能叫太医!”
白芷一愣,满脸惊讶地看向陶乐乐:“你说什么?矜矜她怀着龙嗣!现在她这个样子,怎么能不叫太医!”
陶乐乐却咬紧了牙,眼神带着几分焦急,却也透着一丝坚定:“白姐姐,现在根本不是龙嗣不龙嗣的问题!如果这个时候传太医,事情只会更加麻烦,这件事不能声张!”
“可是……”白芷一时语塞,眼中满是犹豫与惶然,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顾矜的手腕。她低头看着顾矜苍白的脸,心中乱成一团。
陶乐乐见状,语气更加急促,几乎是低声恳求:“白姐姐,你若是信矜姐,就也信我一回!”
白芷看到陶乐乐的眼神,心中微微一震。她并不喜欢这个平日里乍乍乎乎、总是冒冒失失的常在,可此时,陶乐乐眼中流露出的担忧与坚定却不比自己少半分,甚至多了几分她所没有的冷静。
白芷咬了咬唇,心中挣扎片刻,终究还是压下了心头的不安,缓缓点了点头。
“好,我听你的。”
***
"闻闻,你瞧,这可是奶奶今儿个去集市新弹的棉花,软得像云彩似的。京城再好,也比不上咱们这褥子暖和。"
奶奶佝偻着身子,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轻柔地抚过褥面,仿佛在抚摸着最珍贵的宝物。褥面是用大大小小的碎花布拼接而成,色彩斑斓得有些俗气,可那密如蚁行的针脚里,却缝着说不尽的疼惜。
她提着那个鼓囊囊的编织袋,怀揣着一腔少女的梦想与感恩,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她在心底发誓,总有一天要让奶奶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
然而,现实的无情还未真正显露,只是轻轻弹了弹手指,就将少女十八年来的自尊碾成了粉末。
大城市里,没有人用褥子。
室友床上铺着干净柔软的橡胶床垫,而她和她的褥子,像是从乡下泥地里长出来的野草,寒酸,土气,格格不入,让人难堪。
那个无人的夜晚,她抱着编织袋,一步一步挪向宿舍楼下的垃圾桶。
月光冷清,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她站在垃圾桶前,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心跳如擂鼓。
"不过是个褥子罢了,"她强迫自己说服自己,"扔了就扔了。"
闭上眼,松开手。
"咚"的一声闷响,仿佛是砸在她心上。
那一刻,她感觉灵魂被生生剜去一块,却又说不清失去的是什么。
回到宿舍,面对室友的询问,她挤出一抹笑,说:"我习惯睡硬板床。"
整整一个学期,她都躺在那张冰冷的硬板上。
每个无眠的深夜,奶奶拍着褥子时慈爱的笑容都会浮现在眼前,耳畔依稀还能听见那句"京里肯定没有咱们这么软的褥子"。
可她总是急忙掐断这些回忆,告诉自己那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直到后来才知道,为了凑她的学费,奶奶东拼西借,早已没有钱弹什么新的棉花。
那床她看不起的褥子,竟是从奶奶自己盖了十几年的老被子里抽出来的,那床被子早已薄得像纸,冬夜里根本挡不住刺骨的寒风。可奶奶还是把它拆了,将棉花重新弹过,一针一线缝进那些五彩斑斓的碎布里。
她扔掉的,又何止是一床褥子?
那是奶奶用一生的温暖为她铺就的归途。
只可惜,那条路,从来也没能将她带回奶奶身边。
……
“矜姐……”
陶乐乐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试图抓住顾矜的手,那刺骨的寒意让她心惊。
顾矜的眼神不知在看着何处,她的身体像是被抽空了灵魂,只剩下一具躯壳,瘫软地倒在榻上。
“矜姐,你别这样,求你了……”陶乐乐的声音颤抖着,眼睛里满是慌乱。
白芷站在一旁,有些迷茫,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原以为顾矜只是爱上了萧临川,才会因为被他羞辱而伤心,可现在,她却隐隐觉得,眼前的一切似乎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范畴。
突然,顾矜猛地翻身坐起,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不行,我要回去!”
她的声音沙哑而决绝,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呐喊。
白芷愣住了,她看着顾矜从虚空中忽然拿出一支细杆的笔,她的手指飞快地划动,笔锋在空气中拖出一道道荧光轨迹,每一笔都像是在撕裂空间的屏障。
白芷的耳边传来刺耳的嗡鸣声,像是破旧硬盘在超负荷运转,又像无数线路被强行切断时发出的尖锐爆裂。
她看见顾矜脚下的地面开始瓦解,原本平整的木质地板被撕裂成无数像素块,漂浮在半空中,逐渐消散成光点。
天空变得一片漆黑,仿佛系统的背景层被强行剥离,只剩下裸露的空白数据网格,交错的光线像蛛网般蔓延开来。
虚空中突然浮现出巨大的红色警告框
“ERROR”
“DATA BREACH”
“CORE SYSTEM UNSTABLE”
几个字眼疯狂闪烁,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像是整个世界正在走向崩溃的边缘。
“矜姐,你疯了!停下!再这样下去你会消失的——”陶乐乐的声音被淹没在一阵低沉的电子轰鸣中,她的身体开始像断线的虚拟模型一样闪烁,边缘的数据流不断剥离,逐渐化为透明。
“矜矜!”白芷大喊,然而她的声音像被吞噬了一样,无法传递到顾矜耳中。
就在这一瞬间,虚空中突然炸开一道刺目的白光,符号的光芒猛然膨胀,整个世界像被无形的巨手撕裂成无数碎片。
白芷只觉得身体一轻,像是被抛入了无尽的数据洪流中,记忆与现实的界限彻底模糊……
江南四月,烟雨朦胧,那白衣公子撑着油纸伞,立于青石桥上,眉目如画,温润如玉。他微微低首,声音仿若春风拂面:“姑娘,可是在寻路?”她怔然抬眸,看着雨水顺着伞沿滴落,他的笑靥却如一缕暖阳,悄然照亮了她灰暗的世界。
漠北黄沙漫卷,风声呼啸。他披甲策马而来,银色铠甲在烈日下熠熠生辉。眼神冷峻如刀,却在望向她时柔和了几分:“姑娘莫怕,我会救你。”
山林间,他重伤倚树,唇角染血,却仍对她展露微笑:“阿芷,若有来世,我定早些寻你……这样,便不会让你受这许多苦楚了。”
长安城,灯火璀璨。她着一袭红衣,立于高阁,耳畔传来他在楼下唤她的声音:“阿芷,我来接你了。”
那一刻,她以为终得圆满,却见长街刀光剑影,他轰然倒地,鲜血染红了她的裙裾。他紧握她的手,目光中满是愧疚:“对不起……我终是没能护住你。”
她看见自己一次次与他相逢,一次次坠入爱河,却也一次次被命运撕裂。
冷宫深处,他立于门外,声音寒彻入骨:“白芷,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
记忆如潮水般翻涌,每一个片段都似利刃,割裂着她的心。
无数次的重逢,无数次的缱绻,无数次的诀别,每一次结局都如此残酷,每一次离别都如此刻骨铭心。
她的脑海如同被雷霆劈开,所有记忆与陌生的声音交织成一片混乱的漩涡,将她彻底卷入其中。
“愚蠢的NPC,还天命女主?不过如此。”
“最讨厌这种白莲花。”
“哈哈哈,真有意思,这种狗血剧情还能有人玩得津津有味。”
“她就这点用处,工具人一个。”
这些声音冷漠、嘲讽,带着难以掩饰的轻蔑,像无数根针刺入她的意识。她的身体颤抖,双手捂住耳朵,却无法阻止那些声音一遍遍地回荡在脑海中。
“谁在说话?”她声音颤抖,带着恐惧与迷茫,“NPC?天命女主?我……到底是谁?”
她的记忆开始崩塌。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画面,那些关于萧临川的温柔与深情,那些爱与痛、欢笑与泪水,忽然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蒙上了一层破碎的纱。她想抓住什么,却发现一切都像沙子般从指缝间溜走。
江南烟雨中,他为她撑伞的温柔笑意;
漠北黄沙里,他策马而来的英姿;
战场上,他护在她身前的坚定身影;
山林间,他重伤时对她的深情告白;
长安城中,他倒在她怀里的遗憾与愧疚……
这些画面,忽然变得虚假而疏离。
她开始怀疑,那些真的是她的记忆吗?还是说,它们只是某种被安排好的剧本?
她的呼吸急促,胸口像是被压上了一块巨石,沉重得几乎无法喘息。她的眼前浮现出一幅又一幅陌生的画面——
一个巨大的光幕,上面写着她的名字、身份、属性,甚至还有一行小字:“天命女主,负责推动剧情发展。”
她看见有人操控着她的命运,冷漠地注视着她的挣扎与痛苦;
她听见那些人肆无忌惮地议论着她的遭遇,甚至嘲笑她的情感与执着;
她看见自己的一切——她的爱、她的恨、她的痛苦、她的挣扎——不过是别人眼中的笑话,是一场供人消遣的游戏。
“不……”她喃喃着,眼中满是绝望,“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可那些声音依旧在耳边回荡,刺耳而残酷——
“她就是个工具人,剧情需要她哭她就哭,需要她死她就死,多好用啊。”
“啧,白芷又要被萧临川抛弃了,真是狗血。”
“哈哈哈,这种虐恋情深的套路还能骗到人?”
“白莲花下线吧,拜拜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