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歌正在接受批评，她刚才已经把自己在办公室说的话加以填充，全数报告给了校长。
但念在她是初犯，并且情节并没有早恋那么恶劣，校长最终给予了她一个通报批评，并当着全校同学的面念检讨的惩罚。
走出校长室的路上，她头一回感觉路途上的风这么凛冽，路上的树是那么金黄，路上的风景是那么的萧条。
她低头，无意间踢开了一颗石子。
“渔歌！”
陈歆悦神色慌张地朝她跑来。
渔歌注意到她的慌乱，问道：“怎么了？”
“你被带走的时候，宋砚书想要追上去，可是突然心脏疼得厉害，没一会儿就晕过去了！现在周杳跟孟贺清正在医务室照顾他呢……”
“他又开始心脏疼了？”
渔歌正想去找他，忽然又顿住脚步，走向了教室的方向。
陈歆悦不解，她追上去问：“宝贝，你不担心他的状况吗？”
渔歌咬着唇：“怎么可能不担心，可是我去了只会给他添麻烦，他未来是要保送的，不能因为这种事而耽误他。”
“那你怎么打算，还要跟他继续下去吗？”
“我……我怕我说了分手，他会胡思乱想，以为我不要他了。”
“不会吧，宋砚书看起来没有这么脆弱啊。”
“那都是他想让别人看到的，他其实特别敏感，特别怕被抛弃。”
“宝贝，你好了解他啊。”
是啊，被他爱了两辈子，奋不顾身了两辈子，要是一点都不了解他的话，那也太混蛋了吧。
其实渔歌已经做好了被人议论的准备，只是当真正听到之后，还是会忍不住眼睛酸涩，再加上这两天感冒，鼻子也酸，难受得紧。
上课铃声响起，班主任走上讲台。
“渔歌，下课你跟王晶座位换一下。”
渔歌咬着嘴：“嗯。”
“接下来我们把昨天的作业翻开……”
……
放学路上，渔歌出奇的安静，她靠在玻璃上，望着窗外的风景。宋砚书坐在她身边，但两人之间隔了两个书包，他坐在最旁边的地方。
“是不是不开心了？”
渔歌没有说话。
“如果不想继续下去了，你就跟我说一声，我尊重你的选择……”
话未说完，他的手就被人牵住。
宋砚书仍然是笑着的：“怎么了？”
“我在想我的出现，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好像一直以来，你的苦难和疼痛都是我带来的。”
渔歌望着自己的手心，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仿佛水晶吊坠那般晶莹透亮，落在手上滚烫滚烫的。
“我听悦悦说你的心脏又疼了，我知道是因为我。”
“所以呢。”宋砚书的笑容淡了些，他问，“那你还要我吗？”
“要。”渔歌毫不犹豫。
她抬手擦掉眼泪，鼻尖红红的，嗓音颤抖着软：“我说过我要考到第一考场去见你的。”
“等你保送以后，我……我就要更加努力去追逐你，我不想未来成为你的拖油瓶。”
“你一直都不会是拖油瓶。”
-
夜晚总是让人莫名想哭，渔歌捧着手机，本想刷个视频缓解一下情绪，可是就是这么命中注定，她点开的第一个视频就是虐心歌曲，压抑的心情在这一刻释放出来。
她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珍珠大的泪水坠落，她吸着鼻子，拿纸巾擦了下鼻涕。
班上的人都对她有偏见，都在说她的坏话。
【宝贝，现在是不是很不开心呀，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这总是要因为几个瞬间的酸涩才能衬托出快乐不是嘛？其实不是所有人都不喜欢你的，今天快放学的时候，就有好几个女生来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跟她们解释之后，她们都很心疼你，所以不要那么悲观嘛，人生在世，总会有人喜欢有人讨厌的，反正我是超喜欢你的！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无条件站在你这一边！偷偷告诉你，我今天放学回家给你买了好多好多糖，也不知道带哪种给你，所以我每个都带了一点，明天吃了糖就不许不开心啦！】
底下还有一个请收款。
520元。
【不收的话我要哭哭的呜呜呜。】
渔歌最爱浪漫和仪式感，恰好陈歆悦最善于制造小惊喜，这一篇深夜小作文很大程度上治愈了她的心灵，她嘴角一歪，孩子似的双手擦眼泪。
【悦悦，我好想抱抱你！】
【好的呀，明天早上就给你抱！】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越纯粹越美好。
有一段好的友谊真的很重要。
她刚躺下，就又收到一条微信。
【好好休息，乖乖睡觉，晚安。】
是宋砚书。
【嫂子！不要不开心！多笑笑！像我一样！！】
是周杳。
【渔歌，总有人想针对你让你难堪，那你就明媚给别人看，我不能轻描淡写地把你的不开心代过，但是还是想祝你快乐。不用担心，大家都在。】
是孟贺清。
连续看到这么多条关心，渔歌也不再难受。
她放了首音乐，把手放进被窝后，安心地睡去。
-
渔歌庆幸自己的检讨不是在主席台上的，而是在学校的广播室，陈歆悦几人都陪着她一块儿去了，只有宋砚书一个人不见踪影。
但渔歌也没多问，她心想，按照他们俩现在这种尴尬的关系也确实是不适合在一块儿。
“宝贝加油！一咬牙就念完了，就当是广播啦！”
“嫂子我们就在门口等你哈！”
……
楼梯口，宋砚书打开录音笔，他侧着身，靠在角落的阴影处，他望着远方的太阳，刺目又明媚，而他的身后，却是脏乱无比的阴沟，并且还有一只老鼠正在吱吱叫。
“照片发的不错，效果我很满意。”
“一会儿我把她检讨的录音发给你，你记得发到网上，按照这届网友的批判力，你的这条视频必定大火，赚来的钱你自己用，不用给我。”
“我就只想看她身败名裂的样子。”
“……”
宋砚书悄然无声地结束录音，离开了楼道。
下午三点，渔歌的检讨准备开始。
少女的声音富有特色，清亮明朗的嗓音干净到不沾染一丝一毫的污垢，但仔细听，又带着这个年纪女孩都会有的俏软，总之很养耳。
有些男生一句声音便笃定，这个渔歌一定是个大美女。
因为要听检讨，所以这一小段时间，学校是不阻止上课的，具体让不让出来，也都要看每个班主任的意思。
宋砚书正想往播音室那栋楼的方向走，身后就传来了阮津甜的声音。
好像高二就只有他们一个班被放生，其他的都乖乖坐在教室里。
走廊上并没有人，距离班级的位置也有一段距离，因此阮津甜的声音特别突出，让宋砚书脚步蓦然顿住。
他没给她什么好脸色，语气淡如水，仿佛他们从来就不认识似的：“有事？”
阮津甜被他的冷漠怔住，“砚书，我们不是朋友吗，你怎么对我态度这么冷淡啊……”
“以前是，不过现在不是了。”
“为什么啊？难道就是因为渔歌吗？”
触发到敏感词，宋砚书略显烦躁：“闭嘴。”
阮津甜仍然穷追不舍，可宋砚书压根就不理她，他转身要走，在即将下楼的瞬间，他的后腰被一双手紧紧环抱住，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宋砚书一个转身，重重推开了她。
“滚开！”
阮津甜丝毫没想到宋砚书对她如此毫不留情，一点力都没收，她实打实地摔在了地上，坚硬的地板使得她的屁股仿佛已经四分五裂，连带着腰都阵阵发疼。
她眼眶湿润起来，声音不自觉打着颤。
“宋砚书……”
“别烦我。”
见他还是要走，阮津甜不死心又追上去拉他的手。
“宋砚书你跟我在一起吧，我真的很喜欢你，渔歌她跟你在一起被发现了她不打算对你负责，但是我敢对你负责，你别去找她好不好？”
宋砚书感觉面前这人早已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开朗又蕙质兰心的女孩，她现在变得心机深沉，而且还死缠烂打到他已经心生厌恶。
想到什么似的，宋砚书摸索着口袋，不再挣扎，而她心满意足地牵上了他的手。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阮津甜还以为是他不敢相信自己能如此坚定地爱他而被感动，所以趁热打铁，又说。
“宋砚书，我爱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宋砚书从口袋里抽出手，把她的手拿开。
此时此刻渔歌的检讨还没结束，伴随着女孩的声音流淌跳跃，宋砚书也不再装。
“我不爱你，我只要她。”
“也请某些阴沟里的老鼠不要再在角落里窥视我的生活了，因为我怕我太耀眼，而闪瞎你的狗眼。”
这两句话，完全是一瞬间说出来的。
宋砚书跟渔歌就像是串通好的一样，把阮津甜气到失语，她脸色极差，时绿时红，像个交通信号灯似的。
前者却听得乐呵，走前，还挑衅般地扬起唇，张扬的模样让他整个人都仿佛坏到了极致，恶劣到了极点。
他说：“这检讨写的挺好的，写到点上了。”
他的话锋芒毕露，似有所指。
阮津甜回过头看着他的背影，内心复杂。
走出广播室，渔歌开门就被陈歆悦抱住，她语气带着笑意，给她竖了个大拇指，而后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往回走：“你看，一下就结束了对吧？”
“比我想象中的轻松。”渔歌嫣然一笑。
身后的周杳四处张望，引起了孟贺清的注意。
“找谁呢？”
“砚哥啊，嫂子检讨都做完了，他人呢？”
此话一出，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周杳往前跑了两步，走到渔歌面前，倒退着走，试探地问道：“嫂子，你跟砚哥感情还稳定吧？”
孟贺清跟上去一巴掌拍在他后脑：“说什么呢你？”
“我就是在想，怎么嫂子需要人陪着的时候砚哥人都不在呢。”周杳摸摸脑袋，“以往这种时候，砚哥肯定是寸步不离的呀……”
陈歆悦怕渔歌听了会胡思乱想，赶紧打断了周杳的话。
“那肯定就是宋砚书他有事啊，再说了，宋砚书跟渔歌现在这种关系在学校要是再黏在一起肯定尴尬啊。”
渔歌表示同意，毕竟她跟宋砚书是真没怎么样。
只是回到班级，王晶身边的那个座位依旧空落落的。
风吹进来翻开了新一页的书本，黑笔跟其他资料平平淡淡躺在桌上，没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看来宋砚书没有回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