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时安决定在齐林殿等一等,三日之后准时去找时泽。
齐林殿这三日也是有了鲜少的宁静,上上下下的人不知道去哪了,除了按时的一日三餐供给,想见个活人都难。
时安走出屋内,探头寻了寻,决定朝前殿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去看看,心中莫名其妙有个指引,觉得时泽会在那。
越来越靠近前殿,才有了一丝丝人迹,逐渐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
“时殿主,我早就说过了,这种事情做不得,你怎么还是一意孤行。”
“对啊,时殿主,你做事情要为黑山窑的人民考虑啊。”
“时殿主,当时是你收留了我们,收留了黑山窑的人,我们肯定不会去的。”
时安还没有走到殿前,便听到了剧烈的讨论声。
看来位置没错。
顺着声音走过去,果然看到了侧坐在椅子上的时泽,一席白衣,面色却有些憔悴。
这是很差的状态,时安非常确定。虽然现在时泽看起来只是朴素了些,累了些,可时安很了解时泽,爱臭美,不是快死了都要爬起来打扮一下,坚决不可能憔悴见人。
死要面子活受罪。
但是现在侧坐着的时泽,却的的确确面容憔悴,嘴唇发白,衣服穿的也非常素净。
“时二公子,你怎么来了。”
不知是谁看到了时安,说出了这句话,众人的眼神都往后看去,才发现时安不知不觉中已经站到了众人身后。
时泽给了众人一个眼神,屋内顿时被清场,只剩兄弟二人。
“出来吧,这里没别人了。”
时泽说道。
屋内明显只有时安和时泽而人,不知道时泽在跟谁说话。
不一会,时泽椅子背后的屏风动了一下,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探了出来。
“墨白!”
时安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它了,不经意便脱口而出。
墨白摇晃着小身板,比之前更胖了,像个被滚的瓷实的雪球。
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时安,蠢蠢欲动,却又小心观察着时泽。
“想去就去,装什么。”
时泽说道。
墨白这才呲溜一下钻进时安怀里,蹭来蹭去,好生开心。
“白眼狼,谁把你养那么胖的。”
时泽嘬了一下嘴,语气有些吃醋。
时安摸了摸墨白的小脑袋,便将它放回地上。
“陈步轩那个家伙又去告密。”
时泽无奈地说道。
时安这才明白,时泽是意思是让他下次再来,而那个三日后,是陈步轩偷偷跟他说的。
“我不想你看到我现在的模样。”
时泽说道。
他可不想在自己弟弟面前败下阵来。
“黑山窑发生了什么。”
时安开口道,显然不想理会时泽的抱怨。
时泽忘性大,也立马被带进另一个话题。
“就像你看到的,大家都反对我养墨白在后山,毕竟灵兽嘛,总是有危险,更何况它资质还不一般。这小玩意,可让我一顿收拾。”
时泽边说边扶额,不经意间,手臂上的伤疤露了出来,长长的一条,还在红肿,看不出来究竟延伸到哪。
时安走上前,把时泽地袖子拉开,长长的伤疤,延伸到了胳膊肘还要往下。
“陈步轩没和你一起吗。”
时安帮时泽上药,之前祁水受伤,自己就从时家随身带了些药,没想到现在又用上了。
“他?他比我可惨多了,他差点没命了,我只是外伤,他内伤严重着呢。”
时泽一边说一边生气地指着墨白,“就这白眼狼,一巴掌拍过来,陈步轩给我挡住了,破了不少神力。”
时安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带它走吧。”
时泽摆了摆手,“它都认主了,我不同意啊。”
“齐林殿的其他人呢。”
时安又说道,这几天齐林殿能看到的人实在是太少,有些不同寻常。
时泽叹了口气,看了眼四周,小声说道,“后山。我把他们都转移到后山了,陆陆续续,黑山窑的人都会过去。”
“后山?黑山窑怎么了。”
时安说道。
“我想了一下,黑山窑还是不够安全,之前审判庭的人表面和我制衡着,也没人真的敢动,现在不一样了,审判庭一天一个样,还有陈家插手,黑山窑早晚要变成他们的盘中餐。”
“所以你让他们躲进后山了。”
时安平静地说道。
时泽一股脑坐起来,“什么叫躲,我那是合理规避,等安全了,再让大家出来。总不能让他们和我一起冒险。”
时安明白时泽的意思,包扎好伤口后,又留下几服药。
“这些东西不用我说,你自己都懂,只是没有时间做。我都带来了,随餐吃就行。照顾好自己,华中城需要你。”
时安说罢,掏出显示器,还是没有一条消息,只有一个通知。
“想回去就回去,我这里不缺人。”
时泽挥挥手说道。
“嗯,确实该走了。”
虽然自从时家和审判庭异心后,显示器就很少收到消息,时安到觉得这难得的清闲是不错的。
可现在却感到莫名的心慌。想到墨白不会无缘无故失控,更加觉着有些危险。
“这几日,赶紧把黑山窑城民转移,你带着墨白陈步轩,在齐林殿好好养伤。”
时安说道,总感觉想交代什么,却也说不出口。
“注意安全。”
思来想去,只能说出四个字。
离开齐林殿后,时安加快速度回华中城,越靠近,越感觉有些不对劲。
怀表滴答滴答地响着,好像随时都会有危险袭来。
好在飞行器顺利着陆,时安看了眼飞行器上的大屏,刚好降在了时宅内。
舱门打开,时安踏了出去,眉头顿时紧紧皱到了一起。
时宅大门敞开着,屋内被里里外外翻砸了一遍,一片狼藉。屋内没有一丝动静,更没有一丝生机。
一把沾满血的刀直直刺进一个黑衣随从胸口,嘴角的献血早已干透,眼珠却死死盯着地面,跪坐堂前。
时安眼神一怔,虽然心里早就有了预设,可真的发生,还是心里有些发紧。
他把刀拔了出来,那个黑衣随从立马倒在地上,灰白的眼眸,发硬的身躯。
时安蹲下,用双手盖住他的眼眸,再松手,才得以瞑目。
“我回来了。”
时安说道。
走进堂前,空无一人,又朝后院走去,也没有一个人,祁水也没有踪影。
时安打开显示器想联系祁水,却怎么也拨不通。
他好像要再次失去她了。
时安开始有些迷茫,要是过去的自己,肯定能想出办法的,但是现在却手足无措了。
狂风将时宅的大门吹的吱呀作响,这才将时安拉回冷静。
时安朝门外走去,大街上不知何时已经尸横遍野。
黑衣侍从们的尸体被随意堆叠在一起,好像什么马上就要被处理掉的东西。
他们的脸早已血肉模糊,根本看不清楚谁是谁。
时安手有些颤抖,却还是握紧了拳头,强忍着泪水走了过去。
那些冰冷的东西,曾经都是围着他,叫老大,遇到事情不离他,愿意永远追随他的人,可他才离开了不到五日,怎么就......
时安不想继续往下想,他将堆叠的尸体一个个拉进时宅内,顺着放好,仔细看了许久,依稀还是能从一些细节分出来谁是谁。
父亲和儿子放在一起,兄弟放在一起,最好的朋友放在一起。
时安强装镇定地做着,他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那群侍从的笑脸,好像又映入了他的脑海里,那帮在他身后悄悄八卦,互相逗弄的家伙,怎么现在一个个都安静地躺在这了。
回看那具跪着的尸体,不像是誓死捍卫尊严,保护时家的英雄姿态,更像是作案者留下的嘲讽。
“你们都去哪了,去哪里了!”
时安紧紧捏着其中一具尸体的衣裳,狠狠说道,却再无应答。
“我们誓死捍卫,华中城的自由与光明。”
那些曾经的誓言,还在时安耳边回荡。
手上的青筋暴起,拳头紧紧攥着,有些发抖。
时安拿起怀表,立马嗖地一下变成了双刃剑,持剑离去,直直走向陈家。
陈家的门紧闭着,早已没了人,不知道是故意不见,还是一家搬去了审判庭。
时安眼睛有些充血,盯着陈家观察了许久,确认了确实没人,这才离开。
双刃剑握在手中,头发被风吹的飞舞,时安走的很坚定。
“哐哐哐”
闻家的门被敲响了,闻雅有些小心地站在门口问是谁,传来时安的声音,才有些不可思议地开门了。
闻家内长长的白布高悬着,每个人豆穿着素衣,眼眶泛红,黑白孝字挂在肘间,闻家家主的遗照静静地放在堂前。
“时,时安。你怎么来了。”
闻雅声音有些沙哑,脸上泪痕明显。
“闻家家主,他,怎么回事。”
时安有些哽咽,
“肺疾,医生之前就说活不得几日了,一直瞒着我们,硬是拖到了前天,再次发病,抢救无效。”
闻雅小声说着,这是她生平第一次不泼辣跋扈。
时安叹了口气,前去给老爷子上香烧纸。
还好不是审判庭的人干的。
“槐安呢。”
时安陪闻雅待了一会,缺怎么也不见着槐安地身影。
“应该是去找祁水了。前几日他交代我不要随便开门,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在屋内不要出去,也不要和他联系,还设了结界,所以我也不知。”
闻雅说到。
结界?时安从来没有教过槐安这些,刚刚进入闻宅也畅通无阻,看来是骗闻雅的。
“他还不知道父亲走了。这几日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了,时安。让他回来一趟,好不好。”
闻雅泪水止不住流了出来,就差点快给时安跪下。
时安立马扶起闻雅,安抚道,“外面没事,我会去找他,让他早日回家。只是闻宅还得继续闭门,吃穿用度还够吗。”
闻雅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外面没事,为什么不能出去,时安,到底发生什么了。”
时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自己也刚刚回来,一切也是未知。
“和你一样,我相信槐安,所以这次就听他的一次,好吗。”
时安又说道。
其实他自己都还没有从时宅里缓过来,虽然现在人在闻宅,脑袋却是懵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