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阿瑶在闻宅的日子非常平和,每日和闻雅一起在院里喝茶聊天,比在外面不知道好过多少。
时安心里盘算着,如今也是四五天了,祁水让阿瑶来投奔闻雅肯定不是无心之举,可是到现在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有些奇怪,审判庭也没有再找过时安麻烦。
“我去一趟审判庭。”
时安边说,边随手去拿显示器准备出门。
“你去审判庭干嘛。”
闻雅摘了个果子放进嘴里嚼着。
“找祁水和槐安。”
时安缓缓说道。
“他们为什么在审判庭,我还以为槐安那家伙躲起来了。”
闻雅顿时有了兴趣。
时安并未回话,一把推开了闻家的大门,外面一片风和日丽,早已没有了过去的萧瑟。
兴许只是天气回暖了,前些天确实天气不太好。
街上的行人依然很少,但是气氛比之前好了很多。
时安刚要踏出门,却被闻雅抓住了。
闻雅紧紧地抓住了时安的手肘,时安停了下来,站在原地。
闻雅停顿了一下,又不好意思地把手松开,递过去一个果子,说道,“注意安全,早日回家。”
一瞬间,时安恍惚了一下,接过果子,点了点头说道,“我会转告槐安的。”
说罢便离开了,闻雅在后面大喊了一声,“我是说,你和祁水也早日回家。”
时安听到了,却没有停下脚步,依然大步走着,脑子懵懵的,似是被什么撞击了一般,却又有些发重,好似这是一场梦。
为什么去审判庭,他其实也不知道,就是他的直觉。这么多天了,他每天都盼着祁水和槐安回来,却一点消息也没有,他知道他不应该打扰他们,但这么些天了,他实在是担心地不得了。
走在神力研究中心门口,大门的牌匾已经有些破败,矗立在一片空地中,竟然有些显得突兀,格格不入。
当初他专门把神力研究中心建在审判庭中心,一是告诫,让那帮人看看他们迫害过的城民们,就算没有他们的庇佑,也能过好日子;二是方便,在靠近神力充沛的地方,更容易激发学子们的神力。
现在这里一片萧瑟,甚至有些显得破败。
审判庭的结界竟然被取消了,招摇的高楼仿佛在告诫他,告诫城民,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时安迟疑了一会,还是决定大步踏了进去,他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
不一会,便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门口,他的权限目前都被取消了,唯独自己的那一间办公室,他偷偷留过钥匙,并且没有人在意那个无聊的地方,所以还算是他在审判庭唯一能自由进出的地方。
时安正准备开门,里面传来了声音。
“老大,我们怎么处理,看起来他真不行了。”
“你心软什么,我有说停吗。他如果今天不说实话,我们怎么和上面的人交代。”
“可是时安已经回华中城了,我们直接去找他不就行了。”
“废话,用你说。上面的人交代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手。时家在华中城什么声望你不知道啊,要是真动手了,城民该怎么想审判庭?”
时安站在门口,里面的声音极为熟悉,如果没有猜错,那就是陈元,至于另一个讲话的让,应该是他的侍从。
至于那个他,时安心里一紧,不会是槐安吧。
时安立刻打开了门,里面两个人面面相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时安。
陈元大声说道,“时安?你还敢来?”
时安看了眼屋内,血淋淋的地板,难以看出是新血盖住了旧血还是旧血未干新血便冲刷了上去。
一个陌生长相的男子被半挂在一个已经看不出形状的衣架子上,无数的荆条捆绑着,那男子头垂着,白色的头发凌乱。嘴角的血又滴了出来,手上的血管时不时嘭起,一条条紫色的纹遍布全身。
时安冷静地看着陈元,质问道,“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陈元气势立马上来了,毕竟现在陈家才是正得意的时候,自己嫉妒时安多年,如今终于可以出气,立马摆起了架子。
“时安,噢,还是说应该尊称你一声时二公子。如今你已经被审判庭除名,背信弃义的人,怎么还有脸回来。”
陈元说道。
“这是我的办公室。”
时安并未理会,继续说道。
“我数到三,你们最好滚出去。”
时安的态度明显凶了起来。
陈元是知道时安有神力的,自己就是一介凡人,心底顿时怵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时安,今非昔比,你早晚要为你今天,还有过去那些事情负责的。我会一件一件算明白,不急。”
陈元边说,边示意身边的人一起出去。
和时安擦肩而过的瞬间,时安说道,“我等着。”
说罢,时安便进了屋,还没等陈元气愤地想要回怼,门就被一把关了起来。
陈元吃了个闭门羹,但是心底里还是有些怕,毕竟狗仗人势,现在他势单力薄,只能在屋外骂了几句便离开了。
屋内,时安看着男子,很陌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在我像陈元那样拷问你之前,你最好自己交代清楚。”
时安拉出自己的办公椅,坐在了男人对面,说道。
男人抬起头看着时安,轻蔑地笑了一下,“不记得我了吗。”
时安看着男人的瞳孔,透过瞳孔看到一只墨白色蜷缩在角落的小灵兽。
“墨白?你怎么?”
时安说道。
男人点了点头,墨白竟然幻化成了人形。
在异世界,灵兽幻化成人形的不是没有,可是极少,史书上记载的都没有几个。
“你不是应该在黑山窑吗。”
时安赶紧过去,把墨白放了下来,找了件干净衣服给他披上。
“我伤了人,黑山窑肯定是留不住了,时泽不肯放我走,我懂,是因为你。但是我必须离开,不然我会伤到更多人。那几次失控,都是有人在刻意引导,也是因为失控,我才得以将体内的力量发出,幻化成了人形。”
墨白轻声说道,看得出来他很虚弱。
时安默默用神力替墨白恢复伤口,却怎么样也不行。
“没用的,我自己清楚,灵兽一旦幻化成人形,离死就不远了。那些我们体内封着的力量,一旦爆发就会无止境地伤害我们的身体,直到死。”
墨白面色苍白,笑着说道。
他倒是看淡了。
“那你为什么来这。”
时安没有放弃,还是在努力地挽救。
“我想见你最后一面。”
墨白说道。
时安停了下来,心里突然颤了一下。
“我知道你不是不要我了,你是为我好。可是黑山窑离你太远,离祁水太远,我逃出来了,走了好久,好久。”
墨白边说边喘,语气更加轻了。
“我去了时宅,可是那里只有尸体。我记得你说过你是被审判庭赶出来了,我知道那帮人不是好人,所以我想着,那就在审判庭最后失控一次吧,给那些人一些惩罚,算我能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墨白边说,嘴角的血迹边消失了,神情变得泰然。
“但是在审判庭门口遇到了那个人,他刚开始知道我是来找你的,还好心把我带到这,结果才进来,就是对我的折磨。”
墨白边说,边皱了一下眉头。身上的伤口还在红肿。
陈元打了墨白,他觉得墨白就是时安的奸细走狗,他打不到时安,对时安没有办法,所以就想方设法地折磨墨白。
“主人,为什么这几天我那么想失控或者变回去,但是怎么努力都不行了。或许我真的要离开了吧。”
墨白尽力地说着,他身躯颤抖着,不知道是伤口的疼,还是对死亡的恐惧。
时安叹了口气,他知道现在墨白的身体已经无法救回了,无论是陈元伤害他,还是他自己的内力一直在迫害他的身体。
他轻轻地把手搭在墨白的脑袋上,轻抚着,就像他还在是一团小灵兽时那样。
墨白下意识地往时安怀里钻了钻,害怕就躲在时安身边,好像已经成为了他的肌肉记忆。
不一会,墨白的身体开始发凉,可他的神情却轻松了很多,眼眸紧紧地闭着,不一会便又松开,整双手顿时没有了力气,搭在了地上。
“还好,最后还是见到你了,替我像祁水问好。”
这是墨白说的最后一句话。
时安的心跳开始一点点加速,有些发紧,有些痛,眼泪止不住地浸润了眼眶,可他尽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也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想要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有些不知所措了,不知道该干嘛,好像自己变得像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
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灵兽能与人亲近,也没有见过灵兽幻化人形,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你明明什么都没做,你明明什么都没做。”
时安默默地说道,双手渐渐松开了,坐在地上。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认为墨白也是因为他才死的。
就因为想找他,而被陈元折磨。
或许如果他没有被折磨,没有伤的那么重,如果自己的资历更深,或许就能救他了,或许就能让他见到祁水最后一眼......
时安想着,心绪无比混乱,脑袋却很空洞,手紧紧地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