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朗从刘兆发办公室出来，傅冰雨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她知道刘兆发不会拒绝，这么多年了，她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抓住杀害她姐的凶手，这就是她当法医最初的动机。

周朗做了个‘OK’的手势，傅冰雨感激地朝周朗点了点头，随后说道，“谢了，我不会在这桩案子里掺杂个人情绪，这是我的执念，但请不要忘了我也是一名法医，我有我的职业操守。”

周朗，“我相信傅法医能做到，对了，陆队现在被调查，我们都要避嫌，但也不能不管啊。”

傅冰雨小声说，“爆炸现场我去勘察过，确实有布置白磷的痕迹，但是白磷味道重容易氧化，里面掺了东西，而且土菜馆的熏香味道很重，也起到了一定的掩盖作用，所以这场爆炸是有预谋而为之，但是陆队的供词确实有问题。”

周朗叹气，“为什么要等陆开离开包间再引爆炸弹，还说了‘一起死’，显然杨淼知道齐思颖带来的金佛里有炸弹，问题就出在他等陆开到了门口才引爆，这就和他说得话有逻辑冲突。”

傅冰雨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但现在这一点儿没有办法证实，所以就造成了陆队的供词有问题。”

周朗不免有疑问，“他们到底怀疑陆队什么？”

傅冰雨眯着眼睛，“歹徒抱着炸弹说要跟你同归于尽，但是等你走出门去再引爆，你一点儿事都没有了，歹徒被炸死，换你会不会被怀疑？”

周朗捂脸，“说的也是。”

周朗回到办公室，整理了一下思路，吴立从东乔区回来了，垂头丧气地把文件夹摔桌子上，周朗扯了下唇角笑了，“碰壁了？”

吴立瘫坐在转椅上，两眼茫茫，“那倒不是，我辛苦跑一趟，结果劝了半天架。沈东海和肖云初快打起来了，沈东海这个暴脾气啊，这么多年没被人投诉到停职真是个奇迹。”

周朗也觉得是奇迹，“怎么样了？”

吴立坐起来，“东乔区支队过来支援的人算上肖云初一共八人，三名民警，四名辅警，现在全被市里问话了，其中民警李虎就是负责看守陈紫的，他说从离开到回来加起来也就六七分钟，车钥匙一直在他手上。还有个事值得一提，好巧不巧，锁陈紫的警车行车记录仪坏了，坏三天了，李虎也跟东乔区局里申报了，但是一直没修。”

周朗直接呵呵了，“好巧啊。”

吴立撇撇嘴，“确实好巧。负责看守齐思颖的民警叫于勤，他被齐思颖袭击晕了过去，所以齐思颖逃出去以后的事完全不知道。负责看守前后门的四名辅警在接受问话时说，爆炸发生后他们迅速往楼里冲，当时后厨有几个人还没完全撤离，他们先把人撤出去又去了案发现场。”

周朗站起来，“后厨还有人没完全撤离？”

吴立，“是，一开始为了不引起恐慌，先把杨淼那一层的食客分批撤离，后厨离食堂和包间又远，所以暂时还没顾忌到。”

周朗直接笑了，“齐思颖要是混在后厨那几个人里逃跑出去简直轻而易举。”

吴立叹气，“确实如此，不过后厨撤离的那几个人都找到了，两个厨师，一个传菜生，两个负责切菜和备菜的。人都找到了。当然也不排除，齐思颖在爆炸后乘乱逃走，爆炸后就跳闸了，监控都没拍到。”

周朗咬牙，手机嘟嘟响起来，夏永夜打来的，周朗火速接听，“你醒了？”

“我早醒了，住什么院，是不是你撺掇夏熠明让我住院的？”夏永夜完全是来兴师问罪的。

周朗听见他声音这么有力反而笑了，“这是医生的建议，你不要什么都赖我头上。”

“就赖你头上！”声音从门口传来，夏永夜一脸怨气地站在门口，脸还是有些苍白。

周朗完全傻眼，“你就这么出院了？”

夏永夜眼皮一翻，冷冷刀了周朗一眼，大步走过，头发丝跟着飞起来，好像一道红影飘过来，周朗睁大了眼睛，呼吸跟着一顿，夏永夜已经走到了周朗身边，他穿得很休闲，短款咖啡色英伦皮衣，搭配白色高领毛衣，洋气中带着几分冷冽，黑色长裤衬得两条腿又长又直，天生当模特的好苗子啊。

夏永夜看周朗两眼发直的盯着他，更生气了，桌子一拍，“我也没去整容，不认识了？”

周朗的耳根烧起来，抿深了唇，“你现在的样子挺好不用去整，整了就毁了，年纪大了还容易垮，不过医生怎么让你出院的？”

夏永夜理直气壮地仰起头，“我免责声明书都签了，当然能出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行吗？”

周朗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想着夏永夜到底在理直气壮什么，但好歹也是差点住院的人，还是不要跟他抬杠吧，“行，你觉得行就行。”

夏永夜翻了个白眼看向一侧，叉起手说，“陆队到底什么情况？”

进门先跟他无理取闹，开口最关心的人还是陆开，周朗莫名感觉不舒服，虽然他觉得这时候最应该关心陆开没错，“陆队的供词和现场实际情况有出入，市里要对他立案调查。”

夏永夜眉头拧紧，很不满地说，“陆队差点也被炸到了，因为什么出入就要对他立案调查？”

周朗简单描述了一下爆炸现场存在的疑点，夏永夜听完只是冷冷放下手，“有问题的该是东乔区分局过来支援的人，把案发当晚土菜馆的经理和过来打扫的工作人员，找出来一问不就知道了。”

周朗，“这些只能证明我们这边有内鬼和土菜馆事先被布置了陷阱，重要的是杨淼在陆队离开房间后引爆炸弹，他说了‘一起死’。”

夏永夜，“我猜他肯定觉得炸弹的威力就算陆队站在门口一样可以被炸死，但实际是炸弹的辐射威力根本不够。”

夏永夜看起来很关心陆开，虽然没相处多久但多少也有些感情的吧，周朗站起来，“需要证据证明杨淼确实不知道炸弹的威力，可是去哪里找证据啊，他一直戴着无线耳机，是不是有人在指挥他。”

夏永夜，“保镖呢？”

周朗叹气，“这三个保镖确实挺无辜，他们都是安保公司的员工，是被雇佣来得。”

夏永夜攥紧了拳头，“杨淼这个替身不怕死，还要连累别人，够可恶的。那得先从杨淼的人际关系开始查，有头绪吗？”

周朗无奈一笑，“你知道杨淼的人际关系有多复杂吗，他之前一直在边境线上的黑市倒卖古玩，接触的人基本都是作奸犯科之徒，半年都排查不完，还不一定能找到这些人。”

夏永夜有些挫败地垂下头，“金佛，还有金佛这条线，既然他是蜈蚣的替身，就是听命于蜈蚣，背后指挥他的人一定是蜈蚣。还有，既然他知道齐思颖带来的金佛里装有定时炸弹，他和齐思颖也是一伙的。蜈蚣和齐思颖也是有勾结。”

周朗，“确实是这样，但是……”周朗顿了一下，“蜈蚣是谁，我们谁也不知道，齐思颖也跑了。”

夏永夜叹气，“辛婷，交易地点和时间是辛婷泄露给我的。如果一开始就是一个局，辛婷把金佛的交易地点泄露给我也是这个局的开端。夏熠明说辛婷跑了，她到底跑哪里去了。”

张朝叼着卷饼走进办公室，一看办公室里都死气沉沉，他把夹在腋下的信封放在周朗桌子上，“门卫说是寄给刑侦支队的，也没说寄给谁。”

周朗拿过来，收件地址写得是‘天河区刑侦支队’，寄件人和收件人那一栏都是一串省略号，“谁寄来的啊？”

张朝手一摊，“谁知道啊。”

周朗拿起笔筒里的剪刀剪开信封的封口，往下一倒，一张照片掉了出来，照片背面朝上，写着一行字‘中午十二点到白杨村11-34号来接我’，周朗迅速翻过照片，照片上的人是辛婷，她站在一棵下脖子上围着一条黄色的碎花丝巾，笑着面向镜头。周朗睁大了眼睛，不久前他才从傅冰雨那里看到过傅丽瑶的照片，简直和傅丽瑶照片的构图一模一样。

看周朗脸色发白，夏永夜夺过照片，“这是辛婷，这棵树的叶子如此新绿，应该不是最近拍得，你怎么了？”

周朗恍惚了一下，沉重地说，“红房子……”

夏永夜，“什么？”

周朗平复了一下心情，“和，和傅丽瑶那张照片一样……”

“傅丽瑶？”夏永夜看到傅冰雨就站在门口，她和往常一样，不论表情和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大步走过来，从夏永夜手上夺过照片，迅速看了一眼，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将两张照片放在桌子上。

被百叶窗分割成一条一条的光斜着打在桌面上，阴影和光条交织在两张照片上，时隔十四年的光景，仿佛跨越时空重新交叠在一起。

傅冰雨平静地说，“构图和光影一模一样，还有这条黄色的碎花丝巾。同样写在照片背面的一行字，要么是模仿作案，要么是同一凶手再次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