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争是由于排异导致的不良反应,排异的原因是他常年服用治疗信息素紊乱的相关药物。
断了信息素紊乱药物之后再注射抗素体,果然事后反应就好了很多,骆闻和谭争两个见了面心里都窝着火,但也不耽误事,照样忙着。
这天谭争从骆闻家离开没多久,骆闻也从家里出来,这算是个稀罕事了。
他前一阵刚在研究所请了半年假,除了去谭争家,基本就是窝在自己家地下室。他不喜欢社交,之前研究所本来也算能待,但来了个实习生实在烦人。
把碳酸锂片丢了一颗进嘴里,骆闻跑去了郊区墓园。
“阿茉。”骆闻面无表情地喊了一声,拿布把碑上的灰擦掉。
“阿茉。”
“阿茉。”
骆闻擦一下叫一声。
墓碑上的照片是个栗色头发的少女,头发的卷度十分精致,手上带着蕾丝手套,看着镜头笑得很温柔。
无独有偶,同样一座墓园的另外一边,也有两个人来看望逝者。
李思属和李思远跪在一块碑前。这一块墓地,是这片墓园中最好的位置和风水,碑前摆满了贡品和花,李思属磕了两个头就站起来,李思远不仅磕了两个头,还要絮絮叨叨一会:
“妈,我跟你说,哥现在总命令我、要求我这哪的,要是你在的话就好了,你一直都说我只要开心健康就好…”
李思属皱眉敲他的头:“瞎说什么?你干那些破事我管你还不对了?”
“妈啊!!你看他,还上手了…”
……
兄弟俩上了车,李思远坐在后座,开窗哼着歌。
李思属在后视镜中看了李思远几眼,笑道:“阿远,你不是一直想去非洲看动物迁徙吗?我请了朋友带你一起去,安全,我安排的,这样爸也放心。”
“啊?”李思远一下弹起来,乐了,“成啊,太成了,啥时候去?”
“过一阵吧,所以你这段时间别惹爸不高兴。”
“好!”
……
因为那天那一出,思来想去,沈翡觉得可能是自己在谭争眼里太小太弱了,简单来说,就是轻视。这种轻视不是说谭争不在乎他,却是另一种漠视。
沈翡受不了这种感觉。
于是沈翡拿之前在股市赚的钱买了一笔谭氏的股份,不过也没什么动静。
此外,沈翡联系父亲,打算先跟在父亲身边学习,但没有多久,沈翡就在商业构建和投资灵敏度上展露了极大天赋。沈翡出门的时间自然随之变长,沈登几惊于沈翡态度的转变的时候问了一嘴,但沈翡也不说原因。
沈家商政都有扎根,涉及产业无数,中央议会很多高层都是姓沈的。有天沈翡就在沈登几桌上看到了谭争的名字。
接触家里的东西之后,他知道谭争确实有很多东西要忙。
但是谭争怕他生气,怕他不高兴,所以每天晚上六点前都会到家陪着他。沈翡知道谭争因此起得更早了,工作堆在一起忙得饭也不吃,就为挤出时间陪沈翡。
沈翡心知肚明,但没有点破。
“谭争,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没有。”
还和他说谎、还要骗他、还不肯告诉他。
为什么要这么瞧不起他?他让谭争觉得很不可靠了吗?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当猫的时候,谭争深夜的时候会抱着他说烦心事,会谈起母亲,会谈起成长。
“谭争,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沈翡问。
他可是沈家和意大利帕加诺家族的少爷,有什么困难不能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有钱权不能砸平的事吗?沈翡知道这么想有不对的地方,可他的环境确实就是让他难以遏制地这么认为。
都有我了,你为什么还要为了工作拼成这样?要投资还是要货源,要什么不能找我?
不理解,根本不理解。
谭争轻声回道:“是我的小猫。”
沈翡突然很嫉妒小猫了,嫉妒曾经是猫的自己。
……
玻璃幕墙外的霓虹灯像困在琥珀里的毒虫,谭争盯着电脑上合作协议皱眉,指尖划过PDF文件里那个熟悉的意大利银行徽标。
不久前,张海告诉他,沈家的独子那天晚上出席了李家那场宴会,沈翡的身份昭然若揭。
谭争心里的阴暗潜滋暗长,他第一个想法居然是扳倒沈家,这样沈翡才能永远在他手心里。沈翡的身份仿佛打破水面平静的石子,两个人之间的氛围越来越怪。
“你做了什么?”
沈翡抬眼看了一下,撑着脸道:“我帮你。”
“这就是你最近总是不在家的原因?”谭争问。
“是,”沈翡手指戴着家族徽戒,"我让他们认清你才是值得押注的。
抹除的竞标对手、暗中修改的合同条款、买通的审计人员。
“不需要你这么做,我也可以拿下这个方案。”谭争说。
“嗯。”沈翡应了,但心里憋着气。
谭争身上的标记味道越来越淡了,alpha的天性使然,他很难不烦躁。
“怎么了宝宝?”谭争见沈翡表情不对,把沈翡抱进怀里,轻轻拍着背,“不要不高兴好不好,我是不想你辛苦。”
“我也是,”沈翡倔着道,“我也只是不想你辛苦。”
“我不理解……但是谭争,明明我可以帮你,你为什么不想我帮你?你是不是怕和我扯上太多关系?”
“不是。有些东西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谭争说,“自己拿到的是不一样的,我一直都是这么走过来的,我不需要谁给我提供便利。”
尤其是你提供的便利,我更不愿意要。谭争想。
“那我,什么也不能为你做是吗?”
“不是,”谭争叹气,“我们不聊这个好不好?”
不了了之。
沈翡想,原来这就是挫败感。
但小猫不是记仇的人,第二天谭争给他买了草莓蛋糕,沈翡就肯给谭争摸头了。
……
谭家
老人老态的眉眼余有久居高位的余威,眼里浑浊,却又像刀般锐利。
“是时候了。”
“爷爷,您说什么?”谭独笑着问。
谭独那头红毛不知什么时候染回来了,他五官清秀,身形修长,含笑的眼格外讨喜,看不出先前纨绔的味道。自打他父母车祸双亡,他就被养在谭家老爷子身边,故而和谭东很亲。
“圆圆,你哥真是翅膀硬了。”
圆圆是谭独的小名,无他,小时候的谭独是个小胖子,整个人圆滚滚的,才得了这个小名。
“争哥怎么了?”
“他找了个不明不白的alpha,一点风声也不透露给我们。”谭东冷哼。
“争哥毕竟是omega,找alpha也很正常。”
“蠢货,我白教你了。”谭东怒道,“重点是他结婚成家,万一他再有个孩子!谭独,你这辈子别想有出头之日了。”
谭独不以为意,吊儿郎当道:“那感情好,我就窝在老宅当米虫,每月找争哥给我几百万买跑车。”
谭东气得吹胡子瞪眼,拿起手边的砚台丢过去。
“废物!”
谭独东躲西藏,嘴里不停:“公司那些事我真不想管啊,争哥……何况……”
“谭家是争哥救回来的!本来就该归争哥!”
这话不假,当初谭争本来是自己创业,势头正好,但李家这时想吞并谭家,谭争便回了谭家,一步步把谭家扶起来,否则那时的谭家根本就对付不了李家。
谭东老血都要吐出来,“滚!”
“得令,孙子这就滚。”
谭东喝道:“给我回来!”
谭独刚迈两步又顿住,老实回来。
谭东把一沓文件丢他身上,“给你在公司安排了工作,下周你立刻去上班。”
纸张散乱在脚边,谭独低头,没去捡,也没说话。
“你对得起你爸吗?胸无大志,自甘堕落,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晚上去干什么,赛车?那是不务正业!你爸妈怎么死的你忘了?”
“你还敢跑去飙车?!”
“你不给我老老实实接手谭家,你那些车全让人砸了!”
说到这,谭东又放缓语气:“我都帮你把路都铺好了,你走上去不就行了吗?啊?”
谭独低着头,闷声问:“争哥呢?”
谭东叹口气,道:“他,他归根结底是李家人啊,圆圆,人心隔肚皮 。”
“谭独,爷爷还能害你吗?”
——
这天晚上,谭争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发现沈翡开心地在床上晃着腿,抱着电脑笑,谭争走过去问:“看什么?”
“我外公给我发了我小时候的视频,”沈翡笑道,“你想看吗?”
谭争点头。
文件夹里面存了很多视频文件,文件旁都备注了不同的时间地点,沈翡挑了几个放给谭争看。
7.22 八个月
模糊的画质里,一个婴儿正躺在摇篮里,挥舞着肉乎乎的小手。卷曲的漂亮银发和绿色大眼睛,让谭争一眼便认出来那是谁。拍摄时间是在一个夏天,绿草茵茵,婴儿在阳光下咯咯地笑。
这时镜头有些晃动,听见一道男声,说着意大利语:"这是我亲爱的孙子,翡。"男人的手时不时入镜,轻轻摇晃着摇篮。
沈翡看到这,抱着谭争笑:“我外公声音是不是很好听?他是个很好的人,从小就很疼我,真想让你们俩见见,他一定会像我一样喜欢你的。”
下一个录像。
12.10 五岁生日
画面带着老式摄像机特有的颗粒感,庄园的草坪上搭起了巨大的白色帐篷,沈翡穿着Valentino定制的浅月白礼服,戴着纸做的皇冠,脸上沾着奶油,在家人的歌声中吹灭蜡烛。小孩又吵着要再看一遍吹蜡烛,于是他的家人又替他把蜡烛点亮。
“贪心。”
小沈翡仰头,这时他的中文似乎没有那么好,口齿模糊道:“才不系小翡贪心,是我想把则个愿望给外公啦。”
4.21 九岁
录像带似乎受潮了,画面不时出现跳帧。小男孩在浪花中奔跑,身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拍摄人拿着相机追赶,声音乍一听是严厉的,可细听都是纵容:“小翡,跑慢点。”
小沈翡忽然转身,扬起笑脸:“父亲!”
……
谭争认真把每一条视频看完,录像有很多,跨度是沈翡出生到现在,内容有哭有笑。其中每年的生日都是固定有留下录像,沈翡在家人的爱下,一点点长大、一点点成熟。
“宝宝,你从小就这么可爱了。”谭争说。
沈翡道:“哼哼,是吧…”
“你小时候的照片有吗?我也想看,你都看了我啦,你小时候一定也很可爱!”
“不可爱的,不过你想看的话,”谭争说“下次给你看,我小时候的照片不在这。”
“好——”沈翡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