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时的表情不太友好,他看了宿舟的表情半晌,终于还是松开了手,让厉央走了。
徊洋还没醒的时候,宿舟的妈妈却先从远方赶回来了。
等宿舟再次睁开眼,就见到优雅高贵的妈正坐在床头削苹果。
他妈穿着高定套装裙,项链耳环配饰一个不少,头发做了造型,脸上也化了淡妆,看上去随时能出发去参加商务活动。
那苹果在苏云的刀下被削得坑坑洼洼,连皮带肉削下去能有三分之一,也许是削得太过投入,她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宿舟睁开了眼,直到宿舟实在有点看不过去,开口叫了一声妈。
苏云抬起头来,眼神里都是惊喜,虽然医生们都说宿舟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但是看到儿子醒过来还是让她安心了许多,“儿砸,感觉怎么样?疼不疼用不用叫医生?”
“没事,感觉还行。”宿舟说,“您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怎么,还怕我知道?”苏云叹了口气,“上次和你通完电话我就计划着回来了,我给你打电话很久都打不通,后来打到陆局那里才知道你出了事。你呀……”
儿子作为一个刑警,每天处在各种危险中,这种事情苏云自然是知晓的,但是能劝不能劝的话也都说过了,宿舟和宿寻都是犟种,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以免话题向着不好回答的方向发展,宿舟赶紧开口道:“我有点饿了妈,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过饭了。”
苏云把刀放下,咬了一口苹果,“行,想吃什么,妈让人去买。”
宿舟:“……我还以为是给我削的。”
苏云:“你又不爱吃苹果。”
宿舟撑着坐起来,他气色看起来倒是还不错,转头看了一眼还在睡着的徊洋,昨晚发生的事情还是好像做梦一样。
他想了想说:“吃点清淡的吧,蔬菜粥之类的,或者……我有点想吃张姨包的饺子了。”
苏云咀嚼的动作都停了,然后在宿舟的注视下,动作僵硬地指了指一旁桌子上不起眼的饭盒,“我还说曼曼为什么一大早送了饺子来,还说你应该会想吃,怎么了儿砸,现在口味变化这么大吗?”
宿舟嘴角一牵,眼神不自觉又飘向了徊洋,“曼姐想得还挺周到。”
苏云却从这一个简单的眼神中察觉出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她擦擦手,给宿舟倒了杯水,才问道:“那边那个孩子是你的朋友吗?叫什么名字?”
“他叫徊洋,是我的同事。”
“哦,你是不是喜欢他?”
宿舟差点把嘴里那口水喷出去,呛咳了半天,最后却只是喊了句:“妈!”
宿舟此刻被戳穿心事,面上久违地染上一丝害羞,但是突然反应过来,他妈问的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不用多说,感情这种东西,需要的就是心动的感觉,考虑那么多做什么。”
好吧,就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宿舟把水杯握在手里,手指摩挲着杯沿。
“我上次电话里就说了,我对儿媳可不挑,只要你喜欢,妈就喜欢,我告诉你,妈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婆婆!”
“您是世界上最好的妈行了吧?好了好了,您在这儿也无聊,早点回去歇着吧,倒倒时差。”
“别打发我,而且我告诉你,你妈我最近也恋爱了,这次他和我一起回了国,等找机会让你们见见面,长得可帅了。”
“我说妈,你可别被骗了,别是什么小鲜肉,想傍富婆吧?”
“你妈我又不是刚出社会的小姑娘了,这么多年的人生经验告诉你,很多机会一瞬即逝,及时行乐,在力所能及的时候千万不要留下遗憾,什么都要主动争取,主动才会有故事,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妈。”
苏云说:“都说喜欢吃糖的男生会疼人,我儿子肯定没问题,勇敢一点。”
看到宿舟身体上恢复得不错,苏云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就没打算多待了。她站起身来,“行了,我先走了,好久没回来,我去公司里转转。我还会在国内待很长一段时间,别吝啬给你妈打电话,知道吗?”
“好,我知道了妈。”
“你的粥我让助理去买,晚点直接给你送过来。”
“好,你快走吧,别操心了。”
走出两步之后,苏云突然顿住脚步神神秘秘靠近过来,说:“对了,我多问一句,你是上面的那个吧?”
“妈!”
隔壁床传来动静,徊洋似乎是快醒了,宿舟赶紧对妈妈挥了挥手,小声说:“好了妈,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我回头再和您说,您就别操心了。”
苏云走后没多久,徊洋就醒了。
宿舟从他的表情看不出来他究竟有没有听到那些对话,不过,大概率是没听到吧。
徊洋头疼好了许多,受伤的手脚都被包扎着,动作有些不方便。
宿舟赶紧按响了头顶的呼叫铃,一众医生护士来给徊洋做了检查,都说恢复得还算不错,然后就又流水般地离去了。
徊洋隐约觉得屋里只剩他和宿舟两个人的时候气氛就有点尴尬。
果然,他一转头就看到宿舟正看着他。
徊洋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摸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宿舟从鼻子中哼了一声,“徊顾问看来忘性有点大,你那时候可是把我丢下,留我在河边等死呢!”
徊洋这才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怪不了别人,那话确实是自己说的。
“……我还是有点累,再睡一会儿。”
说着就要继续躺下,宿舟忙拦道:“行了行了,不和你计较,先吃点东西吧。”
有人敲了敲病房门,一个年轻小警察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见屋内两个人都坐起了身便直接说:“宿支队,有您的一份外卖送到了。”
宿舟抬手接过来,“谢谢你。”
小警察连说不客气,满脸激动地走了出去。宿支队很多年前就是警院的传说人物,之前从来没机会见面,虽然现在这情景也算不得什么好时机,但还是有点激动。
外卖袋子的图案比较简洁,徊洋平时对吃没什么研究,一时也没看出来是些什么东西,直到宿舟伸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盒子装的蛋糕。
三角形状的蛋糕黄白相间,最上面点缀着几朵红绿相间的小花,看起来大约是玫瑰,玫瑰旁有草莓和葡萄还有几颗坚果仁。
十三年前那个雨夜里,那个少年也曾分享给他一块蛋糕,也是这样的一块蛋糕……
宿舟神色十分平常,“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蛋糕品牌早就倒闭了呢,没想到居然现在还开着,而且生意还不错。只是这款老蛋糕他们已经不生产了,我是特意找到了他们老板,说了诉求,人家专门给做的,看外表确实没什么差别,对吧?”
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宿舟甚至不再试探。
徊洋垂下眼睛,看着宿舟打开包装递到面前的蛋糕,听到他说:“虽然现在知道你不太爱吃甜食,但,尝尝看?”
蛋糕其实也并没有很甜,食材变化,让现在的蛋糕口感比起当年来更加细腻一些。
宿舟看着徊洋依次吃掉了坚果、水果、花朵和蛋糕。他吃东西的时候一向很安静,连咀嚼这个动作都显得十分认真,脸颊像松鼠一样鼓起两个小鼓包,让人忍不住想捏一下。
宿舟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一声轻叹里不知道夹杂了多少情绪,只觉得心口一直压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没有想象中惊天动地的惊险洪流,更像是一滴水汇入大海般的自然柔润。
他问:“味道怎么样?”
徊洋答:“还不错。”
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射在徊洋柔软的棕发上,宿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为他整理了一下额前碎发,徊洋自然地抬起头看他。
看着对方嘴角处一点沾染上的白色奶油,宿舟更加鬼使神差地、突然躬身靠近吻了他的唇角。
阴影覆盖下来得太快,快到徊洋觉得自己根本躲闪不及。
宿舟一只手轻扶着徊洋的下巴,另一只手撑在他一侧的床上,那个吻轻柔又坚定,那感觉与水下渡气相似却又不同。
徊洋从来没有与人这样接过吻,仅有的几次堪称经验的也只是和宿舟蜻蜓点水的逢场作戏,在此之前,他从不知道接吻竟然是这样奇妙的一种感觉。
这种感觉蔓延到喉咙、胸口、心脏和四肢百骸,让人不自觉想要沉溺下去,徊洋握着蛋糕餐盘的手不自觉收紧,想抬起来却又怕弄脏了宿舟的衣服。
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
宿舟也是第一次拥有这样的感觉,一切都是近乎本能的动作,扶着徊洋下巴的那只手不知何时绕到对方脑后,温热的手掌轻抚着对方的后颈。
侵略性逐渐强了起来,宿舟的力度不由自主地加大,齿舌纠缠,两个人呼出的热气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就快要缺氧了。
“唔……”
徊洋突然难耐地哼出了声。
宿舟力道太大,磨破了他的嘴唇。
尝到血腥味的宿舟惊醒一般停下动作,强忍下冲动调整呼吸,半晌才直起身来,声音都有些哑,他说:“对不起。”
徊洋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看着他转向一侧的脸庞,一时有些不能理解。
“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叩叩——”
病房门被敲响,一个开朗的声音响起来,让人觉得有些火大,“呦,两位忙着呢?”
凌时走进来,身后跟着许然,看表情,两人应该看到了刚才的事情。
许然揉了揉自己的鼻尖,就说把他俩接回来的那天晚上,宿舟在救护车上无意识的时候都紧紧抓着徊洋的手,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