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屋内。
“我被拉进竹林之后,就看见一个白影子,一直在前面跑,快得我都差点追不上,过一会儿它又变慢,到村口就消失了。”
秦沂一边用撕开的衣服给南柯包扎手掌的伤口,一边解释刚刚在竹林发生的一切,“我觉得这像是某种暗示,就顺着村口走回来,结果回来之后你们两个都不在,床上只剩下一堆麻绳,我才知道你俩还没回来,我又过去找你们,后面就是你们看见的那些。”
郑宇哭着喊着抱着他大腿不让人走。
秦沂在南柯手上系了个结,又拿着剩下的材料给陆无尽包扎,这两人手上的伤比较严重,尤其是南柯,那钢丝上有倒刺一样的机关,直接抓上去会钩住血肉,要是再用力一拉,伤口便全都被豁开。
而南柯的动作完全符合这个机关设计者的预想。
南柯手上几乎能用血肉模糊来形容,秦沂出于习惯,嘱咐一句,“这样处理只能暂时止血,出去之后记得去医院清创。”
陆无尽和南柯都默契地不提梦里梦外的事情,南柯不说,陆无尽得不到答案,问来问去反而将微妙的关系打破。陆无尽觉得,倒不如像南柯说的那样“一起寻找答案”。
秦沂说完,看两人表情不对劲,也不知道这俩人心底又有什么小心思,但他是个聪明人,也就闭口不谈这件事,转移话题继续说,“那个白色影子.......”
“是偶师。”南柯看着自己的手掌,握拳试了试力量,接过他的话头,“我们出来也是被他引出来的,不然这会儿还在林子里转悠着找你呢,你这人也是,也不知道留下点记号。”
秦沂“啧”一声,“我怎么知道你们是在竹林里还是家里,那玩意儿又不会说话。”
南柯沉默了几秒,又道:“真是奇了怪了,大祭司满村子找他,还想把我们当作祭品,结果事实上他一直再咱们身边转悠,这是什么意思?”
陆无尽由着秦沂给他包扎,伸出另一只手摆了摆,“人没事就行,你之前不是说,这东西好色吗?没准是看上秦沂了。”
南柯抬起脸,毫不客气,往后一撑,刚打架弄乱的头发和衣服褶皱都像是他的胜利品,随着他后撑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懒散,却又带着不合时宜的春风得意。
他逆光看着陆无尽,问:“那哥哥呢?看上我了吗?”
陆无尽给他展示一下变脸绝技,倏地脸上笑容就垮下来。南柯又露出陆无尽最没辙的表情,道,“我中毒那会儿哥哥对我可温柔了,我都不想好了。”
陆无尽面无表情:“那你现在好了吗?”
南柯摇摇头,陆无尽就看向秦沂,问:“秦医生,这种情况怎么办?”
秦沂收拾着一堆垃圾,头也不抬:“找个地儿埋了吧。”
南柯一脸惊恐,极其配合,“你们下午可不是.......”
秦沂又道:“那就多喝热水,加速代谢,把毒素排出去。”
陆无尽非常听话,立刻就出去倒水,南柯看着他的背影,咂摸着嘴对秦沂道,“你说是不是,还是我中毒的时候他对我好,要不我再中中毒?”
秦沂睨他一眼:“我看你现在也不是很清醒。”
陆无尽端了杯热水,大白瓷缸里的水在昏黄灯光下荡起涟漪,南柯就着他的手乖巧喝了半杯,面色忽然泛起不正常的红,脸颊红到脖子根,又染上耳朵尖。
南柯哈着气,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无尽,声音嘶哑:“哥......你.....你给我喝什么?”
秦沂刚松口气,闻言看向南柯,这种潮红曾出现在下午中毒的他脸上,可是毒不是差不多没效果了吗?他也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陆无尽,又看看他手里的杯子,“你......加东西了?”
陆无尽被两道目光盯得心虚,怔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低头喝了一口,顿时明白过来,扯着嘴角,“……忘记是开水了……”
他也吐出舌头哈气,舌头被烫得刺痛不已。
秦沂:“........”
几人说话间,对面的门也开了,郑宇露出半张脸,从门缝里往这边看,看一眼就缩回去,没人理他,他再继续看。秦沂处理好这边,往那边努努嘴,示意两人。
陆无尽收回手,看向南柯,后者坐直身体,朝着门外喊一声:“有事?”
那束光线瞬间消失,响起一道关门声。
几人都愣了一下,陆无尽又给南柯使了个眼色,南柯就下了床,往那边走去,敲了几下门,“到底有什么事?”
秦沂也跟上去:“苏曼怎么样了?”
下午他看的时候,苏曼浑身僵直,对外界刺激毫无反应,可惜这里设备有限,秦沂也无法发断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听到苏曼的名字,门内的压力小了一点儿,南柯最先反应过来,伸手一推,轻而易举就把门推开。郑宇回到床前,求助地看着几人,目光扫过他们身上那些狼狈的血迹,又畏畏缩缩低下头。
南柯单手推开门往里走,毫不客气地走到床边,低头看苏曼。秦沂和陆无尽慢他两步,很快也站到了他身边。秦沂看着她那副样子,检查了一下基本体征,仍未发现什么问题。
苏曼只是睁着空洞呆滞的眼睛,僵直地躺在床上。
秦沂道:“她从我回来就是这样的,应该是上午在竹林出的问题。”
陆无尽立即锁定:“人偶。”
秦沂点头,可下一刻,陆无尽又抬起头看向南柯,“那也不对劲啊,我和秦沂在竹林也受到人偶的攻击,血也撒到人偶脸上了,虽然当时身体动不了,但后来也没什么。”
陆无尽扭了扭手腕下,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又问秦沂:“你身体没事吧?”
秦沂仔细想了想,他甚至连陆无尽说的那种——当时动不了——的状况都没有,刚给人偶点上睛,就被钢丝给拽走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钢丝又消失了,偶师站在他几步之外,阴恻恻看着他,那张大白脸在黑夜里格外显眼,看得他冷汗直冒。
他失神片刻,又立马回过神,低头道:“没事。”
陆无尽摊手,“看吧,我们都没事,难道她还触发了其他条件?”
南柯盯着床上的苏曼,几人站在这里说了这么久,她只是直勾勾盯着房顶,苏曼反应都没有,像是失了魂。
秦沂盯着她,想到什么,道:“有些疾病跟性别有关系,在女性身上是显性,到了男性就是隐性,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南柯立即否定:“梦境中的机关才不管你是男性女性,只在乎你有没有触发条件。”
陆无尽沉吟片刻,抬头打断南柯:“也不一定,如果这个梦境运行的核心就是针对女性呢?你们有没有发现,除了大祭司和苏曼,这个村里我们没见过其他女性。”
他没有秦沂过目不忘的本事,但大概情况还是记得住的,今天一路走出村,不管是上午还是晚上,路上干农活的人里没有一位女性。
秦沂只需要一个方向,经陆无尽一说,立即就点头:“没错,我们目前还没见到过除这两位之外的女性,村民对我们都很抵触,那眼神不能说是敌意,至少也是警惕,就像害怕我们发现什么一样。”
郑宇听不懂他们口中的“梦境”、“运行”之类的话,只是低头努力缩起自己,好像这三个人在他眼里也是恶鬼凶煞一样。他这样胆小的人,对威胁像是自带雷达,也不管这威胁是不是针对他。秦沂不说,另外两个人一靠近他,他脑子里就警铃大作。
陆无尽沉吟片刻,开口了:“所以我们目前可以当作竹林的人偶点睛是一个触发条件,结果就是变成木偶,而且这种危险只有女性才会触发,男性.......”
秦沂道:“男性是祭品。”
南柯摸着下巴,“祭品和人偶有什么不同呢?”
对于几人来说不论是成为祭品还是成为木偶,实际上结果是一样的,但这两种物品对于这场祭祀来说,一定有着不同的意义。
思考意义已经没什么用处,该怎么解决似乎更加重要。
陆无尽想着,就问:“那个大祭司呢?”
秦沂答:“我回来就没看见她,可能在祠堂或者其他地方。”
陆无尽冷笑一声:“她很有信心嘛,觉得我们俩会乖乖做她的祭品。”
秦沂盯着他的侧脸,陆无尽偶尔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这副表情,像是已经做好了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准备,不论发生什么,都没办法对他造成影响。可秦沂并不羡慕他,这样的得心应手,究竟是已经在梦境里锻炼过多少次,经历过多少向死而生的险境,才能养成的自信?
比之他的低调,南柯则更显高调,高调到连陆无尽都在潜移默化中受到他的影响,觉得他能解决一切。
陆无尽后退几步,站在白炽灯下,这房间的灯光时明时暗,映得他脸也晦暗不明。南柯走到他身边,按了按他肩膀,“哥哥不喜欢她?那哥哥夸我一句,我去帮你解决了!”
陆无尽立马拉住他,收起刚刚因为疲累而散发出来的凶意,“别闹。”他的确想就这么解决这个NPC,但目前苏曼为什么失踪还是没有苗头,杀了她,梦境危险是解决了,可目的却没有达到。
南柯乖乖站定:“要怎么做,你说。”
陆无尽看看秦沂,又看看南柯,他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看得秦沂害怕。
当然,秦沂害怕,南柯却非常喜欢,立即上前挡住秦沂,一副“看我看我!”的样子。陆无尽也很给面子,盯着南柯,细细端详他的五官,非常满意。
“我记得,你之前说,偶师好色,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