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老师在意我们班为数不多的同学，依旧给我们安排了考场和座位。
血骷髅这两天也确实如它所言一样很安静，没有发布投票。
好幸福。
现在听着耳边抱怨考试的那群同学说的话，我实在没法和他们共情起来了。
如果考试血骷髅就不会布置作业，我宁愿考一辈子试，天天考我也不会厌烦。
考完最后一门课程，我落下笔，终于松了一口气。
“呼……考完了……”
正在我长吁短叹的时候，忽然发觉一束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而且越来越近。
是谁？
我转头去寻找，才发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身材高挑、相貌阳光俊美的男生正靠在椅背上，嘴角微扬，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嗨？”有什么事吗？
“你是夏梓瞳？”他轻笑，眉梢微微挑了挑。
“是，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好奇。”他点点头，指着前面空着的座位，“你们班的这位同学为什么一直没来啊？是叫……李雅欣？”
“哦，生病请假了，请问你是……”
“我叫左谦，高二八班的。”左谦苦恼地挠了挠脑袋，“对了，你是高二七班的吧？请问那个什么血骷髅是什么啊？而且……你们班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少了？”
由于高二八班已经加入了游戏，之前被血骷髅蒙蔽的异样感也开始褪去。
他们班现在也逐渐开始意识到了我们班的不对劲。
各种方面的，例如人数。
……不过他们还没意识到今天就是他们安稳日子的最后一天了——血骷髅的新手保护期只到今天。
“事情解释起来还挺麻烦的……你们明天就知道了。”
血骷髅在群里已经发了这两天月考期间暂不发布作业，但明天么……
我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
现在已经是晚上六点了，考场里的人也陆陆续续的走干净了。
我也得赶紧在天黑之前回家才是。
自打之前的灵车事件之后，叶舒雨给我讲了我们这些人为什么更容易接触到“阿飘”。
因为我们这些被迫参与血骷髅游戏的人也在被迫“打磨”介质，其他鬼来接触我们的话也会比接触别人更容易一些。
见天色不早，我没再耽搁，跟左谦告别后，便匆忙离开了。
左谦握着手上的考场钥匙，走向班级的门边，把教室的灯关上。
他有些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
这个女生看起来倒是没什么特别的。
没想到，第二天就能在考场看见贡献榜第三啊。
贡献榜第二他倒是早有耳闻……上官家的小公子，无论是家室，容貌还是能力在这所学校都是数一数二的。
不过他更好奇的还是那位断层第一。
是怎么样的人才能超过上官凌？
看来也是在游戏里受伤了，才不能前来参加月考吧——不过也说不定。
参与血骷髅游戏的班级，不来考试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左谦手里的钥匙转动，教室的门被锁上。
他反手拎起背包，吹着口哨往外走。
血骷髅竟然不是从他们班开始的游戏，还真有点不爽呢……
……
第二天天刚亮没多久，我就醒了过来。
吸取了上一次狼狈进入桃花源的教训，我在六点半之前设置了五个闹铃。
“万圣节快乐！”
“不给糖就捣蛋！”
“今年万圣节扮相你觉得谁赢了？”
“某知名品牌推出限量万圣节糖果，上线一小时一扫而空！”
刚打开手机，数个推荐弹窗就跳了出来。
都到万圣节了？
依稀记得刚刚被血骷髅缠上之后，我们才刚刚九月开学没多久。
那是我们刚秋游完回班的第二天，当时大家还在秋游地点拍了张集体照。
……而且当时班里还是完整的，五十个人。
现在竟然只剩下了十五个人……
我跳下床来洗漱，吃早饭，穿戴好后来到教室。
班里的人已经到了一大半，叶舒雨挥着手里的拐杖糖，“快来！万圣节快乐！不给糖就捣蛋！”
我脸上的笑容一僵。
完了，我就说忘了什么事。
忘记买糖了。
我嘟嘴，“雨雨子，我错了……”
安抚完炸毛的叶舒雨，前桌李雅欣转头给我一捧奶糖，“万圣节快乐。”
“你怎么样了，还好么？”
我指的是她的腿。
李雅欣指了指桌子旁边的拐杖，“大概还好？”
根本不好啊！
“叫你逞能，自己一个人跑进去……”
我生气地瞪了李雅欣一眼，眼底却忍不住流露出心疼和担忧，“接下来还有游戏呢，行动不方便太麻烦了。”
行动不方便在血骷髅的游戏里会占据极大的弱势。
之前何慧敏那次不就是因为害怕残疾之后参与不了游戏么。
算了，不想那种人了。
李雅欣敏锐地注意到什么，嘴角上扬，“这是我之前给你挑的眼镜框？”
我“啊”了一声，摸上我脸上的眼镜。
我的眼镜在理想城的战斗中被打碎了，只好临时拿了之前的眼镜充数。
不然以我六百度的近视就是睁眼瞎。
“嗯，不过等闲下来我得再配一副。”
最近太忙，而且血骷髅的游戏太密，抽不出时间来。
我的视线扫视了一圈教室，“沈浩呢？他还没来？”
沈浩是乐观派，我记得他会一直来教室的来着。
况且今天所有人都得到。
我有些不习惯地瞥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陈昊天众人。
他虽然来了，但身上自带了种杀气，带着那一群和他一派的人混在一起，让人感觉有点不适。
可沈浩……这还有几分钟就七点了，血骷髅的游戏就要发布了，他怎么还没来？
“他好像在外面。”叶舒雨“啊”了一声，“刚刚我来之前他应该就来了。”
“我去看看。”
毕竟我们之前在周末补课里也有些交情，他们还在密室逃生里投注了我。
我拉开门，看见了站在走廊上的沈浩。
“沈浩？你怎么不进班？”
沈浩见我来，急忙转过身，把后背面对我。
“我一会就进去。”
我皱眉：“你怎么了？”
这和沈浩平时的声音完全不一样，像是在尽力的隐忍压抑着什么。
沈浩依旧没有转过头，也没有回我的话。
我们就站在走廊里，沉默了一阵。
不知道安静了多久，沈浩终于转过头来。
我注意到他红肿的眼圈和脸上未干的泪痕。
“卢晨死了。”
他用看似平静的语调说出这种话，竟让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起来。
我没有回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呵。”他扭过头，苦笑一声，“你当然不会懂，我跟你说什么呢。”
从小学两人分在一个班之后，他们就是最好最好的兄弟。
小学，初中他们都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
一直到初二他家里让他转学后，两人才短暂分开。
但高中他们竟然又考上了同样的学校，进了同样的班级，甚至连分科后都被分在了同一个班。
或许这就是注定的缘分，他们虽然有过生离，但终究还是会重逢，还是会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里读书。
还是会一起做班里活跃气氛的“耍宝王”，会参加同一场周末游戏，投注同一个人，甚至在桃花源被洗脑之后都被安排成同桌重新认识……
但这一次卢晨走了。
没有预兆的，走了，被那些闯入桃花源的外来人杀掉，在游戏即将成功结束的透支了所有的缘分，永远的离开了他。
甚至在卢晨死的那天，被洗脑的自己还以为只是失去了一位认识了几天的普通朋友，甚至在洗脑药水的影响下，短暂的忘记了这件事——那时候胡晓北还没有死，狼人杀游戏还没有结束……
“我以为我们的相遇是冥冥之中的缘分注定，这份缘分也会一直持续下去，我们会一直做最好的哥们，会约着一起去酒局，未来说不定也会考上同一所大学，去我们都喜欢的城市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可是我错了。我们的一次次相遇，好像只是预支了未来的缘分。”
沈浩低垂下眼眸，声音越来越微弱，越来越轻。
我已经听不太清他说的话了，只能看见他脸庞被光照投下的侧影。
我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从未有过的难过。
我们，最起码是我本人，一直在乐观地等待，祈盼我们能够熬过血骷髅的教学——作为一个人类的本性，我们都像是被温水煮熟的青蛙，不舍得跳出大锅，想要寄托希望于那个控制柴火的人类，希望能通过他的同情心换取在温水里苟活的机会。
血骷髅会有同情心吗？
沈浩原本是那种很阳光很开朗的男生，他总是能在班里活跃气氛，把所有人逗得哈哈大笑。
但现在……他却好像一下失去了所有的生气，像是一盏油灯燃烧殆尽后残留的灰烬。
所以，我们对待血骷髅的态度是否太温和了一些？
如果有一天不得不死的是李雅欣，我会怎么办？
可我根本找不到血骷髅，也发现不了它的任何蛛丝马迹。
该怎么办？
我想我或许理解他的心情，但此时所有无法共情的理解显然是苍白无力的。
嗯。
那一刻我得知李雅欣是狼人的心情，大概和他现在是近乎一样的。
但那已经过去了。
李雅欣转换了阵营，虽然负了伤，但现在已经活生生的坐在那里，教室里。
“我之前一直认为生离真的是世界上最难熬的酷刑。”
我注意到，沈浩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他顿了很久，才继续出声。
“没想到死别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