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魔法世界法则六十：记愁者化梦，怨魂投影，道心迷失之处，皆为假象荼毒。

那株雷霆玫瑰苇最终停止了藤蔓的摇晃，静静伫立在阳光下。它的花蕾依旧散发着能量波动，那种融合了冰冷与炙热的气息使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变得鲜活起来。老药商仰头打量这株植物，一边摩挲着下巴，一边从身后的竹篓中翻找些什么。

“行了，雷霆玫瑰苇的一部分枝条已经够用，我顺手制些粉末，你们两位路上会用得着。”老药商将手探入土壤，用魔法小心摘取了一段藤芒，将其转入一个小巧的研磨器中，动作娴熟而快速。很快，他取出两个木草编的小药瓶，将磨制好的粉末装入其中。

他将两瓶粉末分别递到玫瑰王子和紫发少年手中，语带叮嘱：“若有灵力泉水，和着粉末调制成药剂，效果会更强。这一路要去调查七百万年的风波，少不得危机四伏。这粉末以及雷霆玫瑰苇的力量，也算是我这个破老头能帮的最后一点忙了。”

玫瑰王子接过药瓶，小心地放入随身的袋中：“多谢药商爷爷，一路有它相随，受伤也不怕了。”

老药商笑了笑，晃着手中另外一小瓶粉末：“这雷霆玫瑰苇脱离忘忧土后，必须养在太极魔印中维持平衡。小家伙们，试试看它是否适应你们的能量共鸣？”

玫瑰王子点头，刚要将手心贴在藤蔓靠近根系的位置，便被紫发少年用折扇打了一下。只见一阵紫光旋绕雷霆玫瑰苇转了几圈，一枚种子便浮现在空中。

“这是……灵种提取术？你怎么会——”玫瑰王子因这突如其来的魔法异动微微一愣，抿唇轻问。

紫发少年轻轻一笑，漫不经心地甩甩手：“都说了我的血脉纯正，区区一个木系小魔法，还难不倒我。”

说完，他便将种子抛给老药商，语气狂妄：“破老头，这东西留给你收着吧，种下当个纪念。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的忘忧园，要是长不出好东西，那可别怪我。”

可老药商毕竟不年轻了，接不住紫发少年的随意一抛。他佝偻着腰，含笑从土里捡起种子，小心地放在口袋里，又颤颤巍巍地翻出两片碧绿的荷叶，将它们递到两人面前。“这是之前小王子给我的礼物，我一个老家伙也用不了三个荷叶床，多余的就物归原主吧。”

玫瑰王子微微颔首，接过荷叶放入袋中。

紫发少年倒是上下打量荷叶片刻，眼神里闪过一丝脆弱，像是回忆起了森林里发生的事情，嘴上却倔强：“呵，那些烂荷叶女人，说我气息浑浊。我不稀罕这种东西。不过既然王子殿下收下了，我就跟着收下吧。”

玫瑰王子看着这位嘴硬的人，正在思忖如何开口安慰，又见紫发少年唤出了龙尾。那青紫微闪、带着电弧游走的龙尾摆动得优雅而有力，一抹龙鳞在尾上闪着寒光。他缓缓拔下一片鳞片，递给老药商：“这片龙鳞就算是抵债，别说我占了你的便宜。”

老药商接过鳞片，抚摩再三笑道：“这鳞片太贵重，可比任何魔植都罕见，多谢阿紫。”

两人合力将雷霆玫瑰苇收进太极魔印后，便踏上玫瑰剑，离开了忘忧园。云海中，阳光散落，银发飞扬，紫袍微摇。玫瑰王子看向紫发少年的背影，那正轻轻甩动的龙尾吸引了他的目光。

“所以，你的龙尾是真的？”玫瑰王子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平静，忍不住伸手拨弄起来。

紫发少年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不紧不慢地转头，似笑非笑：“你觉得呢？”

玫瑰王子轻轻挑眉，抬手拨弄了一下龙尾的尾尖，温凉的触感与闪动的电光从指尖传来。他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比我想象中更柔软，也更坚硬。想必琉璃山那紫龙的鳞片只会更难穿透。”

紫发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他的尾巴轻轻一甩，收回，戏谑地说道：“怎么，想屠龙？”

“若龙屠我，我必屠龙。”玫瑰王子语气不变，却暗暗握紧了拳。

紫发少年看了看那双银眸，又看了看那双略微颤抖的拳，皱了皱眉，没有接话。

就在这样的沉默中，两人再次回到了漩涡森林。尽管玫瑰王子已经减速，但那些藤曼还是发了疯一般缠住他，将他狼狈地摔倒到地上。而紫发少年则依旧不受藤曼法阵约束，轻盈地降落在玫瑰王子身旁，抱着手看着玫瑰王子利落地从地面爬起来。

“先去找找小溪，把药水配下来吧。”玫瑰王子拍了拍身上的枝叶，仿佛刚才的狼狈从未存在。

紫发少年先是低头瞥了眼穗带，又看了看玫瑰王子的银发——都没变灰，忍不住出言挖苦：“看来殿下平时没少勤学苦练。几个月的功夫，木龙的封印对你已经无法造成伤害了。”

“或许正是因为我们的魔力有所提升，森林的能量波动比上次厉害得多。”玫瑰王子抬起手，太极印记闪着银光微微颤动。两人环顾四周，树根盘结扭曲，裸露在外，仿佛将行路人的每一步都视为入侵。

起雾了，视线开始晦暗不清。玫瑰王子警铃大作，脖子后却突然感受到一阵温热的气息。他猛地转头，却发现是紫发少年在闻他的脖颈：“破扇子，你干什么？离我远点。”

紫发少年倒也不恼，后退半步，用折扇戳了戳玫瑰王子的后颈，解释着自己的行为：“不对，不是这个味道。你自己闻闻，雾里带香。”

玫瑰王子凝神细闻，神情严肃了起来：“是迷迭香。”然后又补了句嘟囔：“龙鼻子还挺灵。”

这好像……是一句夸赞？紫发少年透着迷雾，对着玫瑰王子的背影，轻轻地笑了起来。

“这太极图案越来越亮了，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召。合作激活吧，看看这森林里到底有什么猫腻。”玫瑰王子伸出右手，示意对方。

“命令我？”紫发少年嘴上嫌弃，却一秒也没耽搁，把左手递了过去，让两半太极合二为一。紫色电流开始在他手背跳跃流动，最终与玫瑰王子的银白光芒交汇，毫无障碍地完成了太极力量的共鸣。

饱含银光与紫芒的太极符印在漩涡森林中启动的一瞬间，四周的迷雾仿佛受到了牵引，开始潮水般往两人的方向聚拢。

“等等，这东西……”紫发少年猛地抽回手，但已经来不及了，太极法阵的力量催生了迷迭草，它们仿佛嗅到了无限的魔力源泉，疯狂滋长。一条条碧绿的细枝如同地底深处的恶魔，抓着两人的脚，向下不要命地拉扯。

那细枝甚至形成了纠缠在一起的镂空花朵，借着风声呜呜低语，涌动着诡异的生命力。迷雾更加浓重，嗅觉里满是类似于甘草般甜腻的香气，钻入鼻腔直冲脑海。紫发少年刚抬起手，试图用雷电击溃藤蔓，动作却僵了一瞬，瞳孔中闪过迷乱的神色。

“它会致幻——”玫瑰王子话音未落，便觉脑子一沉，视线开始模糊，浓雾中的迷迭草好像汇聚出了某种巨大形体，将所有的魔力光芒都湮灭在黑暗里。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阴沉的冰霜地牢之中。视野被厚重的寒光遮蔽，所有的火焰灯盏似乎都被魔法冻成了灰色。牢笼内部，一只双翅被折断且长满白霜的凤凰正用尖锐的金属链条缠绕着四肢，低垂着头。

“这是……”玫瑰王子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发觉这地方似曾相识，却又从未出现在他的记忆中。周围的空气无比沉寂，连呼吸声都像被这无边寒意扼住。

透过眼前的一道巨大铁栏，他用力地仰着头，看到无数巨大的凤凰被囚禁于一个巨大地牢的中心。它们惨状各异：有的翅膀被粗暴地折断，羽毛焦黑；有的喙上绑着镣铐，发不出一点啼鸣；而更多的则双翅垂地，目光黯淡地凝视地面，就连魂灵似乎都被寒铁击溃。

地牢冷酷无情，凤凰们染血的身体像绝美的雕塑，又像生命之末的残花。地牢中心赫然立着一根盘踞至顶的巨柱，上面的寒铁无情地勒着体态华美却已奄奄一息的雪凤女王。她的眼中空无一物，可即便如此，寒光依然源源不断地从她的躯体喷涌而出。而其他凤凰靠近这巨柱时，则一个个瑟缩不已，哀嚎不绝。

玫瑰王子耳旁响起了魔法投影的低语：“七百万年前的玫瑰战场，龙族将整个凤族锁于寒冰之狱。鸟翼赋予的不过是虚假的光辉，而龙鳞带来的则是真正的丧钟。我们囚于地底，噙血的龙息决定我们的命运。”

视线转移。玫瑰王子看到地牢门外伫立着数条巨龙，将这一切当作游戏般冷漠旁观，其中，那尊巍峨的黑龙高高盘踞在龙群中央。他的逆鳞闪烁着危险的寒光，低沉的怒火刺向被囚禁的凤凰，而嘴角却挂着轻蔑的笑意。

玫瑰王子的意识被那场景震得沉浸。他只觉得自己心口像被某种寒冷凿了一下，不自觉地跟着痛起来：“……这就是凤族的过去？这就是龙族的真面目？”

那些浑身伤痛的凤凰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哀鸣着。雪凤轻轻振动断翅，镣铐的寒铁声在空旷的地牢中回荡，如同悲怆的哀歌，震撼着玫瑰王子的内心。他的胸腔中似乎升起一股痛楚的怒意——他从未见过高傲的凤族狼狈至此，忍不住揣测起龙族暴虐无礼的天性。

而紫发少年也陷入了另一重狂乱的幻境，他的视线被暴雨冲刷得模糊不清，脚下土地却如同烈焰般灼烧。雨滴穿透他的身体，仿佛化作炙热的熔浆。他看到一片玫瑰花田，那田地上的花全部像是被火焚烧的灰烬，而每一朵花骨朵上都滴下血色的露水。

他正躺在花田中，一对赤红的凤凰翅膀缓缓从头顶压下，遮天蔽月。那只凤凰低垂头颅，喃喃低语：“你，是全部罪孽的承载者。”

“谁在说话？”紫发少年试图反抗，却挣脱不了理应轻柔的花朵。当他细看时，那花田仿佛将他一点点吞噬，而双手触到的玫瑰刺也不断让他的血液流出。当凤凰的声音再次响起时，他的心脏猛地收紧。

“痛楚燃烧着你，直到你的灵魂成为龙族落下的余烬。”

血凤的话语并未吓退紫发少年，他以人族之躯面对着这庞然大物，却字字铿锵：“装神弄鬼。拿起你的剑，有冤则闹，有仇则报。我是龙族之后，先祖的荣耀和罪孽，我悉数承担。”

然而就在这时，玫瑰王子的声音突然从他耳边炸响。“破扇子，醒醒！”他猛地睁开双眼，醒回了现实，只看见玫瑰王子正施法用冰震住张牙舞爪的迷迭草。

“这根本不止是凤族的苦难。”玫瑰王子喘了一口气道，“你呢，你看到的是什么？”

紫发少年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看到花——无穷无尽的玫瑰，但它们都带着枯萎与火痕。”

地面微微颤动。冰层散去后，漏出了土层下的古老枯枝。玫瑰王子和紫发少年蹲下查看，竟发现那是一堆早已风干的凤凰遗骨——尖长又巨大的骨翅依然保持着飞翔的结构，却像被恶意钉入地面一般无法动弹。

玫瑰王子捡起骨头，若有所思地道：“也许——这片幻境不仅是迷迭草的作用。而是凤族的怨念深入了土壤，记忆借着迷迭草流入了这片土地。”

紫发少年轻笑：“还真是死有遗憾。看来这些骨头，见证了不少光辉故事。”

玫瑰王子拿起那片巨大的骨翅端详片刻，表情凝重，手指轻轻摩挲着表面如刀锋般锐利的骨刺。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凤族曾经竟然落到如此境地……如此圣洁的生灵，却被铁链囚禁在地牢之中。龙族……在肆意滥用他们的力量。”

紫发少年却冷笑了一声，顺手折下一根枯枝，用它戳了戳那堆骨骸，不以为然地说道：“滥用？殿下，要是凤族这么无辜，那这些骨头为什么死相如此凄惨？挑战龙族之前难道不知道后果？”他扬了扬眉，嘴角挂着冷嘲的笑意，“这叫自取灭亡。”

玫瑰王子闻言皱起眉头，抬头直视紫发少年，眼神冰冷：“破扇子，不是每个种族的命运都被公平对待的。他们有选择的机会吗？你身为龙族之后，就不觉得心中有愧？”

紫发少年依旧不以为意，将折扇轻轻敲在玫瑰王子的肩膀上：“凤族看起来的确凄惨，这或许便是弱者的下场。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我的正义王子，不要太快站队。”

玫瑰王子被他戳得不耐，冷冷瞥了一眼紫发少年：“你不相信凤族无辜，我也不相信龙族敞亮。但眼前这些残骸是真实存在的，它们是怨念还是罪证，总该有人去查明真相。”

紫发少年随意挥了挥手中的折扇：“那就查呗。像凤族这样的大型生物，还等着你们小小人族去帮他们伸冤？我倒挺好奇，这些冤魂能唱出什么调子。”

“不是怨念唱曲，也许只是执念太深，”玫瑰王子半蹲下，又仔细看了看深埋的凤凰骨翅，“或许它们希望，历史不被遗忘。”

漩涡森林的迷雾开始逐渐散去，光线重新透过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