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时略一思索,让弟子们都进自己的小院里来,弟子们迫不及待跟进去,乖巧跪在床边等着他说话。
梅雪时道:“你们都有底子,于修仙上再进一步也不难,从明日起,还是要去上课的,只是我会告诉司马南星,让他对你们尊重些,还有,我也会去授课,不让别人看扁你们。”
弟子们欢呼雀跃,梅雪时咳了咳,他们便安静下来,一个一个小心翼翼地给梅雪时敬茶。
孟玄烨先跪下,恭恭敬敬地磕头,敬茶,“师尊,这是拜师茶,您喝,您喝下之后,就算定下来了,不许不要要我们。”
梅雪时颔首接过,“不要一一敬了,我喝了便是。”
喝过之后,梅雪时在老旧抽屉里取出一碗石墨,研墨写字,当场写出一本《筑基录》。
小弟子们激动得围到他身边,如获至宝。
梅雪时轻声:“你们拿去练,既然修为低,苦修便是,虽然难,多些耐心也能修成高阶仙术,就算是位列仙班也…咳咳…也不是遥不可及…合上书之后,也应当闭目再读。”
弟子们连连点头称是。
梅雪时还有一枚储物戒,是老物件,虽然装的东西不多,好在质量过关。
“明烛,你是大师兄,你过来。”
“师尊。”墨明烛温顺地跪在他面前,俯在他膝盖上,一头乌黑的墨发披散在他脚边。
梅雪时摸了摸他的头顶,用了一点灵力修复他身上的伤,轻咳几声,白发轻晃,喘了口气,才道:“我最近一直在想,这些日子我要准备结金丹,需要很多材料…重新筑基结金丹的感觉很微妙,有种故地重游的熟悉感,想想也觉得有趣,你虽然是龙族,也需要一些仙材晋升等级,否则再遇到白帝宫那群人,你也是不敌的。”
墨明烛难过得低下头,然后,下定决心一般抬起头,“我会做到的,师尊,我发誓。”
窗外是凛冽呼啸的北风,屋子里却有些冷,没有银炭火炉,殊不知他现在极其畏寒,没有炭火真是要了命。
但是没有炭火也无妨,梅雪时习惯了苦寒,在被窝里也能舒服闭眼,他窝成一小团,长长的白发搁在颈窝里,阻绝了空气里的寒气,又被屋子里的热气烘着,整个人享受至极。
弟子们就在他身旁守了一夜。
…
第二日弟子们去上早课,梅雪时才醒,身边就剩下一个墨明烛不用上早课,陪着他。
“师尊,”墨明烛说:“谢道祖的意思是要送炉鼎回去,昆仑宗不要这种扰乱道心的物件,合欢宗的人早早就来接了,今早派人来了云止峰上,见您睡着,叫我转告您。”
梅雪时摸了摸肚皮,“知道了,徒弟,为师饿了。”
墨明烛好奇:“师尊不是辟谷吗?”
梅雪时轻声道:“天太冷,吃些东西御寒也不错。”
墨明烛把他扶起来,搂着他的腰撒娇:“那师尊想吃什么,我帮您弄。”
梅雪时弹了下他的额头,“让我想想吧。”
梅雪时穿衣裳的时候,还在琢磨着今日吃什么。
“吃鱼吧。”
梅雪时带着他往门外走,自然而然问了一句:“明烛,你当龙的时候可有喜欢的龙?”
墨明烛:“没有,徒儿做龙时一心想着修炼,没对这种事上过心,师尊为何这样问?”
梅雪时道:“你既然跟着我,我定然不会亏待了你,也不会约束你寡爱欲,这有违天理,而且你们龙族到底和人不一样。但是有一点,你若是喜欢谁就大胆去追求,我绝对不会阻拦,切记不可三心二意,轻易缔结道侣契又轻易取缔契约。”
“……好。”墨明烛道,“我不会那样做,师尊放心,我若是喜欢一个人,定然一心一意,不欺骗他,抛弃他,也不让天下人欺负他。”
梅雪时轻笑一声,以袖掩唇,“那就好,否则我绝不饶你。其他人我不管,你我是要管的。”
墨明烛望着他雪白的长发,心里怦然一停,又想起昨天幻想中的师尊。
他没看画册,因为嫌弃那书里的人物普通,不如师尊貌美,既有珠玉在前,心中便无法装下其他。
然而亵渎神明是大罪,要遭到天地诛杀,墨明烛知道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个罪恶,这般肖想师尊更是罪无可恕。
墨明烛稳住心神,上前一步搀住梅雪时的胳膊,“师尊小心雪天路滑,路上结了冰,容易摔倒。”
肢体触碰犹如电击,让他无比贪恋昨夜幻想中的温存。
但他的师尊,高高在上的墨清仙尊,怎可为他折腰?
能这般陪伴师尊左右,已经是修来的福缘。
梅雪时擦了把汗,有些气喘,肤色白皙胜雪,透着几分病态的苍白,道:“等下捉了鱼,我们烤着吃,明烛,你会烤鱼吗?”
“……”
“徒弟?”
“……啊!”
墨明烛下意识后退一步,“师尊说什么?”
梅雪时眯了眯眼,目光下移,随后掩饰性地干咳一声,移开视线,“你在想什么?走神这么厉害,根本没听见我对你说什么?”
“徒、徒儿大逆不道!”墨明烛跪在地上,“什么也没想!昨晚没有想着师尊,我——!!”
梅雪时顿下脚步,他听见了墨明烛扑通扑通直跳的心脏。
不打自招?
梅雪时懒洋洋道:“你说什么想着我?”
墨明烛以为自己一定会死了,干脆不解释了,越描越黑,闭上眼睛说:“请师尊责罚我!”
梅雪时却知道个中缘由,他们俩的合心咒有可能混淆感情,他没办法怪墨明烛,这毕竟是他给墨明烛设下的枷锁,但也不能不做做样子责罚他。
梅雪时轻叹一口气,“你不是喜欢做那件事吗?”
梅雪时转身往山下走,“我们这就去找合欢宗借一名炉鼎,让你真的试试滋味,泄泄火气,省得你成日胡思乱想,不能专心修道。”
“我不!”墨明烛道,“我错了师尊!你饶我一次吧!我不要炉鼎,我——”
然而墨明烛的抗议没有用,梅雪时还是拉着墨明烛下了山。
墨明烛第一次产生了想逃避的念头,他是龙,他不是畜生!他不是随便是谁都可以的!
炉鼎是女子,男女授受不亲!做龙的时候他连母龙都不近身的!
但是梅雪时触碰到是他昨天自/渎用的那只手,他对那双手的感情很丰沛,那手执惯了毛笔书写文章,也握惯了长剑搅动风霜,却碰到了他这只做过肮脏事的手…
一想到这,墨明烛就心乱跳到难以附加,只想把手甩开。
但是梅雪时攥紧了他的手,冷冷道:“听话。”
墨明烛只能任由他拉着,桀骜俊朗的眉眼温顺,求饶道:“师尊,我错了……”
梅雪时却想,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我不该遗忘一件事,那就是龙似乎是视情/欲为提升修为的最快方式的。
梅雪时暗暗叹了口气,现在虽然不能给他找那么多少男少女,这也不合规矩,梅雪时本身不是风流的人,但他不阻止徒弟风流,现在显然不是风流的时候。
一个炉鼎就肯定够应付墨明烛这条小龙了。
墨明烛反抗无效,当即就被梅雪时拽走了,下台阶的时候都是被拖着的,千百个不愿意,却怕踩到师尊的衣摆,左边跳来右边跳的,踩到冰面还会脚滑,简直是狼狈至极!
山底下,合欢宗的修士们刚刚才到,十六只仙鹿拉的轿子顶顶奢靡,一位红衣男子用折扇挑开帘子,踩在仆从的后背下车。
他面上带着笑,与谢风鹤不知说些什么,回过头,却恰巧看见了梅雪时。
梅雪时站在远处,拂袖而立,一袭月白长袍,鹤氅雪白及地,衣袂似流云般轻柔,静静立在梅树之下,宛如一幅淡墨的写意画。
男子愣在原地,“谢道祖,那是不是梅宗师——”
谢风鹤立刻挡在他们中间,言之凿凿地笃定道:“哦,你花眼了,什么也没看见。”
…
梅雪时也对红衣男子有印象,对方是合欢宗的宗主,名唤程莲衣,最喜欢把俊男美女骗回合欢宗当炉鼎。
真是倒霉到家了,梅雪时开始后悔把墨明烛带过来了。
系统也在这个时候开始尖叫:“救命啊仙尊,你昨天不杀魔龙也就算了,我可以等,但你看见变态也不杀,你你你要气死我!”
梅雪时:“我只是对他印象不好,难道我不喜谁就要杀掉谁吗?”
系统:“你不知道,昨晚有个良家少男跑下山,合欢宗的教众满街找一名逃跑的炉鼎,却看见了他,认为他是块修炼双修术的材料,就把他进献给了宗主,宗主乐坏了,给这个少男沐浴焚香,当场喂了炉鼎丸。”
梅雪时:“……造孽啊造孽。”
这么说的话,墨明烛被程莲衣看到了,会不会被抓走啊?
这龙阳气最旺,傻小子睡觉都不用盖被,这要是被程莲衣抓去了,再回来就是小龙干了。
梅雪时改主意了,不动声色道:“明烛,这地方人多,我们还是先去钓鱼吧。”
“真的吗?师尊可算是饶过我了!”墨明烛高兴坏了,小狗一样围着他摇尾巴,拽着梅雪时的腰带眼巴巴望着他,还是不敢相信,小心地问:“师尊,你真的不再提找炉鼎的事了吧?”
梅雪时垂眸看他,却只能看见他明亮清澈的双眸,黑眼圈里藏着一颗金光灿灿的瞳孔,便微微颔首,“不提了,你知错就好。”
墨明烛一听高兴不得了,用头去顶梅雪时的鬓角,“师尊,好师尊,等会儿我下河抓鱼,你就在岸边坐着,一点水都不要沾,看看徒儿的烤鱼手艺,可好?”
梅雪时被他顶得站不稳,不由得失笑,轻笑着说了声“好”。
他的唇色浅淡,恰似初绽的花瓣,毫无血色,却又带着一种别样的凄美。
墨明烛看他出了神,然后才扯着他腰带依依喊了声师尊,直起身来,“那走吧,我知道有个地方的鱼又多又肥美,鱼肉鲜甜,师尊一定会喜欢。”
梅雪时问:“你怎知我一定喜欢?”
墨明烛道:“因为那鱼是我做的,师尊一定会喜欢。”
梅雪时微微一怔,随后抬手揉了揉他头发,“就你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