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撩小说网

繁体版 简体版
错撩小说网 > 流星箭 > 第19章 失明

第19章 失明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倘若不是公开集会,柳元就直接将那锦盒抢了去,那还要费功夫让章远钖连连击落十个彩球才拿到。

“多谢章兄!”柳元伸手接过章远钖骑马抛来的锦盒。打开后看到的确是观月卷,但是有上半卷,只是柳元翻遍书卷,未找到与寒蝉木相关的只言片语。正当她不死心要去问小吏是谁人所赠时,夹在内页中飘落一张蝉翼薄绢,上面用极方正的笔墨写着:今夜子时,带书,孤身,驻心亭。

柳元寻来小吏,却只知道是个小哥,他并不知其中隐秘,直当是一本普通医术收录,故并无更多印象。

“师傅,你今夜要去驻心亭?”柳元、章远钖和穆游回到平山堂,刻意避开伯兰,悄悄在庖室中商议。

“对,无论他有何阴谋,还是在北原城内,倒是不足为惧。”柳元盯着那张轻绢出神。

“我现在去找那个面具人,他既然知道那书是师傅要找的东西,那他一定知道点什么。”

柳元按住将要冲出门去的穆游:“方才郯姑娘和程璧去云平楼找过人了,东西还在,但人却找不到,想必是其中是有联系的。”

“那我一定要陪师傅一起去!”

“不必。倘若你不放心,如今章兄回来了,我与他同去即可。”

穆游不再回避,她本应当开怀,此刻却又心乱如麻。可是带到柳元平静下来,眼中凛色列如尖冰,哪儿还能感触到旁人的这番煎心熬肺。

这是柳元二十几载春秋自己都未曾明了的脾性,永远清醒,永远能分清主次。

柳元如今眼中的神情是穆游从未见过的,仿佛这具躯壳的内里换了一个精神,不再明亮,横亘永夜。穆游仿佛深坠渊泽,却永不见底。他被柳元认真地近乎冰冷的眸子冻得一颤,只双手攥紧成拳,藏于袖底。

驻心亭紧挨着北原城墙,但因是驿置延申的一部分所以人们都不觉得它是一处偏僻地,反而时常有人在此处歇脚。因北原本就地处边陲,却月观之事不宜声张。柳元私下向宗青山朝令长要了一支兵马,章远钖带人埋伏在城沿关隘。叮嘱倘若那人从自己手下逃走,务必要留下活口。

匆匆布置,入夜,驻心亭,柳元按时前往。只见亭下站立一人,整具身躯在漆黑长袍下掩入夜色。柳元负手自马上踏步而出:“柳元已来赴约,还不知阁下名姓。”闻声,亭下那人侧身回头,轻笑:“柳元?哼,只怕这名也真不了。”

柳元不置可否,也顺道笑了笑:“阁下不妨一试,我这名字在北原可是有用得很。”

黑袍人似乎挣扎了一番终于妥协似的,终于转过身来。那是一张带着面具的脸,能够辨认出的只有一双冷漠的双目和薄唇。他先是盯着柳元看了半天,又突然开口:“我只是一截游医,机缘巧合下得到了《观月》,只是书还没等看完,就较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抢了去,手中只剩下残留的半卷。留下纸条没别的意思,只想拿回我的书。”

“这位朋友,你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纸条留于锦盒之内,又为何不直接拿走里面的半卷,反而要让我拿到后再来索取,岂不是舍近求远?”柳元一双鹰眼直盯住那人。

“呵呵,因为我手中仅剩的半卷也叫人抢了,那人用剑指着我的脑袋让我这么做,脑袋搬了家,什么医书都不管用。”那人摆手表示自己身上一无所有,既没有兵器也没有半卷书。“噢,不过你放心,不管那人存了什么心思,他未曾跟来,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不过你有没有派人暗中埋伏我就不知道了。”

“那人不跟来,是想让我们在月夜琢磨这半卷《观月》?!”相比较那人毫无情绪地一股脑陈述,柳元尚在警戒时亦不免困惑愤懑。

“呵,他让我给你看一个东西。”柳元只见那人自袖中掏出一物,一阵清香霎时充斥整座亭落。

“哈,一朵白花有什么可看的。我也是一个学药的,倘若阁下事情已了,我倒是更想借书一观。”柳元伸手拂来一阵清风,微不可察地退了半步。

忽然,那人语气渐沉,空气中传来簌簌声响。“既然如此,还望姑娘见谅。”那人竟是在袖中掏出一卷银针,对准柳元直射而去。

柳元迅速撤身离去,听着银针自四处飞来的声响,闪身遮蔽。并寻着武器来源,甩出腰间长鞭与飞刀,直取亭中人。

那人显然没想到柳元武功居然不错,看着手中放空的银针纷纷落地,旋即做出撤退的决定,可那人的长鞭就似飞蛇般纠缠难舍,他用尽毕生所学仍是重重撞到石壁之上,随即而来的短刃立刻上前舔舐,看着腹部渗出的鲜血,瞳孔微颤。

原本他只做过两个准备,一是杀人、二是杀人。只不过这两种死法是不同的,关键就在于这人的身份。倘若确定了,那么他只是其中的一个旁观者,而后者就由他来当这个侩子手。但因为一时大意现下的情形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原本他是没有半分逃跑的机会,只是那人虽然身法了的,但似乎并不擅长追击,只追了两三步就停下。

撤退中他转头看向驻心亭下的站着的姑娘,心中似乎了然,象征性地跑了六七里便停下,调转方向,反向城内而去。

柳元并非是偷懒想让章远钖直接将人拦下,她听着那人朝向边城跑向的声音,毅然转身,踉跄几步扶住亭下石柱,不死心地揉了几下眼睛,垂头叹气。

是的,她失明了。

看着前方房屋中隐约亮起的微弱火光,摘下面具,映出的是一张比冷硬面具更加寒冷的眉眼,细看下双目之间似藏着满腔悲悯。但此刻眉头皱拧,慈悲的长目此刻正洇渗出条条血丝。他捂住被飞刃刺伤的腹部,心中有再多的药方都无济于事,冲着一户院墙直直栽下。

“哎,你是谁?”

章远钖他们在城门守了一夜,既不见烟火暗号,又不见逃跑的人。天亮后才决定自己先回来探问情况,前堂安静地一如往常,但内厅的每个人都神情肃然。

他伸手拦下刚刚从里面出来的人。却听到柳元卧病在床,顿时炸了毛,急冲冲跑进内厅。

穆游拦下门外的章远钖,一双眼布满血丝,章远钖不用想都知道这家伙也是熬了一夜。“柳元昨夜受伤了吗!”

“师傅,她现在看不见东西。”

“你说清楚,什么叫看不见东西?”

“你别急,也不要声张,先安置好你的兵,再去燕谷置找宗青山,让他把能带来的医师带来,记得,切勿声张。”紧闭的房门被推开,伯兰从里面出来一手握住章远钖的肩膀,交待完所有的事情后才忍不住咳了几声。章远钖感到握在自己肩头的手掌传来了一股莫名的力量,他稳住心神,在混乱的思绪中梳理着信息。“好,我信伯兰大哥的话,我这就去遣散了边城的士兵,立刻前往燕谷置。”

伯兰看着章远钖踏着仍有些虚浮步伐而去的背影,重重弹出一口气,转身对穆游说:“既然她说无虞,我们就相信她,你切勿再着急,否则我和小石头再难兼顾你们俩了。”

穆游一双明目此刻全是污浊水雾,他昨晚还是偷着跟在柳元身后。原本还在疑惑那人怎么空手而来,下一刻银针倾泻而出。以防柳元发现,他特意找了一处离得很远的石碑做掩体。可此刻的距离成为他人生中最后悔的记忆之一,等到他跑到跟前,柳元的嘴角扯出一丝笑意,用一双空洞的眼睛看向她的前方,下一秒跪倒在自己身上。

穆游不可能忘记当时的感觉,扶住柳元的双手冷得冒寒气,头脑嗡鸣后一股热血皆挤满思绪。柳元攀在他的肩头拍了拍他的后背,一直轻声说着:没关系,不用怕,过一会就会好的。然后再无声息。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道背着柳元回的家。

茫茫寒夜,黑得出奇,慢得无礼。一双无力的手毫无生机地垂落在自己面前,惨白地像是挂了霜。他轻手将她抱到床榻,拖着酸胀的身躯叩醒阁楼中的伯兰。“我诊不出来,我没有看清,不知道她是怎么受伤的。”

穆游就坐在柳元身旁,自顾自同伯兰说了自己一切看到的情景。只是垂着头,一丝不动。不去看伯兰,也不敢见床榻上的柳元。倘若撇除他沉闷的话语,他同此刻的柳元,竟分不清谁更安静。伯兰叫小石头把他带回房休息,他倒是抬了头,但只是一味看着似是沉睡的柳元,仿佛他先成了块石头,任谁来都岿然不动,就这么挨到了天明。

章远钖离开后不多时,宗青山就带着一个白发老人来到平山堂。穆游冷静起身,帮人拿过药箱,妥帖地从被褥中将那只无力的手伸展出来,然后就这么一直轻轻掩住掀起的被边。

“大人这并非是新伤,而是被牵引到了旧疾,此刻身体无虞,只因惊惧故尚未清醒。老朽无知,敢问大人是否原先有疾,且按时复发。”

“有有有,她曾经坠湖后过了月余的确有段时间失明,当时也是药石无医,但过后就自己好了。但再后的事情,是否有过复发,我就一点都不知情了。”

穆游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伯兰的回复,他什么都不知道,那是他不曾了解的柳元的过往。

他俯身看着尚在沉睡的人,不似经历了伯兰所说的崎岖,眉眼柔和,仿佛仍在说:没关系的,不要害怕。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