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顽意识到不对劲，阳光刹那间消失。刚才还存在的墙面和湛蓝无边的天空马上被厚重的绿雾遮盖。

头上有水滴的触感，姜顽分身乏术，只能盯紧宁婧和陈家豪保护这两个不受伤害。

他们又不停地转移地方，到后面不仅姜顽，另外两个的感触里滴水感仍在。

跟上来了？！

不对…

地面上深色小点渐多，在雨水的作用下，原先大理石铺铺就而成的道路被转化成了泥路小径。

几抹绿色贴着石头缝隙长出，对黄交叉的野花杂草堆满了道路的两侧。

陈家豪的鞋底中央被石头的尖角顶起。踩不到底，有点不舒服。他挪了一步，不小心踢走了一颗石子。

也就是石子的滚动打破了环境的宁静。

他看着地面，小声喃喃：“这是怎么了，地怎么变了？”

“鬼打墙？”生长力旺盛的杂草挠着宁婧脚腕，她抬了抬脚。

四面荒凉，不尽人烟。苔藓挤着石阶的缝隙。唯一感觉有人经过的，就是那些半埋在地上干瘪的牛奶纸盒和异色垃圾袋。

那也感觉像是过了很久了。和三人几分钟前呆的装修精美的精神病院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绿雾里难道他们经过了神秘暗道？那两个人还在疑惑。

姜顽抬头望天，绿雾散去。头顶湿了一片，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有水——灰蒙蒙的天落下的是雨。

第二次，婴灵不知还在不在…是陷阱？

纵使姜顽和谈宋临如何想，雨还是未停。

谈宋临坐上驾驶位，车载广播播放着近几日的天气预报：“…地区将会出现大雨和暴雨…转小雨…”

专门为姜顽设置的特殊铃声到现在都还没响过。过去姜顽哪怕没空打字，也会回个小猫卖萌表情包。

那点惊喜劲过了。谈宋临心底杂乱，无法诉说。现在他只能回去先看看姜顽有没有回来，或者是给他留了什么东西。

姜顽上次这样，还是上一次。

大概是姜顽新出茅庐受了委托，本以为是普通的指点风水。

结果后面发展成帮人解决借运的事。姜顽能看见的就已经30多条人命，产业链早已浸满血腥。

有这个需求和能力的人稍稍动点小手段。便能置人于万劫不复之地。

姜顽一入局便陷入泥潭，无法脱身。被幕后黑手强行扣留下来。

歪门邪道想用肮脏手段抹掉他存在的痕迹。谈宋临找了自己的警察朋友，想尽了一切办法，找了各式各样的大师。最终靠着姜顽心头血炼造而成给他保命的虫子，才找到姜顽的位子。让姜顽死里逃生。

警察和特殊部门的人员闯入门时，姜顽手腕上多了几道痕迹，正被几伙人压着要再次放血。

谈宋临至今都没忘记姜顽惨白的脸。回去之后谈宋临首次对姜顽大发雷霆，他希望姜顽不要把自身安危，置身事外。

姜顽手机里的定位器也是那段时间装上去的。

谈宋临是真的生气了。为了给姜顽一个教训，连着冷战了几天没理他。

后面谈宋临回到家…谈宋临他在座位上，回想当时的场景。

屋内的灯基本上都被关掉了，唯一一灯照在青年身上。姜顽话不多，这几天连着几次用各种方法戳戳他，谈宋临都不理。

姜顽故意在自己脖子上用红丝带，系蝴蝶结假装礼物。

姜顽剪了头发，眼神毫不掩饰。看见他进了门，没说话，舔了一下唇。

置身于危险，谈宋临的脑子告诉他要逃走，身体却诚实留了下来。他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口干舌燥。

最后红丝带绕来绕去，绑谈宋临自己手上…

后面…谈宋临下腹收紧。和姜顽胡闹多了，身体也怪了。

他缓缓吐出一股气，告诉自己不能多想了。

年轻人精力旺盛，他可不行。

再来一次，谈宋临轻呼着车内姜顽自己做的香，精神清醒。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出最幸运的选择。

汽车驶出地下车库前，被拦了下来。

少年走得悄无声息。谈宋临发觉后，车窗已经被敲了敲。

谈宋临偏过头，降下车窗。看见外面的人时，表情微变。

于威没送他回家？

王奕文驼着背，眼睛不敢自视他，像是挤出一个笑一样，不自然道：“谈律师，你有兴趣和我聊一聊吗？”

“继续聊你不是陈家豪的事吧。”

宁婧刚想开口。

姜顽提前预判了她的话：“我们找个地方先躲雨。”

进了陌地，姜顽成了两人的主心骨。两个人不敢提出异议。

姜顽有意加快脚步，后面两个人差点没跟上。

姜顽知道附近有一处山洞。大小合适，还不容易进水。

可惜了。他知道，别人也知道。按照他之前进入的那些场景来看，山洞里留有那对爷孙尸体的概率太大。

到时候他们看见尸体。徒增变故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就此找别的可供避雨的地方。

他提了自己的速度，让身后两个人没心思想路的事情。姜顽回想起这边的地貌，再绕个几十里外。山丘的另外一边有废弃的小屋。

陈家豪好久没走了，刚才又经历了婴灵的追捕，腿脚酸麻。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叫姜顽：“大师…”

后面的话飘进风里。风又带着雨冲刷树叶，沙沙作响。“呼…”雨天自带一股冷意，慢慢浸透人体。

他的身体停留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姜顽越走越远。

“我说，嘻嘻嘻，抓到你了哟。”有个僵硬的东西点着陈家豪的脸颊。

陈家豪转动眼珠，隐约看见那是一根手指。

冷气倒灌进肺里，陈家豪连跑都不能跑。

他的脸剧痛。另外一只看起来很小有着紫青手指的手。抓着他的脸皮，爬上他的脸。

不知什么东西插入陈家豪的鼻腔里。怵得他呼吸骤停。

一双眼白全黑的眼对上了他。婴灵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他。几个月的孩童尚且分不清轻重，更不用说婴灵。

陈家豪觉得自己有好几根睫毛都被拽了下来。

啊啊！！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干涩的喉咙发出了声。

离血腥的案发地点走远了大概几百米。姜顽停下脚步，鞋子与泥地接触的声音几乎一瞬间消失。

怪异感无限放大。姜顽回过头，小道上只有朦胧的雨。

“啊啊啊！”

姜顽一刻都不敢停，向惨叫的地方奔去。

几百米的路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姜顽到那里时，只看见膝盖发软，跪倒在地上宁婧。

果然没那么容易，背后的人强迫他面对过去的事情才是真的。

宁婧的发丝贴在她的脸颊上。她在发抖，面对婴灵也可以独当一面的姑娘此刻洒下自己的泪水。

哪怕在雨天宁婧的脸上也能看见泪痕。很快姜顽就知道了她为什么在哭。

踩过柔软的草。走近了点，姜顽才发现她的怀里抱了个人。

姜顽通过那个人的衣服判断，他不是陈家豪。

他被遮住了大半张脸。姜顽看见那道断眉确认了他的身份。

陈家豪呢？

姜顽想着，他捏了个虫，慢慢靠近宁婧：“陈家豪去哪里了？”

处于强烈悲伤中的宁婧无法回答他。

姜顽问：“你怀里的是你男朋友？”

这句话触发了关键词，宁婧看向他。这一动露出她怀里人的脸，忽略脖子上无法忽视的长疤。确实是宁婧的男朋友，那个叫阿杰的男人。

姜顽能懂这种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他语气软了两分：“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渡过雨天，”已经知道了解决幕后黑手前，雨不会停，姜顽还是欺骗着她，“到时候回来再把阿杰带回去。”

宁婧表情木讷，无动于衷。

姜顽想到了哨向世界别人劝他的话：“阿杰也不希望你这样。”

宁婧终于有了反应。腿有点麻，姜顽搀扶了一手。阿杰身体砸在地上，姜顽才发现他的身体和头是分开的。

宁婧就抱着阿杰的头站了起来。

她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一个地方。姜顽这才发现这里离那对爷孙死掉的地方不过几米。

地上依稀有几丝干枯的血迹没入草丛，想必很快会了却踪迹。姜顽劝宁婧放下头。

雨还在下，大家都淋透了。姜顽别无他法只能带宁婧去那里。

尸体的出现在姜顽的意料之中，宁婧的反应不是。

她背对着姜顽，看见这里的尸体也不慌张。她说：“其实你是幕后黑手吧。”

姜顽站在门口淋雨，他走进了山洞。将部分光挡住了。

话说出口她有了底气：“你对抗那个小鬼用的手法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你明明知道一些事情却不和我们说。走到那里的时候你还不让我们过去，要不是我悄悄跟过去看，都不知道那里有尸体。你明明路都认识。却故意绕路，不让我们接近山洞。”

宁婧转过身，满脸愤恨。她拿着长树枝指着姜顽：“说，你有什么目的！”

姜顽冷声告诉她：“我和你们待一起前，你的男朋友已经死过一段时间了，”他有点于心不忍，“他的身体没有反抗痕迹，恐怕是被认识的人杀掉的。你没有一点印象？”

“不可能，不可能。”故意遗忘的记忆浮现，宁婧抱着自己的脑袋，疯狂摇着。

姜顽二指迅速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宁婧再次松了力气，靠在石壁上缓缓下落。

或许她知道人是谁杀的，宁婧咬紧牙关。她的意识回到那一天。

她看见黑影缓缓拉上窗帘，将那令人不适的画面挡在窗外。

她清楚黑影看到自己了。

黑影是怎么想的呢。

优秀的猎手往往都知道用茬弱来伪装凶残的本性，利用自己的特点让猎物掉以轻心。

谁也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来。

黑影在想，杀便杀了，谁能想到呢？

一条泥鳅翻不起大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