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完还觉得不够,又语气虚弱的念叨几声水,下一秒就看见紧闭的屋门被推开,心心念念的师尊踏着一地月色出现在眼前。
微弱的啪嚓声响起的瞬间,屋内的烛台燃起,橙黄色的烛光照亮了昏暗的夜。
砰砰——
砰砰——
愣愣的看着师尊离自己越来越近,萦绕在鼻尖的香气也越来越浓郁,直到微凉的手贴在额头上时,段望月喉结上下滚动,发出明显的吞咽声。
他忽然觉得好饿,好渴。
萧沅耳尖的捕捉到吞咽声,哪怕已经过了一天,想起出关时看见的一幕,还是会觉得很生气,屈指不轻不重的在不顾自己安危的龙崽额头上轻敲一下。
他力道很轻,手移开时段望月的额头上光滑一片,并没有留下红痕。
偏偏段望月煞有其事的捂住额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让人心软的话张口就来。
段望月可怜兮兮:“师尊,望月觉得头有点晕。”
“大抵是方才被生命中遇见的最沉重之物敲了一下。”
萧沅:“……”他刚才应该没用力吧?怎么这孩子还说上胡话了呢?
难不成昨日摔在地上时,摔到了脑子?
段望月靠坐在床榻上,眉眼低垂,影子投射在床帐上,纤长的睫毛微颤,努力装无辜柔弱,并没有注意到师尊落在自己脑瓜上有些一言难尽的视线。
在想忽悠一个人时,段望月的演技一直在线,一忽悠一个准。
萧沅成功被忽悠,于是他又想,友爱同门、温润知礼的龙崽不就是自己悉心教出来的吗?
若是昨日段望月不管顾君邺的死活,那他会反思自己这么多年的悉心教导就是白费时间。
想通这一点后,等待徒弟清醒的这段时间里,那点气也消散许多,他也不起身,灵力牵引水壶倒了杯山泉水,握在手里加到温热后才递给段望月,并说出那句经典名言:“多喝热水。”
段望月闻言一噎,捧着水杯恶狠狠喝了一口,他没看过什么话本,但就是觉得事情的发展不应该是这个走向,在他的预想里,师尊应该会关切的看着他,用额头贴着他的额头,问他为什么会晕
甚至还会用微凉的手给他按按太阳穴。
没想到事实是,师尊给他一杯温热的水,并附上一句和他预想比起来干巴巴的‘多喝热水’。
这幅‘恶狠狠’喝水的小模样落在萧沅眼里,就是渴坏了,招来水壶用灵力温热里面的水,见段望月杯里的水喝完后就添上一杯。
段望月一连喝了三杯水,也缓过来了,还不是他方才咳的那几声惹的祸,见师尊还要提壶倒水,轻轻摇头,目光瞥向放在外间的馄饨,眼里馋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
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吃过师尊包的馄饨了,现在一闻到味道还挺馋的。
想吃。
见状,萧沅还有什么是看不出来的,站起身就想去端,段望月掀开被子也想跟着去外间,被子刚掀开一个角,脚还没有下地就被师尊抬手制止。
萧沅教导段望月是严格按照自己小时候接受到的礼仪指导教授的,因此,在床榻上吃东西这一点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按照师尊的话来说就是,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床榻只能用来休息。
难道这就是受伤之后的特殊优待吗?
脑内的烟花还没有炸完,下一轮的烟花就接着炸。
怎么被师尊一口一口喂完碗里的小馄饨的都不知道,等屋内的烛火被吹熄,房门被关上,屋子里又只剩下他和钦珂时,被一茬接着一茬烟花炸得有些懵的脑子才堪堪回过神来。
“钦珂。”
钦珂蹑手蹑脚的刚刚挪到自己窝里,努力忽视空气中麻辣鲜香的馄饨香味,偏头仔细梳理自己的羽毛。
做好入睡前的准备,听见少主的召唤,也顾不上梳理羽毛,展开翅膀轻巧落在少主榻边,“属下在。”
段望月翻了个身,右手压在脸下看着钦珂,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带着不可置信的恍惚:“方才你瞧见了吗?”
才回来的钦珂并不知道自己该瞧见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顺着少主的话说。
钦珂:“瞧见了。”
好在段望月也不是真的要钦珂说瞧见了什么,他只是忽然想找个人说说话,“师尊居然让我在床上吃馄饨,而且还是师尊亲自喂我的。”
“馄饨应该是从一出锅就被灵力温着,有些烫。”段望月说到这里,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朵尖浮现出一丝红意,接着说:“吃第一个馄饨被烫到后,接下来的馄饨都是师尊吹凉了才喂我吃的。”
他觉得,这是他吃过的第二好吃的馄饨,第一是幼时到六峰时,师尊做给他吃的那碗在茫茫雪夜里,吃进肚子的那碗热腾腾,裹狭着梅花想起的馄饨。
钦珂一直跟着少主,知道清沅仙尊一直很宠少主,甚至宠到可以说是溺爱的程度,但在某些方面又严苛的可怕,不让在床榻上吃东西就是其中一点。
听完少主的话,钦珂毛茸茸的鸟脸上露出人性化的震惊与茫然,短暂呆滞几秒,回味完少主说的话后,眼睛一亮,兴致冲冲的看向脸红、耳红脖子红的少主,
双眼发光。
一向严苛律己的古板师尊为徒弟打破自己亲自定下来,并严格遵循的规定(不许在床榻上吃东西),在徒弟生病时忙碌看顾(半夜包馄饨)、担心药(馄饨)太烫亲自吹凉喂,师尊走了留下一脸羞涩的徒弟独自愣神......
这不是和他昨日才看完的《高冷仙尊俏徒弟?贰》里面的情节吗?
难不成...少主和话本里的俏徒弟一样,对自己师尊有那个想法?
不行,他要仔细观察观察,要是少主真的心悦清沅仙尊,估计玄,他实在想像不出来清沅仙尊那样的人物要是动了凡心会是什么模样。
段望月翻了个身,并不知道蹲在床边的钦珂在为他坎坷的情路默哀,静静的看着床帐的纹理,一遍又一遍回忆方才的场景,越回忆便越觉得苦涩。
师尊啊,您这么担忧望月,这份饱含师徒情谊的担忧里,是否也如我一般,掺夹了其他不能言说的想法呢?
*
“叩叩——”
“师兄,你醒了吗?我给你送早膳来了!”
段望月扭头看向屋门处,目光移动间瞧见了窗外院子里,躺在椅子上拿着刻刀不知道雕刻什么的师尊,原来已经是第二日了。
掩下眼里的思绪,撑着床榻靠坐,再次仰起头时,嘴角的笑容依旧,“醒了,进来吧。”
顾君邺端了碗冒着热气的红油馄饨进来,熟悉的味道一下子就勾住了段望月的嗅觉,抬手掀开被子,从边上拿起外衣披在身上,眼瞧着顾君邺端着馄饨就要进内间,
连忙开口:“师弟放在桌上就行。劳烦你了,坐吧。”
顾君邺脚尖一转,把馄饨放在桌上,规规矩矩坐在凳子上,这是他第一次进师兄的屋子,和他的屋子大小、布局都一样,只不过可能是因为这间屋子的主人,住的比他久,桌上的小摆件和他的比起来要有生活气息许多。
打量了一圈,视线难免落在窗台边上的那个木质鸟窝上,师兄还养鸟了?瞧这鸟窝的大小,一定养的很胖,这么胖的鸟他怎么没在六峰瞧见过?
段望月穿好外衣绕过屏风,刚好看见顾君邺盯着钦珂的鸟窝,随口问:“怎么了师弟?”
顾君邺闻言起身,虚浮了几把面色苍白的师兄,待稳稳当当把人扶到凳子上入坐后,才重新落坐,看着那巨大的鸟窝好奇道:“师兄,这是你灵宠的窝吗?”
段望月:“嗯。”
“师兄外出历练时,灵宠也跟着一起去了吗?”
“未曾。”段望月提壶倒了杯水递给顾君邺,待人接过后,才给自己倒了一杯,在哗啦水声中接着说:“伪装成江湖侠士四出行走,带他去太惹人注目了些,便留他陪师尊解闷了。”
当时并不知晓多久才会回宗,留下钦珂也是为了让师尊看见钦珂是,能想起还有一个在外历练归期未定的他。
谁能想到,师尊在他出宗后就闭关了呢?
然后,出关就捡了个徒弟回来...
呵。
话音刚落,就听见便宜师弟期期艾艾的说了句,能不能瞧一瞧师兄的灵宠。
作为师兄,怎么能连小师弟这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呢?
“当然可以。”
收到少主召唤时,钦珂正在后山奋笔疾书,看着笔下写出的一个又一个墨迹未干的字,发出桀桀桀的笑声,大抵是这个有着同类气息的两脚兽笑声太过诡异,
原本亲切贴在钦珂膝头、肩膀、头顶处的飞鸟展翅高飞。
将墨迹未干的纸张卷吧卷吧收在袖中,向前奔跑几步化为一只羽毛艳红、尾有华丽长翎的朱雀向着段望月所在的地方飞去。
顾君邺眼巴巴的看着窗台等,段望月就在边上透过未关的屋门,看着坐在院中的师尊下馄饨。
等钦珂按照少主的吩咐,优雅落在窗沿上时,就听到一句发自肺腑的感慨,
“原来真的能有鸟长这么胖啊!”
钦珂难免想起了什么难以忘怀的回忆:“......”
翅膀猛然张开,抬起爪子围着这个讨厌鬼飞了好几圈,把人身上的衣服挠的乱七八糟后,才可怜兮兮的落在萧沅脚边,啾啾啾告状。
仙尊,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