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见过的高楼大厦的照片。
她满满一肚子攒着想和姥姥躺在碎花床单小床上说的话,想说为什么她一张口班里的同学就哄堂大笑,想说爸爸妈妈总是对她太好了,可她总不适应,想说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然后,爸爸妈妈抱着她,热热的液体从她的后背上浸湿衣服。
姥姥在她离开三周后因癌症去世。
女孩抬起头,不让眼泪落下来。
她练习普通话,改掉乡音。
埋下头学习,不再触摸和音乐有关的一切事物。
她努力的隔绝着自己,将九岁作为分水岭,仿佛九岁之前的一切都是前生的回忆,封存,窖藏,不碰,不想。
再一次回到王家村,是在三年后。
山村因为开发所以拆迁,原王家村小学中还遗留着一些教学器具。
其中,音乐教室里的那架钢琴,听说校长生前特意嘱托要留给她的。
那是一架看起来已经很上年头的立式钢琴了。
磨损的键盘,掉漆的琴凳,许久不用后积累的厚厚一层灰尘,都使它看起来如同这座沉寂太久的山村一样,破败不堪。
鬼使神差般,她坐了下来。
灰尘呛着狠狠咳嗽了几声,老旧已渗入到了这里的每一寸。
她掀开顶盖。
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弯下腰,拾起来,是个信封。
“陈净仪”
简简单单三个字,姥姥的字迹清秀而有力,一下,击穿她的心脏。
打开后,里面装着一套手写的琴谱。
是《月光》,德彪西。
还有个鼓鼓囊囊的东西,起身将当中的东西倒出来,叮叮当当作响。
原来是那个吊坠。
那个白玉月亮的吊坠。
她看到琴谱的标题下,写这一行小字。
——给花儿的。
将吊坠翻过来,手指触碰到凹陷。
姥姥在那月亮背面,刻了个花字。
她蹲下身子,嚎啕大哭。
她想起来姥姥最会烹调的野菜饭,想起来姥姥笑起来时露出的五颗牙齿,想起来姥姥晒太阳时,坐在小木凳上日渐变小的身躯。
她想起来姥姥一针一线缝纫衣服,比划着她今年又长高了多少。
她想起来在每个月圆的日子,姥姥都会弹的那首曲子。
于是,她又坐下了。
谱子放在眼前,手指牵引着每个动作。
但似乎那听过千百遍的乐曲已经以一种奇异的方式牢牢地刻在了心间,她无需目不斜视地遵照乐谱,每个音符后方都自然流露着心头的曲调。
她弹着,弹着。
似乎每个音符、每个音节都把姥姥都带在身边,一笔一划,她都在勾勒。
她闭上眼睛,笑了起来。
一阵风吹过。
带来点点池塘中荷花馥郁馨香。
有鸟儿歌鸣。
他在门外,黑色兜帽,近乎苍白的皮肤上有深深浅浅的痕印。
散落的曲调似乎抚平了心间某种川流不止地燥郁,雪肤乌发的少女神情认真而虔诚,像是恩福人间的天使。
他闭上眼睛,弯了嘴角。
是盛夏。
蝉鸣不停,林间飞舞蜜蜂与蝴蝶。。
这一年,陈净仪十二岁,唐潮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