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一看,站在陈聿为旁边谈笑风生,丝毫不见早上愁容的女生,可不就是孟可。陈聿为摇了摇手机,示意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了,只是她没接。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确实有几个未接电话,那时她应该在给孟可舍友打电话。
孟可朝她笑了笑,说:“给我打了那么多电话干什么,你闲得慌吧。”
孔楚瑜问她去哪了,怎么不接电话。
她摇了摇手机,又像想起了什么,将手机收回口袋 。
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去吃饭啊,不然能去哪?手机静音就没听见。”
孔楚瑜绷紧的神经刹那间放松下来,后知后觉地感到疲累。
她尚且这样,那孟可呢?她是不是也遇到了什么难事?才会将平日的骄傲去个精光,看上去萎靡不振。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听说还找上我舍友了。”
孔楚瑜没有回答她,只问她今天状态怎么这么差。
她苦笑,“人哪能天天乐乐呵呵的,偶尔不开心不是很正常吗?”
孔楚瑜还想再劝些什么,她摆了摆手不欲多说,摇摇晃晃上了楼。
孟可上了楼,直接就倒在床上了,眼泪在眼眶打转,又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只觉得日子没劲,人也没劲,不如死了算了。
昨晚,孟可跟罗浩铟出去约会,她也知道,像罗浩铟这种朝三暮四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她勾勾手他就上钩了,以后也会以这种方式找上别人。
但她不在乎,她不像张雅榕那么傻,在这种男的身上找爱情,太搞笑了。
她一开始就目的明确,她要钱,要很多的钱。
罗浩铟确实有钱,也舍得花钱,一个劲地往她身上砸钱,眼都不带眨。
她把罗浩铟送来的包包、首饰换成赝品,多出来的钱又寄回家里填无底洞。
钓了他两个星期,罗浩铟明示加暗示她去家里看看,她也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有舍就有得,半推半就,生米煮成熟饭。
孟可想,自己好歹是拿到筹码了,不出意外,这个饭票短期内她应该是套牢了。
一大早,手机铃声夺命似的响,她被罗浩铟压得动弹不得,勉强伸出一只手去够床头柜的手机。
孟可接到她爸爸打来的电话,语气还是醉醺醺的,前面一直有一搭没一搭的寒暄,孟可觉得奇怪,这样的寒暄在她这样的家庭太稀缺了。
她皱紧眉头,语气不耐:“你要还不说正事我就挂了。”
电话那头顿了顿,好像清醒了不少,诺诺道:“爸爸就是想关心一下你。”
孟可说:“那我挂了。”
“别挂,”对面忽然拔高音量,“别挂,爸爸有事找你。”
“你是不是又欠钱了?”她翻下床往阳台走,捂着手机,对着话筒小声说。
“没有没有,我没在赌了,就是家里有些困难。”
孟可闻言松了口气,语气好了不少,问他:“那你要多少钱?”
对面嗫嚅了半天,吐出一个数字。
孟可怔愣了半天,嘴巴微张,心里如坠冰窖,“五十万,你疯了吗?你是不是又去赌了?你是不是要逼死我你就满意了。”
她捂着嘴,压抑着哭声,眼睛朝阳台外看,生怕把罗浩铟吵醒。
她拼命深呼吸,把自己心里那股火勉强压下去,用冷静的声音说:“到底怎么了?你说我不生气。”
对面小心翼翼地说:“是你妹妹,你知道的,她还小,就是容易走歪。你妈妈看她最近总心不在焉,就晚上偷偷查了她手机,结果发现她……”
对面顿了顿,似有犹豫,又鼓起勇气往下说:“她谈了个初三的男朋友,抽烟喝酒都沾。”听到此处,孟可的火气蹭蹭往上冒,又示意孟父往下说。
“她妈妈还发现她手上全是刀伤,以为是她男朋友打她,结果她说是自己划的,这是时尚我们不懂。”
“还有呢?你接着往下说,我不信就这没了。”
孟父:“你妈妈有一天起夜,看她在厕所吐,就带她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怀孕了,已经六个月了,胎儿已经成型,不能做引产手术了。男方那边说要给五十万嫁妆,不然不让娇娇过门。”
孟娇是家里最小的一个,没吃过什么苦,她出生以来,身子就弱,三天两头往医院跑。于是,父母对她可以说是疼爱有加,百依百顺。久而久之,被惯成了这副天真娇纵的模样,总觉得全世界要围着她转。
孟可想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电话不知何时挂断了,她恍恍惚惚,心里有根弦彻底断了,身子一软,跌坐在阳台。
五十万,一百万……她是聚宝盆会生钱吗,不然他们怎么没完没了。
她很自私,甚至有点极端的想,为什么不能跟他们一刀两断,再无瓜葛?就因为他们给予了自己生命,所以就要像吸血鬼一样,缠着她吸血,无休止地让她去填无底洞吗?
她太累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日子毫无盼头,每当有一点转机,生活有一点希望,后面又有一家子人冲出来,把她又拖回困境。
她心里乱糟糟的,眼前一片黑暗,她不知道,现在该想的是怀孕的妹妹该怎么办,还是那看不见的五十万要从哪里来?
孟可手机接连响了好几次,她点开微信一看,直接把手机扔在地上。她想了想,又捡起手机,拿着包就走了。
孟父挂断电话后,孟娇心安定了许多,缠着孟父问姐姐是不是有办法了。
在她眼里,姐姐就是无所不能的,总能在家里掏不出钱,揭不开锅时,神奇地往那张卡片上生钱,爸爸从卡里取出钱,大家就都有饭吃了。
她相信,这次也会像之前一样,爸爸从卡里取出钱,问题迎刃而解,她就可以和她的男朋友一直在一起了。
孟父大抵也觉得心烦,也不像平日里那么好说话,冷冷瞥了她一眼,走去门口抽烟。
孟娇看孟父这副样子,就知道钱没要到,小声骂了句废物,又给孟可打了个电话,孟可没接,她有些心急,连发了几条微信。
“姐姐,我知道你有办法的,你可一定要帮我。”
“你不帮我的话,就真的没人帮我了,我肚子里还有孩子呢,说起来,还得管你叫姨妈呢。”
她想了想,又觉得差了点意思,接着发:“梁俊人很好,对我也不错,你不要听爸爸瞎说,他也是担心我。姐姐,就差五十万,我就可以嫁给他了,他妈妈人也很好,一直说我可爱,喜欢我呢。”
孟娇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回复,低声骂了句贱女人。
被旁边一直关注她的孟母听见了,一脸震惊地问她:“你在说谁,说你姐姐吗?你姐姐对你多好,你就是这么说她的?”
孟娇掀开眼皮,瞥了她一眼,不屑道:“她要真在乎我,现在就应该给我打钱,让我跟梁俊结婚,而不是平日里就知道假惺惺地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孟母一脸难以置信,脸色灰败,不敢相信自己最宠爱的女儿,竟然会变成这副模样,用力给了她一巴掌。
孟娇捂着脸,出言讽刺:“别说得好像就我跟她要钱一样,你们不也是。”
孟母想出言反驳,可她说的就是事实,自己还不是一样,也跟着剥削自己女儿。
哐当一声,孟娇摔门就走,留下一句:“我去梁俊家了,不用给我留饭了。”
孔楚瑜目光如炬,双手交叉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陈聿为:“陈老师老实交代,孟可刚才说了什么?”
陈聿为斟酌了一会,有点尴尬地开口:“她问我她哪里比不上你,为什么和你在一起?后来,又说什么……她就知道是这样,什么人就该待在哪里,都是注定的。”
陈聿为正色,一脸冷静的分析:“我能看出来,她状态很差,说话颠三倒四的,不像上次我遇到她……那么自信了。她好像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是她目前没有办法处理的,所以她崩溃了。”
孔楚瑜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福至心灵,哪有什么上次遇到,不就是表白你那次,默契地避开不谈。
她脑子里想起孟可在陈聿为旁边,笑得满面春风的样子,没怎么犹豫,脱口而出:“孟可在你旁边状态好像会好一点,要不你多找她聊聊天。”
陈聿为像是哽住了,没有接话,过了一会,淡淡说了句:“你倒是心大,不过她可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看见了你。你知道的,孟可自尊心挺强的。”
其实还有个原因,陈聿为没有说出口。她站在孟可旁边,他一时有点恍惚,分不清谁是想不开的,谁是要救人的。早在食堂,她就不在状态,三句两句不离孟可,可她挂念的又好像不是孟可。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陈聿为目睹了全程,她神色慌张,像被勾了魂,紧张孟可也不像是同学的关心,倒像是在抓住回忆里的某个人。
可她一个劲地否认,摆明了不愿讲,陈聿为也不愿现在扒开她的伤口,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孔楚瑜一下想通了,也觉得这个做法不妥当,也就不提了。
又听见陈聿为开口说:“我现在比较担心的其实是你,你状态看起来比她还差。”
她不想他在这时分神担心自己,语气轻松:“我吗?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就是太担心孟可了,陈老师不要多想,我没事。”
陈聿为看着她,张开了手。
她犹豫片刻,上前走了几步,揽住他宽厚的背,把脸靠在他肩膀上。
陈聿为抱紧她,揉了揉她的头,语气温柔:“没事,有我在。”
在无人看见的角度,陈聿为神情是以往从未见过的温柔,还夹杂着怜惜。
她像是松了口气,眼泪从眼眶滑落,滴在他的肩上。他感受到后背的濡湿和身前人微不可察的颤抖,更用力地搂着她。
尽管孔楚瑜再三推辞,也保证自己真的没什么问题,不需要人操心,陈聿为还是放不下心来。
于是陈聿为撂下杀手锏,叫孔楚瑜陪他去实验室,不然他心难安。她不去,那他就陪着她。
孔楚瑜没有办法,只好听他的,从图书馆转战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