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走到了缆车排队点,大排长队,大家张望着始终看不到头,挨个数着人头走啊啊,终于走到队尾。
排了将近半小时的队,才挤上了缆车。
孔楚瑜和陈聿为面面相觑,撇开头,还能看见橙子在远处挤眉弄眼,嘴巴张合,不知道说些什么。
事情追溯回上缆车前,好不容易排到跟前,前一秒还跟自己你侬我侬的橙子马上撇开她的手,和庄绍上了同一缆车。
佟黎也不自讨没趣,揽着张兰茹上了缆车。大家两两结对上了缆车。一看,落单的可不就只有自己和陈聿为。
她利落地走上缆车,陈聿为也跟在后头,伸手护住她的头,提醒她小心,她低声道谢。
缆车的空间狭窄,面对面的座位让人心生窘迫,缆车出发,腾空而起的失重感让人隐隐不安。
孔楚瑜极力忽略内心的不适,兀自把目光投向缆车外,窗外的风景一帧帧掠过,穿过云层,脚底下是郁郁葱葱的翠绿。
陈聿为看向对面的女孩,从上车到现在,一直专注看向窗外,只留了个冷冰冰的侧脸给自己。
“生气了?”陈聿为斟酌再三,打破沉默,语气温柔得像在哄孩子。
孔楚瑜回过神,思绪回笼,转头看他,眼神里掩不住的讶异,很干脆地回答:“没生气。”
“那为什么走那么快?”
还不跟我走一块。
“有些累了,想快点去坐缆车。”她没把橙子捅出来,随口找了个理由。
她不自觉清了清嗓子补充道:“我不生气你还不开心?”
陈聿为闻言神情微舒,嘴角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怕你生气,自己憋着难受,又怕你不生气……”后半句他没有说出口,但孔楚瑜听见了。
为什么?孔楚瑜想。
疑惑还没从嘴里跑出来,心里就有了答案。
还能是什么?是两人一捅就破的窗户纸,被风吹得左摇右晃,她还固执地拿透明胶贴住,勉强维持现状。他也不拆穿,还帮忙拆东墙补西墙。
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两人各怀心思,气氛诡异地安静下来。
他用余光瞥着她毛茸茸的发旋,心里异常地安定,自顾自地往下说:“你就不好奇佟黎跟我聊了什么?”
她佯装好奇,顺着接话:“聊了什么?”
“聊了你。”
“我有什么好聊的?”
陈聿为摇头不答。
孔楚瑜本来不感兴趣的,如今也被他吊出了三分好奇。此时看他就像只蔫坏的老狐狸,吊起别人的胃口,偏偏又不回答。
“好吧,看来又是不方便透露的事情。”孔楚瑜笑着揶揄。
陈聿为无奈叹气,又被小姑娘将了一军,老狐狸也有翻车的时候。
“不方便透露的事情很多,但你是例外。”
“你的例外也不尽然,”孔楚瑜不吃他这套,“上次我就不是例外。”
陈聿为拿她没办法,扯开话题:“她问我你是不是我女朋友?”
“你怎么回答?”孔楚瑜风轻云淡地问。
“你想我怎么回答?”
孔楚瑜想了想,“如实回答。”
“我跟她说你是我女朋友,”陈聿为吊着眼尾挑眉,语气十分坦荡,她心脏跳得很快。
“不愿意吗?”他眼也不眨地撒谎,一番话说得无比自然,好似在心里过了好几遍。
见她不答话,又继续说:“还是觉得当我女朋友吃亏了?”
孔楚瑜明知他在偷换概念,却无可奈何。
他明晃晃的笑意直达眼底,她不自禁剜了他一眼,看他一脸无辜地歪曲她的意思,偏过头不去看他。
过了一会,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你真这么说了?”
陈聿为看她一脸担忧模样,于心不忍说了实话。
“放心吧,我跟她说不是了。”
“那她怎么不跟你走一块了?”她眼神狐疑,摆明了不相信。
“你不是走在前面,后背长眼睛了吗,这都被你发现了,还是说,一直在盯着我看?”
陈聿为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心里美滋滋的,面上不显。
她听了满脸羞红,佯装义正言辞:“关心一下朋友的感情状况,不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还请孔老师以后也多多关心。”
“你都没回答我的问题?”孔楚瑜把话题绕回。
陈聿为听得心痒痒的,像有一根羽毛拂过心头,一阵酥麻。
“我跟她说——,”他刻意拉长音,“你是我喜欢的人。”
有了前面的铺垫,听到这话她倒是没什么大反应,只是挑了挑眉,表情略带兴味地看着他。
陈聿为也有些讶异,惊叹于她的进步速度,讪讪作罢。
好在缆车已经把他们带向目的地,站在山顶,风景一览无余。高处望远,一股磅礴之意油然而生,脸上也由衷浮现出笑容,用力深呼吸,新鲜空气一拥而入,吐出浊气,好似灵魂也得到了净化。微风吹拂,她的发丝在风中飘扬,几丝不听话地贴在后颈,引起一阵痒意。
她还没来得及伸手,陈聿为就先她一步将那烦人的碎发拨至耳后,温热的触感包裹着她,耳后至脸颊抑制不住的滚烫。
侧过头看去,对方已经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在欣赏风景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一个人的臆想。
她得出结论,是风大发善心把她的碎发拨至而后,要感谢就感谢风就好了。
这一幕自然被佟黎看在眼里,本就摇摇欲坠的火苗更是直接熄灭,这哪里是单相思,分明是套着层暧昧的壳谈恋爱。
方清逸也看到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不似平日里那样兴奋,像是卸掉了伪装的油墨面具。梁炎在旁边,将她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若有所思。
“你不累吗?”梁炎漫不经心地开口,目光径直投向远处。
“坐缆车有什么好累的。”她装傻充愣。
“那就好。”此时有根烟就好了,他这么想着。好在良知尚在,没干出这么煞风景的事情。
“陈老师快把相机递给我,我给你们拍照。”橙子不知何时走到他们身旁,把黏黏糊糊的两人吓得够呛,活像被教导主任抓了一样。
陈聿为看起来淡定许多,从容不迫地从包里掏出相机递给于·教导主任。
橙子退至远处,熟练地指挥他们靠近,两个人僵硬地靠近,四肢像刚安上一样,拘谨得不知往哪里放,只好垂立在身侧。
咔嚓一声,橙子已经拍好一张,皱着眉头查看相机,啧了一声,见他们下一秒就迫不及待地走开,不满地指挥:“我还以为两个是仇人呢,脸臭得不行,对,靠近一点,陈老师手抬起来,搭她的肩,孔老师也是,身子侧一下,两位老师亲密一点好嘛?”
一口一个老师,倒真有几分专业摄影师的样子,她知道橙子一向对摄影感兴趣,每次社团有活动都是她负责拍照。
孔楚瑜僵着身子,配合地侧了一下身子,在那句“三二一”落下的同时,她肩膀上多了一抹热意,又很快撤回。
“换个姿势,再多拍几张,不要浪费这么好的景色。”
一番指挥之下,成片果然好看了不少。两人很亲昵地头靠着头,翻看拍摄的相片,看着相机里的人从拘谨到熟络,似乎完成了一段时间的跨越,眼角都不自觉溢出一丝笑意。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五点了。林寻提议现在去排队坐缆车,回去时候刚好赶上落日,很值得一看。
但站在队伍后头,大家不免瞠目结舌,队伍几乎是上山时的两倍,看落日的浪漫大家都有,队伍再长都愿意等待。
这次两人一前一后的排队,絮絮叨叨说些无用的废话,可能是心境不同,废话也变得有趣起来。
陈聿为望向前方冗长的队伍,只盼着队伍永远到不了头,他和孔老师永远有话说。他很喜欢听她讲那些有趣的小事——远处的树为什么是那个形状,天边的云为什么是心形,路边的花是什么花,待会能赶上日落吗?
孔楚瑜看他心不在焉,抿紧嘴不说话了。耳边的声音突然停了,他回过神,对上她不满的神情,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之后就是熟悉的一系列流程——道歉,解释,回应。
孔楚瑜轻声嘀咕了一句,怎么总在道歉,自以为小声,却一字不落地掉入陈聿为耳朵里,听出了另一番滋味。
他回忆起他们仅有的几个瞬间,夜晚的谈心,看电影,爬山,又或是现在准备回去的路上,他好像确实总在道歉。
在喜欢的人面前,没有几个人能不小心翼翼,表面尚且能佯装坦然自若,心里却不似表现的那般平静。
察觉他的反应,她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我就是随便说说。”
她能说出口的,绝对不是随口一提,而是早在心里酝酿了好久,借着这个关头,说出自己的想法。
他显然也领悟到他的意思,没有含糊其辞,而是斟酌再三,郑重承诺:“下次不会了,你说的我都记得,犯过的错也不会再犯。”
她神情怔忪,应了声好。
“那我们以后都少说抱歉,好吗?”她仰起脑袋,瞧见他认真的神情,突然眼酸。
陈聿为点头,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笑意。
下次,以后,这类看似简单的字眼,总让人生起无限憧憬。她也愿意相信,下次是近在咫尺的,未来是可以抵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