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楚瑜走在路上，手机信息弹个没完。
她解开屏保一看，天塌了。
今天是开例会的日子，她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她马上在群里回复了信息：抱歉各位，我忘记了，马上赶过去。
等她赶到时候，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八成是这么多次例会以来人最齐的一次。不同于以往学长开的小会，这次是老师组织的，要求组织成员不能无故请假。
她走到门口，看到指导老师在讲台上侃侃而谈，果断选择从后门进去。刚进门一道目光直直盯着她，她转头一看，老师朝她点点头，她三步作两步走，迅速走到相较后排的位置。
刚想让坐在位置上的男同学起身，对方就很上道地给她让了位，她低着头，脸颊通红，抓紧坐下。
等脸上的温度终于降下来，她才抬头环顾四周找熟悉人的身影，在前两排看见陈江篱回头朝她挤眉弄眼，她不动声色朝她点了点头，对方才回过头。
她目光转向教室右侧，方清逸正坐在教室前排，看上去倒是挺认真，不时还低头做笔记。
“怎么看方清逸那么认真？”
旁边清冽的男声传来，可把孔楚瑜吓了一跳。
她瞥了隔壁一眼，那个很知趣，很有眼力见的男生居然跟她男朋友长得一模一样。
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说巧不巧。
她抬头看到老师不满的目光袭来，比了个“嘘”的手势，点了点手机示意发信息。
孔楚瑜甚至有点自恋地想，难道是自家男朋友太想自己了，开会都要跟着，但这未免有些太黏人了吧。
她隐隐有些担忧，话到嘴边，发出的信息却变成“你怎么来了”。
看上去好像不乐意一样。
又忍不住找补了一句，“这不是我们组织的会议吗？”心里还是有几分谴责自家男友的黏人行为的。
陈聿为倒是没觉得她语气有什么不对，只是一本正经地跟她解释。
“老师说要拍学校纪录片，让两个组织一起协作完成，你没收到通知吗？”
孔楚瑜一怔，还真没看到信息。
她划拉几下，翻出了积灰的免打扰的组织大群，看到了那条老师发的信息，心虚不已，抬头看向老师的目光中都带着稍许歉意。
她回复：“好像还真发了，我刚看到。我还以为是……哎，不提也罢。”
陈聿为福至心灵，“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因为你才来的吧？”
“没有，”她转念一想，“那你看我没来怎么不提醒我？”
陈聿为真没想到一口黑锅从天而降，直接砸他脑门上了。
“我是没想到你是个糊涂蛋，还爱耍赖皮。”陈聿为说，“不过下次有这种情况我一定记得提醒你。”
孔楚瑜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回了句，“不聊了。”随即把手机倒扣在桌面，正襟危坐。
她余光瞥见某人的嘴角上扬，也跟着把手机倒扣在桌面。
虽然心思早已经跑到九霄云外了，但她还是不忘竖起耳朵听了一嘴，都是些老生常谈。
老师看了眼底下陆续拿出手机开始刷的同学，索性直接散会，让有疑问的同学下课来问。
老师刚走出门，大家一下子全都涌向门口，两人默契地等了一阵，等人走得差不多才离开教室。
没有其他人的打扰，气氛突然变得安静起来。
两个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走着。
走了一段路，快要走出教学楼，陈聿为叫住她，她回过神，站在原地看向他。
他大步上前，一把抱住她。
她没有说话，只是搂住了他的腰。
这次的拥抱与以往的拥抱不同，陈聿为温热的呼吸触及她的皮肤，孔楚瑜才真正意识到两人关系的转变，他们不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不是推心置腹的朋友，而是可能比亲人更亲密的关系。
她的身体比头脑更早发觉这一点，可她还没能很好地适应这一新角色。
这是不是太仓促了？她这样问自己。
而真正令孔楚瑜苦恼的是，她过去二十年的人生并不能为她提供任何参照，她与母亲的针锋相对，她与陆澄的不欢而散，都好像在告诉她，她没有能力处理好一段亲密关系。
她可以很快删除陆澄的联系方式，从此一刀两断，却唯独很难再轻易敞开心扉。
“楚瑜，我必须坦白，今天在见到你之前其实我都在害怕，”陈聿为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也是第一次处理这么复杂的关系，我怕你后悔，怕我不是个称职的男朋友，怕……很多很多。”
“刚才我们两个人都不说话，我又在想，你会不会下一秒跟我说，我们还是做朋友更合适。”说完，他自嘲地笑了笑。
孔楚瑜被猜中了心思，只是又抱紧了他一点，一昧把自己往他胸膛里埋，安心扮演鸵鸟。
她确实有那么一瞬，想缩回壳里继续在舒适区蹦跶，一切恢复原状。
但是真的有这么简单吗？说出去的话尚且不能收回，泼出去的感情又怎么能回到原点。
她鼓足勇气，斩钉截铁地开口：“不会的，我们做不了朋友的，没有回头路给你走了。陈聿为，现在就两条路给你选，要么我们好好谈恋爱，要么分手做陌生人。”
“你休想当逃兵，你见谁谈一天恋爱就分手的，梁炎见了你都得甘拜下风。”
“你小心我去表白墙曝光你，让你之后脱单无望。”
陈聿为没想到等来的是她这番慷慨激昂的论调，一时有点哭笑不得。
“那我可不能给你这个机会，你也别总想跟我当陌生人。”
孔楚瑜一番话说完，后知后觉感到尴尬，“嗯”了一声，继续在他怀抱里当鸵鸟。
话聊开了，反正是自家男朋友，多抱一会有什么关系。
好像是有点久，她抬头看向陈聿为，对方正盯着她头顶。
孔楚瑜不满控诉他的无耻行径，“陈聿为，你老盯着我头顶干嘛？”
“在研究怎么让某只鸵鸟从沙子里抬头。”陈聿为慢悠悠甩了一句。
孔楚瑜“哼”了一声，从他怀抱里退出来。
“你还要回宿舍？”陈聿为问。
“啊！”
陈聿为继续提醒她，“再一会就上课了，你没把课本拿过来吗？”
“我开会都忘了，怎么会记得带书。”孔楚瑜理不直气也壮。
“我叫林寻帮你拿过来了，你该说什么？”
“你是个好人。”孔楚瑜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好人卡，大方给他发了一张。
陈聿为看着她，眼中有细碎的笑意闪动。
“去上课吧，下课一起吃饭。”
两人挥手道别，孔楚瑜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壮着胆子追上去拍他的肩膀。
“陈聿为，好好上课，记得想我。”
说完也不看对方反应，头也不回地跑了。
陈聿为站在原地笑得一脸无奈。
下课铃声响起，孔楚瑜一面往外走，一面拿着手机给陈聿为发信息。
橙子在她身后哀怨地叹气：“才谈恋爱第一天，就被陈聿为拐跑了。我这女鹅，靠不住啊。”
“你知道就好。”林寻没忍住损她，“我也去找唐迩了。你啊，该找谁找谁去。”
橙子揽住张雅榕的胳膊，“绒绒，还是我对你好，从不抛弃。”
张雅榕扯开她的手，“那可惜了，我有约了哦。”
橙子骂骂咧咧，给庄绍发了信息。
孔楚瑜与陈聿为在食堂门口碰了面。
也许是中午那会聊开了，见了面她自然而然揽上陈聿为的胳膊，以至于自然到陈聿为都没反应过来。
她刚准备开口问他要吃什么，陈聿为更为自然地接了句想你了。
“什么？”孔楚瑜不由得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不是叫我记得想你嘛。”
“那你也不要那么……直接嘛，”孔楚瑜顿了顿，“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也要注意一下影响。”
无端挨了顿批评，陈聿为有些委屈，但还是低头乖乖听小姑娘絮絮叨叨，突然就有了当男朋友的实感。
“下次注意。”陈聿为摸了摸鼻子。
在饭堂逛了一圈，孔楚瑜看得眼花缭乱，还是不知道吃什么。
陈聿为提议：“要不我们去校门口吃，好像开了家新店。”
孔楚瑜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两人并着肩往外走，陈聿为牵住她的手。
孔楚瑜有些恍惚，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们也成为了庸俗的情侣，耳鬓厮磨，旁若无人的亲昵宣告着彼此的特殊。
陈聿为小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耳朵绯红，眼睛却舍不得移开他。
“陈聿为，我们吃完饭去图书馆一起学习吧。”
“好啊，”陈聿为答应，又为自己突然从陈老师变成陈聿为而不满，“怎么不叫陈老师了，叫大名怪生分的。”
孔楚瑜为自己争辩，“我是觉得呀，能叫大名很亲近啊。”
想了想又说：“那我还觉得你叫我名字生分呢。”
陈聿为凑近她问：“那你舍友叫你什么？”
她仔细思索片刻后回答，“无事楚瑜，有事瑜宝。”
陈聿为跟着她念了一遍，“瑜宝。”
那声音像是狗尾巴草，挠得她耳朵发痒，低头躲开他含笑的眼睛。稀疏平常的两个字突然有了缱绻的意味，她张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卡在喉咙一句也说不出口。
“我也叫你瑜宝好不好？”陈聿为接着开口问。
她稀里糊涂点了头，低声应了声“好”，偏过头佯装看风景。
嗯，今天风真大，树也很茂盛。
男朋友也很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