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楚瑜上完晚课，回到宿舍已经十点了，她洗漱完已经十点半了，她拿出手机，点开熟悉的对话框，最近的对话还是陈聿为答应请客的“好”字。

她随手点开朋友圈，竟然罕见地看见他的朋友圈。

配图是咖啡和电脑，配文写着晚安。

她心惊，他居然还在实验室，可转念一想，他一向如此。

她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或许就如陈聿为所说的，走在当下就好了。可她眼前还是不受控地浮现出陈聿为的脸，他紧紧盯着她，眼睫下垂，问她：“孔医生，我该怎么办？”

孔楚瑜点开对话框，想发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叹了口气，像是和自己妥协，也不管几点，给陈聿为发了句“晚安”。

对方很快就回复，“晚安。”

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

屏幕的白光照得她眼睛酸涩，困意如潮袭来，她终于阖上眼，沉沉进入梦乡。

就这样不冷不淡地过了一周。

周六中午，陈聿为接到廖雪莱打来的电话。他没什么起床气，但昨晚他在实验室熬到三点，回来时候已经四点了，现在除了补觉他真的什么都不想干。

廖雪莱：“出来吃饭。”

“不去。”他没怎么犹豫就回绝。

“皇后娘娘的旨意，你敢不从？”廖雪莱笑着说。

他皱了皱眉，又问，“在哪？”

廖雪莱很快发了个地址，是家挺有格调的餐馆。

陈聿为心知自己今天不适合开车，打车过去了。

刚进门，就看到廖雪莱坐在正中央的地方朝他招手。就算陈聿为再迟钝，也明显看出她是精心打扮的。不仅化了妆，身上的衣服也是精心搭配的，和她的妆容很适配。

他大步流星朝她走过去，坐在她的对面。

廖雪莱脸上挂着笑容，狡黠地朝他眨眼。

“聿为哥，你这么快就过来了呀，我还以为有一会呢。”

听到诡异的称呼，陈聿为挑了挑眉，没有接话。

廖雪莱也不恼，指了指手机，陈聿为马上意会。

“你约我来的，能不快吗？”陈聿为说。

廖雪莱捂了捂嘴，无声干呕，还不忘给他递菜单。

陈聿为接过菜单，很快进入角色，娴熟地开始点餐，“我记得你喜欢吃甜的，先来个甜品吧。”

廖雪莱脸红，“你还记得啊。”

陈聿为飞快瞟了她一眼，戏有点多了。

廖雪莱低头没说话。

“怎么不定在包厢，你不是喜静吗？”陈聿为关切地问。

廖雪莱摇摇头，“人是会变的，我现在喜欢烟火气。”

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胃口，随口扒拉了两口，廖雪莱就提议去看电影，陈聿为自然没什么意见。

最近没什么好看的片子，廖雪莱挑挑拣拣找了部爱情片，结局不大好，导演也拍得很烂，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个没完，陈聿为看得昏昏欲睡，耷拉着眼皮勉强看完。

好不容易熬到影片结束，听到片尾曲的那刻，他感觉灵魂得到了升华，一刻也不想等待，起身就要出影院。

廖雪莱扯了扯他的袖口，“再坐会吧。”

他坐回原位，见她脸色苍白，关心道：“你没事吧？”

“电话挂了，没必要装了。”

“雪莱，除了演戏，我们也算是朋友吧。”陈聿为笑了下。

廖雪莱似乎是不适应这样的场合，生硬地“嗯”了一声。

“你没话要说？”陈聿为一面听着影片的片尾曲，一面看着他们陆续走出影院。

“我有点累了。”

廖雪莱顿了顿，自嘲道：“说来也好笑，我还劝你呢，其实我自己都想不明白。”

陈聿为不明白，仅是过了一夜，又好像一切都天翻地覆。

“你怎么了？之前不想得挺明白的嘛？”

沉默了一会，廖雪莱突然说：“我觉得阿姨知道了。”

陈聿为“嗯”一声。

“你就这反应，我还等看你笑话呢。”廖雪莱有些不满意。

“她装聋作哑习惯了。”陈聿为淡淡地说。

“有没有可能，阿姨在等你坦白呢。”

陈聿为久违地感到心惊，心脏都漏了一拍。

他避而不答，“说你的事，不然我走了。”

“林薇跟我提分手了。”廖雪莱甩出一个重磅炸弹，自暴自弃地低着头。

“怎么会？你们不是一直很好嘛，闹成那样她都没舍得和你提分手。”

陈聿为还想说点什么，无力的安慰也好，来影院打扫的阿姨催促他们往外走，廖雪莱用袖子抹了把脸，一言不发就走了，陈聿为亦步亦趋跟在她后头。

廖雪莱就近找了个椅子坐下，手捂着脸，肩膀轻颤，低低抑抑的哭泣声钻入他的耳朵里，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心不在焉地想着某人。

他一向不会处理这种场合，这次是廖雪莱，上次是她，他至今还记得她埋在他怀里，泪水濡湿了衣料。可他觉得那泪水仿佛渗透进他的心脏，叫他疼得难受。

她会一个人哭吗？陈聿为不得而知。

大部分时候，孔楚瑜都是倔强的，不肯在他面前示弱，把难过的、无解的心事掰碎了，一藏再藏。他也不愿把她看成易折的玫瑰，好像无形中贬低了她，拔高了自己。

他很想她。

他很想见她。

陈聿为冲动地想。

他从口袋掏出纸巾，递给廖雪莱，廖雪莱哭得差不多了，从他手里接过纸巾，擦了擦快干透的泪水。

过了一会，陈聿为再看向她，她拿出镜子补了个妆，口红一涂，抿了抿唇，又是一副神情自若的模样。

“刚才你就当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也没说。”廖雪莱不近人情地通知他。

“你之后有什么安排？”

廖雪莱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我不会再演戏了，这日子简直无聊透顶，根本不是人过的。”

“用我跟他们说吗？”

“我会跟叔叔阿姨说的，不用你开口，你收拾烂摊子就够了。”

孔楚瑜起了个大早，按照往常的计划，她应该去图书馆学习，又或者，跟陈聿为出去约会。

林寻起床化了个妆，打算跟唐迩去约会，见她坐在书桌前发呆，上前拍了拍她肩膀，给她吓了一跳。

“楚瑜，你不舒服吗？”

“没。”她摇头，“就是不知道干什么。”

林寻：“陈老师没叫你出去玩吗？不应该啊，唐迩说他中午出去了，那是去干嘛了？”

“他应该有事忙。”孔楚瑜说，“你不是约会嘛，还不抓紧，磨磨蹭蹭的。”

话音刚落，唐迩的电话就追过来了，林寻这才背起斜挎包，不紧不慢往外走。

孔楚瑜长舒一口气，现在宿舍就只剩她一个人了，雅榕还是照常去兼职，橙子被庄绍接回家了。

手机震动了好几声，她都没有管，等电话归于忙音，她才终于捡回了游荡的灵魂，给陈江篱回拨了电话。

陈江篱很快接通，疑惑道：“怎么不接电话？”

孔楚瑜：“刚才没看手机。”她心虚地摸摸头，心想这也不算撒谎吧。

好在陈江篱不计较，还是兴致很高的样子，“楚瑜，你知道嘛？我昨晚闲来无事逛微博，刷到小姐姐的动态，我看她的挂件特别好看，我就跟她要了链接。结果你猜怎么着，她不仅和我是同担，而且我们还是同城……”

“说重点。”她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大堆，还是说不到点子上，孔楚瑜没忍住打断她。

“哎呀，你别着急，再一会我就说到重点了。”

“就是我约了她线下换周边，不远，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商场。”

孔楚瑜震惊，“你答应了？你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这样多危险。”

“我也知道啊，所以才让你和我一起去嘛，你也不放心让我一个人去吧。”陈江篱软着声音撒娇。

孔楚瑜拿她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陈江篱和那个女孩子约在商场影院门口碰面，一见面，孔楚瑜的心防彻底放下了。

与其担心陈江篱，不如担忧一下对面未成年的女孩子会不会被坏姐姐拐卖吧。

她粗略一看，旁边女孩子身高在一米五上下，扎着双马尾，整个人青春洋溢，毫无大学生的死感。

陈江篱和孔楚瑜站了一会，旁边女生站在不远处，互不干扰。

等了一会，陈江篱难以置信地走向她，鼓起勇气报了暗号：“土豆呼叫地瓜。”

对面女孩秒答：“地瓜在冷冻区卧底！”

陈江篱甩了甩头发，吃自己一嘴头发，“速冻饺子打折，行动代号：买一送一！”

女孩两眼放光，“我叫程小莹。”

陈江篱也报出自己的名字，孔楚瑜没有说话。

程小莹目光炯炯盯着她，她像被老师点名的学生，也说出自己的名字。

接头完毕，陈江篱一脸欲言又止，憋得她脸都快红了。

最后担忧占据上头，陈江篱忍不住问：“小妹妹，你成年了吗？你出来你妈妈知道吗，不会报警说我们拐卖未成年吧。”

程小莹刚想开口解释，“其实我……”

陈江篱就打断她，“要不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外面太危险了，真的太危险了。”

程小莹“噗嗤”笑出声，“我大三了，你们还是先别抢着认姐了。”

陈江篱一颗心总算又重新放回肚子了。

两人默契地从包里掏出周边交换，欣赏了一下又小心放回包里珍藏。

两人目光一对，兴奋劲快从彼此身体里溢出来，程小莹起了个头，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孔楚瑜不舍得泼她们冷水，自顾自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

她盯着出口的位置，思绪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