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醒来的时候师父已经穿好了婚服站在床边看着她,还是如以前一样,面无表情清冷自持,可眼里的喜悦难掩。
“夭夭醒了”溪言温柔如故,白发红袍,却没有不伦不类的感觉,红色袍子穿在溪言身上只会更添他原本就有的艳绝凛凛,溪言入乡随俗,打算用凡间的礼仪来结契。
“师父,我又做噩梦了”夭夭掀开被子抱住溪言的腰,头埋在他胸前。
这让溪言有些不知所措,夭夭鲜少主动抱他。
“什么噩梦,讲来听听”溪言抚了抚夭夭的背,下巴蹭着她的发顶。
“夜,也没什么”夭夭思及师父对夜魔的讨厌便没敢说。
“就是梦见师父抛弃我了”夭夭随便扯谎道,之前她的确有一段时间担心溪言要逼她解除灵兽契约,若是真得解除了,他们恐怕就分道扬镳了,而在这个妖魔横行的乱世也许夜魔对她还算好的了。
溪言迟钝了良久,久到夭夭以为师父发现她撒谎了。
“夭夭怕我抛弃你么?”溪言的声音飘渺遥远,像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怕也不怕,怕师父抛弃我后我难当自保,不怕师父抛弃是因为我相信没有人再敢故意为难我了,只要无人故意为难,江湖之上,生死由命”夭夭觉得自己只要逃过了夜魔的纠缠就可以逍遥江湖了,即便是死在除恶扬善上或者除恶妖时被吃掉她也不怕。
“夭夭知道江湖?哦,我忘了,夭夭和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溪言空灵悠远地说着,夭夭感觉今日师父很奇怪。
洛寒城的人到底是怎样的存在,那个中年男人赠给溪言一整套人物传记,溪言很喜欢看,却也不喜欢。
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是他的担当,可他不想,他真的不想,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约是从想要和夭夭结为夫妻开始的吧,昊钦的意思他明白,下一次天崩地裂就是他们这些个创世神的祭世殒命之时,否则这个世界将会崩塌,可他想和夭夭长长久久,本已决定好了不再回上界永远留在凡间,让其他神去拯救苍生,但夭夭说了江湖,是她语气里向往侠肝义胆的江湖。
“如果有一天我袖手旁观,夭夭会责怪我自私自利吗?”
“师父随心就好,我希望师父开心”毕竟她也不见得多么急公好义,首先以自己为主,夭夭冷眼不闻梦里第一次逃走时被她敲晕的少年,他后来被夜魔杀了,扒皮抽筋,杀鸡儆猴,还有第二次逃走时换上她的脸的那个少女,恐怕也死了吧,危急关头她也是自私自利的,可除魔卫道时她也愿意献出生命。
事物是矛盾的,斗争也是。
溪言环紧夭夭,难得夭夭和他心意相通。
国主爱妻如宝,欲与夫人结天契,誓盟侣,同心永驻,死生不弃,于春节那日广宴举国能人异士,位高权重者前来参礼,场面一度极其壮观,引得在场之人无不艳羡嫉妒。
龙腾虎跃,鸾凤和鸣,彩云追月,祥鹏舞飞,恐怕整个凡界的妖都来了,还有白鹤驾云,竟是玉蟾蜍那厮,还穿得一派白衣翩然仙风道骨的模样。
“师父”夭夭拉了拉溪言的衣袖。
“我看到了,先不打草惊蛇”溪言不想任何人破坏这场成婚,他握紧夭夭的手走上台阶,直往祭祀台上而去。
台阶两侧聚满了妖族甚至还有好看热闹的人族,自溪言伪装成夜魔坐上国主位置后,人族的地位虽没改变,但比之以前能轻松不少,因为溪言不强求他们修建高楼栈道了。
溪言和夭夭双手交握站在高台上焚香拜天,歃血盟誓。
“夭夭,你愿意和我结为仙侣吗?”溪言饱含深情地望着夭夭,期待又紧张。
“夭夭愿意和师父结为仙侣”顿时蓝光冲天,震了震九重天上的云霞天宫,叫符珃一脸懵,这是哪个神仙又结仙侣了,都不喊他一声去参加盛典的,没义气。
未及拜地。
“你不是国主”突然从底下吵吵嚷嚷的群众里传出一句惊人之闻。
众妖轰然,皆看向高台上的溪言和夭夭二人。
终于等来了,溪言嘴角邪勾,他知道总会有妖发现他的,也总会有妖站出来指证他的,可偏偏是今日,今日这个大好时光被人打扰,溪言觉得败兴极了。
“无胆鼠辈,何不出来指认”虽然他已经看到了,是媪妖,她果然不会死。
“师父”夭夭手心冒出冷汗,今日若是败露,势必众妖围攻。
“莫怕”溪言抚了抚夭夭的手背,仍紧握着她。
夭夭看着溪言,崇拜笑着,溪言总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吃脑袋的家伙,出来吧,敢做就要敢当”
溪言对着台下冷声道。
顿时一个绝艳女子从妖群里飞出,她还是墨绯色侧开胯裸肩长袍,只是桃花眼没了魅惑,她看着溪言,一步步走近溪言,走到十尺远的时候被一堵无形的墙给拦住了。
“神尊,为了和她在一起您竟然”媪妖眼里不可置信,又惶恐又感伤,在她心里,溪言是举天救世永远洁白无瑕的上尊,没人配得上他,更不要说一个已经嫁过夜魔的小小狐妖了,她凭什么。
“师父,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夭夭小声嘀咕,溪言温柔地抚了下她的手背。
见此,媪妖更是恼怒。
“神尊,您就此堕落了”溪言抬手一挥间,媪妖被一股无形力量袭击,飞至数百米远妖群被迫散开的空旷之地,喷血不止。
“城卫何在,竟放任此狂徒污蔑本尊,本尊养你们何用?”
溪言满目怒容,扫过台下持枪持剑的妖族侍卫。
“主上息怒,属下这就将她抓起来”
“不用,赶走即可”溪言不想看到媪妖对他的任何纠缠。
“是”可还未等侍卫近前,媪妖已经化作一缕赤烟,消失不见了。
媪妖作风一向不怎么好,如今纠缠夜魔也在情理之中,众妖心里了然,这样的结契礼他们是没见过的,但据说结完契后夫妻双方只有彼此且不离不弃,否则必遭天道反噬。
结契的意思自然是溪言差灏衍散播出去的,以支持以后昏君和妖妃的称号。
“国主如此豪杰竟也情深义重,当真令人羡慕”女妖们看着上方绝貌佳偶无不艳羡。
“听说夫人是狐妖”
“你别想了,不知道结契礼是什么嘛?”
结契典仍在继续,台下之妖或法术高超的人族他们虽有怀疑,但很快便被结契礼的震撼场景给压下去了,其实不管溪言是谁是不是国主,他们敬仰惧怕俯首称臣的对象始终都是强者,这是个强者为尊的时代。
巨大的雕梁画栋的寝殿外张灯结彩,朗月悬明,寝殿内烛火摇曳,影影绰绰,暗光熹微,溪言已经化回自己白发容貌,大红绫罗锦缎衬得他肌肤胜雪,倾城绝艳,夭夭直愣愣盯了半晌,等回神时溪言已经走到她跟前了。
“夭夭何故发呆”溪言明知故问,他知道夭夭总偷偷看他,觊觎他的美貌。
“师,师父面皮值几钱,卖吗?”
夭夭语出惊奇,溪言已经见怪不怪了,但还是觉得有趣。
“夭夭猜”溪言捧起夭夭的玲珑小脸,和她对视,她还是那样澄清的眼神,和初见时没什么分别。
“七两银子”夭夭比了个七的手势,溪言轻轻握住那只手贴近心口。
“何以解释?”溪言眉峰微翘。
“一张宣纸,一个毛笔,一盏砚台,一块墨锭,嗯”夭夭想了想。
“许是七两银子”
溪言忍不住笑颜愈盛,温柔地揉了揉夭夭的脑袋。
“夭夭有了这些就可以换走我的面皮了吗?”溪言不觉得这样的你言我语幼稚,相反他喜欢这样和夭夭之间幼稚的对话。
“是啊,师父不信吗?我来为师父展露一手”夭夭说着便要起身寻找笔墨纸砚如梦里一样画一张溪言的容貌然后施展伪术。
却未想溪言将她拉入怀里牢牢箍着。
“远远不够,我要夭夭来换”溪言在夭夭耳边轻语,略带魅惑,轻寒之气令夭夭感到耳垂微痒,柔中带魅的语气一度让夭夭觉得师父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溪言才不想在此良辰吉时去探讨什么笔墨纸砚交换面皮,他想探讨另一样东西。
“夭夭,为师今夜传你一技术法,你可要勤学苦练”溪言加重尾音,声音沉哑。
“什么,唔…”溪言勾指放下纱幔抱着夭夭沉入欲海深渊。
薄纱帷幔里模糊的人影交叠着,溪言缓缓褪去夭夭身上繁重的婚服,那是渴望已久的曼妙身姿,夭夭顿感心跳如鼓,紧张又拘谨地攥紧最后一层里衣,因为她想到了夜魔,那个让她又惧又怒又厌恶的怪物,如果不做那个梦该多好,但即使没有那个梦,夭夭也不喜欢这种事。
“师父”夭夭按住溪言放在她领口衣襟上的手腕,制止了溪言的动作,眼里居然有抗拒,溪言心惊,他盯着夭夭的眼睛想找一丝破绽,看是否是欲迎还拒。
“夭夭不喜欢我?”溪言心酸难以言喻,落寞不可置信。
看到师父眼里的伤感,夭夭只觉心痛。
“没有,没有,夭夭喜欢师父,很喜欢很喜欢”夭夭慌乱解释道。
“那为何”溪言眼里的落寞减少了几分。
“因为夜魔,因为他我痛恨极了他,和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让我厌恶透顶”夭夭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流,她根本难以赤身裸体面对任何一个人,夜魔带给她的阴影让她产生了条件反射般的自卫。
“你…”溪言的眼睛很奇怪,碧蓝色和猩红色交替转变,夭夭对夜魔的厌恶透顶他本该高兴,可为何他是生气的,溪言也根本难以清楚此刻所思所想,厌恶透顶四字居然令他伤心难过。
“师父”夭夭止住了眼泪,因为溪言的眼神实在怪异。
“师父,我不讨厌您,真得,我喜欢您,我只讨厌夜魔,我恨死他了,从没有人让我那么讨厌的”夭夭急忙安抚讨好溪言,相比于这里所有人她的确最喜欢溪言。
却未想溪言猛然掐住她的脖子欺身压住她,双目怒得赤红。
“为什么,我待你那样好,你却要逃,还恨我,为什么”溪言怒目切齿,夭夭此刻只觉惊悚如魂飞天外。
“夜魔”夭夭极恨地咬牙切齿。
“为什么你还不死,你快从我师父身体里出来”夭夭愤愤怒打着“溪言”,又惊惧恐慌又恨意滔天,“溪言”邪笑一瞬后又闭眼。
“夭夭”溪言眼睛恢复了碧蓝色。
“师父?”夭夭止住了动作。
“夭夭,我”溪言俯身吻住了夭夭,霸道全不似以往的温柔,薄薄一层里衣瞬间被扯得四分五裂。
“师…师”夭夭奋力挣扎着。
“…走…开”夭夭的嘴被溪言用唇封着,口齿含糊不清,她没了敬仰没了崇拜只有恐惧,如对夜魔一般的恐惧。
直到溪言变成白色巨蟒的真身,她吓得昏死过去。这场暴风骤雨仍没有停。
意识混沌中,夭夭只感觉被藤蔓紧紧缠旋着,如一叶扁舟漂浮在巨浪海面上摇摇晃晃,风却是绵软的,惊涛骇浪伴随着和煦春风,又恐惧惊怕又温暖绵柔,仿佛熟悉的安全感。
不知过了多久,夭夭睁眼发现自己处于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浩瀚星洋,无边无垠。
“这竟是夭夭的灵府”
夭夭心惊肉跳,她想拔腿就跑,溪言却像是洞穿了她的心思,从后面紧紧拥住她。
“师,师父”
“嘘,别说话”溪言竹冷清香吹至夭夭耳畔,为什么灵魂也会有冷香呢?夭夭知道灵府里的状态只能是魂魄。
“夭夭的灵府真美啊,星辰灿灿,就像夭夭的眼睛一样”溪言环紧了些夭夭。
溪言很少说这样夸她的话,却不肉麻,像甘冽泉水一样清甜,夭夭心尖颤颤,只觉环着她的溪言让她想逃又止不住想亲近,神魂一阵酥麻感。
“夭夭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为师今夜要教你一技术法”
说着,溪言转过夭夭和她面对面,却见她的垂首羞怯,溪言心痒难忍,俯身蹭了蹭鼻尖。
“夭夭和为师盘腿坐下吧”
溪言拉着夭夭和自己面对面盘腿相对,与她十指相扣。
“呼吸匀长,左脚右上,二目垂帘”
距离如此之近十指相扣又甚为亲密,夭夭颇有些心不在焉,她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刚刚惊涛飓浪上的绵柔春风,那该是师父吧。
“夭夭,静心放松”溪言好像察觉到了夭夭的心神不定,便柔声安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