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默契地选择沉默。
刚到早市，扑面而来就是食物香气。包子铺热气腾腾，面馆小二声音洪亮地吆喝着，远处茶馆三三两两人聚在一起聊天。
“谢玄之，你用过早膳了吗？”林昭昭余光瞥见谢玄之的衣摆掠过湿漉的兰草，率先打破了沉默。
谢玄之回过头，眼神微微错愕，“尚未。”
“我看那家店不错。”林昭昭用手指了指前面的斋月阁，眼睛内仿佛闪着点点星光，她并未等谢玄之回答就先行迈步，经过谢玄之身边时，捎过一阵微风，散发出淡淡的栀子花香。
谢玄之看了一眼林昭昭的背影，少女的发带在空中飞扬，莫名觉得与她本人很相配。
林昭昭挑选的这家斋月阁并不一般，室内装潢典雅，琼宇楼阁，少了些外面的烟火气。
看见有人进来，小二立刻迎上去，“二位贵宾里面请。”小二边说边给二人引路。
“望月，倒是个好名字。”林昭昭颇为满意地坐了下来。
檀木桌上的香炉氤氲着淡淡香气，巨大的琉璃屏风雕刻着一副皓月图。
林昭昭的指尖抚过菜单，“蟹黄汤包、杏花糕、荷花酥……每样都来点吧。”
谢玄之看着她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微微抿唇，小心翼翼地去夹那些小巧的糕点，她的手指纤细漂亮，宛如一块上好的玉石。
“林姑娘是要将后厨搬空？。”谢玄之随意地用手撑在桌上，漂亮的眸子泛着水光。
“再上一壶龙井花茶。”林昭昭不理会他。
林昭昭用玉箸轻轻戳破汤包外的薄皮，漫不经心地问那小二，“我且问你件事。”
许是年岁太小的缘故，这小二看起来有些惶恐，局促地站着。
“你不用紧张，我们刚来桃溪城，人生地不熟，无非是想了解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林昭昭轻快地说。
小二直愣愣地点头。
“你是桃溪本地人吗？”
小二又是点头，有些结结巴巴地说：“我在桃溪长大。”
“如此最好，这桃溪城十分热闹繁华，那你可知是何缘故？”
小二这次没有点头，想了一会摇摇头。
林昭昭有些无奈，又换了一个问法：“那你们桃溪城有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人？”
“我们老板特别重要。”小二郑重地回答道。
谢玄之在一旁听着，不自觉轻笑出声，“林昭昭真有你的，整这些弯弯绕绕做什么？”
“小孩，我且问你，你们桃溪城太守为人如何？”谢玄之直截了当地开口问。
那小二听见太守二字，诚惶诚恐地说：“小人不敢妄言。”
“你的意思便是这太守不好咯。”谢玄之步步紧逼。
小二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没有没有，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太守……为人很好，桃溪城内百姓幸得其庇护。我……我……”小二断断续续地憋出几个字，脸色通红。
“好了好了，你找个人来结账吧。”林昭昭开口道。
小二听后如获重释，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随后进来一个看起来圆滑的中年男子，他满面春光，拿着本账单，“请问二位谁买单？”说完左右看了看谢玄之和林昭昭。
林昭昭轻轻咳嗽了一下，用眼神示意他找谢玄之。这男子也是个人精，立刻会意，将账本递到谢玄之面前，林昭昭则是望向别处。
“你点这一堆，却要我为你买单？”
“此言差矣，刚才的点心谢公子没吃吗？”林昭昭反唇相讥。
两人一起走出斋月阁。
“林昭昭，你想好接下来去哪里了吗？”谢玄之面色沉沉。
“那是自然。”林昭昭扬起头，一双圆润眼眸亮晶晶。
林昭昭又领着谢玄之来到茶馆。
“林姑娘不会还想坑在下银钱吧？”
“我何时坑过你？”林昭昭快速答道，赶忙拉着谢玄之挑了个人多的地方坐下。
茶馆台上说书人正眉飞色舞地说着塞外幻境，底下人有的在听，有的在唠家长里短，好不热闹。
“真的吗？没想到王家媳妇如此彪悍。”林昭昭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周围人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又将林昭昭拉进些。这些人正愁这些邻里趣事没有听客。
“唉，这王太守如何啊？”林昭昭话锋一转。
“王太守？你们是刚搬过来吗？”
“是啊，我们前些时日才搬来。”林昭昭说完更是长叹一口气，眉间像是有千般愁绪。
众人打量了一番二人，恍然大悟道：“夫妻俩来桃溪城做生意？”
林昭昭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啊”了一声，连摆手道：“不是不是，我们就是朋友。”
“朋友？”周围人眼神开始古怪起来。
“大家不要问了，我媳妇比较害羞。”谢玄之揽过林昭昭，朝着众人笑了笑。
林昭昭瞪大眼睛，脸颊微红，偷偷瞄了一眼谢玄之，随后用手捋了捋头发，乖顺地点点头。
众人见她害羞模样，也不再怀疑，又开始问他们二人如何相识。
谢玄之神情自若，胡编乱造一通，竟也是应答如流。
林昭昭听着谢玄之胡诌得越来越离谱，只觉得心中五雷轰顶，下巴都快惊掉了。
“虽说我们俩突破重重阻碍在一起了，可现在我们俩也是身无分文，还请各位帮我们谋划谋划。”谢玄之眼里满是诚恳，仿佛真要虚心求些建议。
众人被他们俩真挚不渝的爱情触动，真是好一对苦命鸳鸯。
“不瞒你们说，桃溪城税收不多，太守也是亲民爱民，不过可惜的是，现在做生意倒是有些难。”王大爷边
“王大爷说得在理，你们早几年来就赶上了，现在行情大不如前了，做买卖的人太多。”
林昭昭点点头，表示会认真考虑，随后便向众人告辞。
“这王承德真的深受百姓爱戴。”
“目前来看是这样。”
林昭昭有些想不明白，倘若没有深仇大恨，谁会想出夜夜折磨王承德的法子。
“你是如何想的？”林昭昭有些好奇地问谢玄之。
突然，谢玄之一把将林昭昭拉进怀里，可还是晚了一步，倾泻而出的墨水直接淋到林昭昭衣服上。
谢玄之微微皱眉，看向眼前埋头走路的青年男子。
那男子拿着一盒墨水，没料到石板路微微凸起一块，一个踉跄，竟将墨水全部撒出。
“不好意思姑娘，都是我的错，我赔你衣裳。”男子连连道歉。
林昭昭看着青绿色的裙摆处染上大片黑色，心凉了半截。
林昭昭本想着算了，毕竟还有要事在身，但男子坚持要赔偿，两人只得无奈跟着他。
路上，男子介绍自己名叫许青霄，家中还有个妹妹。
“真是不好意思，这不马上要进京赶考了，我脑子里总想着试题，一不留神竟然将墨水泼到姑娘。”许青霄面露愧意。
林昭昭点点头，表示理解。
许青霄家住桃溪城南边的柳巷，这边多是较为贫寒的读书人。
“到了。”许青霄笑着推开小院的门，摆出请的手势，示意二人进去。
林昭昭跨过门槛，瞧了瞧四周。
院子不大，却种满了梅花，还未到冬季，显得有些荒凉。
迎面走来一位少女，“哥，你回来啦。”
少女注意到许青霄身边的二人，她露出疑惑的表情，“哥，这二位是？”
许青霄忙道：“还未介绍，这是舍妹许梦。”随后又向许梦说了刚才泼墨一事。
许梦责备地看了一眼许青霄，又忙向林昭昭道歉。
“二位留下吃午饭吧，我今日刚好买了不少菜。”许梦轻声地说，看起来有些羞涩。
林昭昭已经吃吃喝喝一上午了，本想推辞，可许梦已经跑进厨房准备晚膳了。
许青霄带他们进了前堂，示意他们坐下歇歇，自己去里屋取些银两。
这屋子四周墙面上全是字画。
“青霄有路终须到，金榜无名誓不归。”林昭昭喃喃念道。
大堂前挂满了诗词，可唯独这首诗有两幅字。
“让林姑娘见笑了。”许青霄回来了，见林昭昭二人正在看那些字，有些赧然。
“许公子志向高远，字也写得好，定能蟾宫折桂。”林昭昭真诚地夸赞道。
“对了林姑娘，这些银子你先拿着，我现在暂时拿不出更多。不过你放心，我之后定会补给你。”许青霄将银两塞到林昭昭手上，不容她推辞。
林昭昭看出他的难处，委婉道：“许公子不如先赠我一副字，你进京也需要银钱，待日后你还我也不迟。”
许青霄心下动容，行了个作揖礼，“姑娘恩情，小生无以为报。”
许青霄从墙上取下了林昭昭先前念的那副字，递给了林昭昭。
林昭昭拿在手里，仔细对比了一下，这两幅字看似一模一样，却有细微不同。林昭昭手中这副字，年代应该更久远些，上面的朱红色印章也有些褪色。
“没看出来，林姑娘还对书法感兴趣。”谢玄之语气有些玩味。
“我自幼研习书法，改日送谢公子一副我的笔墨。”林昭昭歪过头，一本正经地信口开河。
谢玄之扯了扯嘴角，“那我真是期待了。”
谢玄之无意间瞥见过林昭昭的字，如三岁孩童般儿戏。
林昭昭对自己的字却不以为然，对于一个穿书者来说，能认识这些繁体字已经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