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的晚上，吃完年夜饭，楚珣就陪着家人看春晚，到了零点，各家各户都放起了鞭炮。

楚珣出去放鞭炮的时候，外面是一片浓雾，一米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一片浓雾才慢慢散去。

以往过年，都是楚明带着他去亲戚家拜年，那会儿都是楚珣开车，去哪儿都很方便。

上高中后，有些亲戚为了孩子上学方便，就迁去了临江，楚珣就是在临江上的高中。

三年前楚珣开车和爸爸去临江给亲戚拜年，途中遭遇车祸，一开始楚珣为了躲避车辆相撞，变道撞向了一棵树。

他受的轻伤，但是楚明坐在副驾驶，脚被卡住，需要别人帮助才能出来。

在和交警说明情况时，又一辆车仿佛刹车失灵，撞向楚珣的车。

楚明在车里造成二次伤害，汽车更是被撞的稀烂，油箱里的油在车周围留了一地。

楚珣愣在了原地，交警没管他，就赶着去救后面那辆车里的人，不过那人已经被一个路人救出。

再等楚珣想要去救车里的楚明，交警却将他拦下，告诉他不能再靠近，车随时会爆炸。

楚珣拿出许久不抽的香烟，出去拜年对他来说都是件很压抑的事，他总是会想到老爸。

抽完一根烟，他踩着小电驴去亲戚家拜年。

古德才上次被秦贺嘲讽了一番，心里憋着气，知道古渡的项目要开始施工后，他又去找了他的那个叔叔，在C市呆了那么久，已经是他的最大限度。

还以为会被回绝，没想到叔叔二话不说把他调了回来，虽然没有正式通知，但是对外宣称的是协助工程队顺利施工。

初三过后，也没有哪儿还要去拜年了，在家闲着对楚珣来说简直就是梦寐以求的生活，但秦贺上周告诉公司的项目工程队会过来，而他又刚好在古渡。

这个交接工作，他来做是最合适不过的。

可是加班有工资呐！

工程队是下午到的，楚珣在镇上给他们都订好了宾馆。

接到人之前，楚珣还以为总工程师是个中年大叔，但是现在这人板正地站在他面前，皮肤黝黑，五官端正，年纪和他看上去相仿，而且浑身透着一股正义之气，像军人。

“你好，我是秦总的秘书，楚珣，叫我小楚就好。”

这人看着得有一米九，楚珣在他面前显得很娇小。

“你好，我是古渡项目的总工程师兼负责人，杨之栋。”

打完招呼，安顿好他们之后，楚珣就撤了，秦贺没吩咐他还要做什么，他也不打算主动请缨，就这么几天假，让他清净清净吧。

时间也才到了六点，路边两旁的路灯已经亮起，雾白色的灯光并不能照亮太远，每个路灯的距离也就三米左右，一条路就这样的时亮时暗。

楚珣走得很慢，经过回家路上的第一座桥的时候，有人在后面叫了他一声。

“小楚。楚珣？”

杨之栋吃完饭就出来散步消食了，没想到走到这儿，看到了楚珣。

“诶，杨工你怎么在这啊？”

杨之栋递了根烟给楚珣，楚珣接过，点燃后才回答他的话，“太久没回来了，随便转转。”

楚珣重重的吸了一口烟，然后吐出，“杨工是古渡人啊？”

“嗯，我爸住这，当了几年兵，一直不在家，后来退伍考了这个，忙工作，没怎么回来过。”

楚珣：“那咱们不仅是同事，还是老乡呢。”

杨之栋：“小楚现在是要去哪？”

一根烟已经抽了大半，晚上降了温，楚珣冷得缩了缩脖子，“回家啊。”说完还指了指前面的那个村子。

“走吧，正好我吃得太饱，走走路，消消食。”

两人一路上聊得畅快，互相加了微信。

楚珣洗澡的时候喜欢用手机放歌，洗到一半，手机就震动了好几次，担心是工作上的事，他只好飞速洗完。

上次和秦贺视频通话后，他就再没理过秦贺发的任何一条与工作无关的信息。

除了秦贺刚发的几条信息，还有一条是杨之栋发的，说他已经到宾馆了。楚珣礼貌回复，让他早点休息。

然后还有朋友圈的两条动态提醒，是杨之栋给那条烟花视频点了赞，还评论了一条，【有机会一起放啊，小楚。】

虽然是一周前的动态，楚珣还是回复了他，【好的好的，杨工】

他和杨之栋才认识半天不到，这个人就有种不可言说的自来熟，但是他本人看上去又有些生人勿进的样子，所以楚珣觉得杨之栋让人有种捉摸不透的感觉，或许这就是成熟男人的魅力？

刚回复完，手机又开始震动，秦贺的消息。

对话框显示着一个红色的数字5。

【秦贺：吃饭了吗？】

【秦贺：在干嘛？】

【秦贺：你接到杨之栋了？】

【秦贺：楚珣，你是不是故意得太明显了。】

【秦贺：我明天下午过去。】

楚珣一般加了公司同事的微信，都会设置成只聊天，加秦贺微信的那天，他忘记设置了。

他和杨工应该是也是微信好友，所以才能看到朋友圈里的互动，秦贺也知道他是故意不回消息。

原本定的是过完年后，秦贺才会去现场视察，但是看了刚才的朋友圈互动，有一种危机感油然而生，再加上那条鱼现在非常的不安分，他坐不住。

楚珣依然没有回复他，他甚至连点了几次视频发过去，但都是无人接听。

又换了手机号打过去，才知道楚珣将手机关机了。

这么不想搭理自己吗，秦贺也没觉得自己把他逼得太狠。

才散了几天的大雾又起来了，楚珣半夜做噩梦被惊醒后，就没再睡着，一清早起床准备到他爸的墓地去祭奠，结果根本看不清路。

中午吃完饭，他和妈妈收拾了些东西，去了爸爸的墓地。

旁边是爷爷奶奶和其他亲戚的墓碑和坟，他爸爸的墓碑挨在爷爷的旁边，前几天才过来上了坟，烧过的纸钱香灰还都堆积在那。

两个人待了大半个小时后，就准备回家，路上还碰到了两个熟人。

“杨工？你怎么在这儿啊？”

“蛙趣，杨老师？”

此时楚珣的脑海里已经开始了乱七八糟的设想，当事人都在场，他的设想顺利得到了验证。

杨之栋是他小学四年级数学老师的大儿子。

他们俩今天是过来看望那个已经去世的弟弟。

杨国平以前住在后面那个村里，结婚后搬到了桥头那栋商品房里。

刘慧芬也认识杨国平，楚珣小时候没少被请过家长。

“杨老师，你儿子这年纪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刘慧芬一问这个，就知道他妈要干嘛了。

“妈，这是人家隐私，你问这个干嘛？”

杨之栋自己回答道：“阿姨，我还没结婚。”

“哦 ，啊，那你今年是多大了？”

“36了。”

刘慧芬对着楚珣怔了下眉毛，调头又说，“是谈了对象，不想结婚吗？我家小鱼估计也是，28了还不结婚，也不跟我说谈没谈对象，唉，急的我啊。”

杨之栋饶有兴趣地瞧了楚珣一眼，又安慰刘慧芬，“阿姨，小楚和我应该不太一样，不急的。”

“哪里不一样啊，害，他这么大了，连个恋爱都没谈过，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不举了。”

“妈！你说啥呢！别说了，赶紧回家吧你。”楚珣被他妈说得脸色窘红。

道完别后，楚珣回到家，说了他妈一顿，那是他的同事，而且不是很熟的同事，他妈是不是年纪大了，就不知道尴尬的啊。

哪有人在别人面前怀疑自己儿子不举啊，真是离谱。

秦贺出发的时候给楚珣发了消息，现在都快到了，还是没回复他。

十分钟后，秦贺到了村口，在车里也能一眼望到楚珣的家，还有曾经自己的家。

方叙清见前面的车停了下来，下车走到窗前敲了敲，秦贺下窗户，“怎么了？”

方叙清：“秦总，还没到住的地方，您就停下了是有事吗？”

“没有，你们先去吧。”说完就将窗户摇了上去。

方叙清也没再停留，上车后就走了。

秦贺看着开走的那辆车，非常清楚他的父亲的意思。尽管项目承接下来了，秦琮林也有的是办法从中作梗，派古德才过来也不过是告诉他，这个项目说到底算是秦贺自己一意孤行，明面上是WB的项目，实际上是秦贺自己团队的项目。

秦琮林怂恿股东撤资，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那时候秦贺就真的是背水一战。

如果秦贺不想放弃这个项目，最有效的办法是和秦琮林一直看好的时兴集团的小千金联姻。

秦琮林就是在逼着秦贺走自己曾经的那条路。

卑劣的手段秦贺从没怕过。

车已开到了楚珣的家门口，秦贺久别重逢回到这里，下车后，看着旁边那家紧紧关闭的大门，眼里满是怀念。

在门口，秦贺都听到敞开大门的那家传出来的说话声，有老人，妇人，男人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听起来甚是温馨。

秦贺拿着礼盒走进堂屋，“阿姨，过年好啊。”

刘慧芬看着门口的高大男人，那张熟悉的脸，让他想起曾经站在门口纠结半天不敢进来的小男孩。

楚珣倒是没有很诧异，只是佩服秦贺多年不见，脸皮厚了很多，不请自来，没人搭理他，没看出他半点不好意思，甚至还稳稳当当走了进来，坐在他的旁边。

“新年快乐啊，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