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嘉树的要求甚至谈不上算是要求，程星灿感到说不出的憋闷。对着祈求的眼，和曾经喜欢的人，他一边想拒绝一边想答应。
“怎么了？”贺嘉树跪着靠近，膝盖抵上蒲团才停下来，“轻飘飘一句话都不能满足吗？”
面对他的逼近，程星灿微微握紧拳头，“很重要吗？”
贺嘉树想程星灿不懂他为什么要这句话，这句话他从17岁等到18岁，他想听程星灿说，“重要。”
他的眼神过于炙热，眼里有太多东西，程星灿不能完全捕捉。他已经察觉贺嘉树不对劲，那天晚上，就差贺嘉树一句话了。他很庆幸贺嘉树最终没有说出口，给了他后退的机会。倘若贺嘉树说了，其实他也没想好该怎么做。
拒绝吗？
他知道拒绝也摆脱不了贺嘉树。
接受吗？
那曾经遭受的伤害，蒙受的欺骗，算什么呢？算他贱吗？
现在，他与贺嘉树面对面独处于一个房间，贺嘉树在索取他渴望的，眼神像是无声的告白。
程星灿扭过头看着旁边的地板，“是你逼我陪你过生日，你还想我祝你生日快乐，贺嘉树，你是不是太贪了？”
听到这样的话，贺嘉树差点两眼一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眼里噙着难过，“和我过个生日真就委屈了你吗？”
程星灿沉默着不说话。
“裴淮生日你送他香水，我生日你送过我什么？”程星灿的沉默和回避令贺嘉树越来越窒息，他的心在感应到程星灿的冷漠后仿佛在滴血。他也委屈，觉得不平，气性逐渐上来，“他裴淮是人，我贺嘉树是玩具吗？但凡一点让你不高兴，就无情把我踹开。”
这话说的无理取闹，程星灿回头瞪着他，“我没这么想过。”
他和裴淮没有过矛盾与芥蒂，送他生日礼物太正常了。贺嘉树不一样，贺嘉树总能在关键时候惹他生气，让他失望。
不觉之中，贺嘉树的眼眶泛起了红潮，程星灿送裴淮生日礼物像根刺，尖锐且固执的扎在心底，他想这辈子他都会被刺痛。
抓住程星灿的双手，紧紧的，并拢在一起。
程星灿被握疼了。
贺嘉树怨道：“程星灿，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吗？”
“……”这话说的好像都是他的问题。程星灿有些气恼，“我……我没问题。”
“那你为什么不肯陪我过生日？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说一句生日快乐？为什么只给姓裴的送礼物？你怪我逼你，如果你对我好点，我会逼你吗？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做吗？我也想和你好好的，为什么你非得逼我？”
“你！你简直在颠倒黑白！”
“我怎么颠倒黑白了？”
“明明是你不对，是你逼我。”程星灿气的脸红了。
“我也不想的！”贺嘉树一声让程星灿安静下来，双手用力将他推倒在地，欺身压上去，在程星灿震惊的眼神中，贴上他的唇。
程星灿动不了，他的双手都在贺嘉树手中，被死死的摁在地板上，像是被迫投降。
唇瓣紧紧相贴的瞬间，他脑中一片空白。
记忆的可怕之处，在于它分不清好的坏的，会在某个点不受控制的让过去相关的片段在脑海回放。试图勾起曾经的美好，迷惑当下的心神。
他看着贺嘉树的眼睛，隔着胸腔的两个心脏跳的一样快。
有些事，此时此刻不用谁拎到台面上，彼此都明白。
接吻对于他们而言，不是第一次，已经轻车熟路了。
贺嘉树缓缓的与他分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程星灿的脸上。
“18岁的生日礼物。”
虽然不满足于此，也只能到这里，贺嘉树一点点放开他，盘腿坐在旁边。垂着头，不敢看躺在地板上纹丝不动的程星灿。
从前的吻是探索，今天的吻算什么呢？
两人维持现有的姿势许久，贺嘉树动了动麻了的腿，跟着躺在程星灿身边。
美好的春日阳光照着他们，似一床温柔的被。
贺嘉树侧着身子，小心的靠着程星灿，不安的目光纠缠着他波澜无惊的侧脸。
窗外春和景明，万物疯长，窗内少年心动，缱绻旖旎。
下午三点多，程星灿和贺嘉树乘车离开了。
今天的日程还没结束，贺嘉树领着程星灿去了星海最大的购物商城，亲自给程星灿挑了一身新衣服。韩系长款黑色风衣，中高领黑色打底衫，配了一条宽松的米色长裤和黑色高邦小靴子。给人一种阴郁男高感，贺嘉树认为自己挑的很对，是程星灿的气质。
程星灿自然没有拒绝的可能，穿着新衣在休息沙发上，喝着热咖啡看着贺嘉树给他自己挑衣服。
贺嘉树挑的衣服成熟些，黑色英伦复古风衣外套，搭配中高领黑色单衫扎进黑色休闲九分西裤，皮带勾勒出他黑皮鞋一穿，整个人仿佛电视里留洋归来的男主角。不同的是，电视里这样的男主不是寸头，也没有他身上那股野劲。
离开服装店，又去了眼镜店，贺嘉树挑了一个无边眼镜架到程星灿的鼻梁上，又斯文又冷清，“帅。”
程星灿走到圆镜前，看到镜中的自己，和他所认识的程星灿判若两人。抬手准备摘眼镜，贺嘉树眼疾手快摁住他的手，“戴着吧。随便帮我挑一个。”
“哦。”程星灿浅浅的应付一声，在导购的引导和介绍下挑了一副墨镜，递给贺嘉树，“试试这个。”
贺嘉树从兜里摸出一张黑卡递给旁边的导购，“刷卡。”
程星灿微惊，“不试试？”
“相信你的眼光。”
程星灿眼里跳跃着明亮的光。
从商场离开，天色渐黑。
程星灿坐在车上，拿着贺嘉树赌输后送他的手机，认真的回信息。
旁边的贺嘉树没有出声，他很珍惜短暂的今天，余下时间不多，他不会和程星灿再有不愉快。
晚餐订在麓台山苑，是阳城有钱人的聚集地，贺嘉树几人常来吃喝玩乐，在这儿小有名气。
一栋五层大楼建在中间，周围是小楼房，像是一片独立天地。
贺嘉树订的房间在顶楼，能观宇宙星河，能观延向天边的星海，还有繁华星海区。
吃食和他平时吃的没有多大区别，掺了中餐在里面。晚上他点了红酒，知道程星灿碰不得，提前让负责的管家准备了没有酒的特调饮品。
吃完饭，贺嘉树问程星灿要不要看看星河，对于没有看过却又好奇的程星灿而言，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在贺嘉树的指导下，程星灿第一次站在渺小的人类视角，看到了遥远之外的星河。
他看的认真专注，贺嘉树静静站在旁边凝视他，眼神充满悲悯与无可奈何。
要怎么做？
威胁来的一天只剩下最后几个小时，要怎么做才能转变这盘死局。
“那个是土星。”一时高兴，程星灿雀跃的开口和贺嘉树说话。
听到声音的贺嘉树怔了一下，没有作出回应。
“它很漂亮。和书上一模一样。”
这些都是贺嘉树看剩下的，但能让程星灿看到并这么高兴，让他有点小得意。
“贺嘉树，你要看吗？”程星灿控制不住分享欲，抬头询问。
贺嘉树挑挑眉，“看。”
程星灿往旁边挪挪，让贺嘉树站过去。贺嘉树站在程星灿的角度，看到了他刚才看到的一切。
他以前觉得很寻常，现在有了别的想法，直起身看着程星灿问，“你爸爸当年给你取名字，是不是希望你的前程如同星河灿烂？”
陡然提到名字的解读，程星灿脸上出现了片刻茫然，“是吧。”
“一定是。”贺嘉树说：“取得好。”
程星灿的嘴角因为莫名其妙的夸奖尴尬的往上扬了扬。
“将来你一定会前程似锦。”
程星灿麻木的说：“借你吉言。”
今晚星河皓月，适合观星望月。
贺嘉树出去了一趟，进来时程星灿在阳台上吹风，他将手里系了蝴蝶结的紫色礼物盒放在餐桌上，“程儿，过来。”
程星灿回头看了眼，以为要吃蛋糕，慢吞吞走过去，在想等会儿要说点什么好。
今天是贺嘉树的生日，他其实过得挺憋屈的。
贺嘉树指指礼物盒，“拆开吧，送你的。”
程星灿惊讶的看着他，“……我的？”
“你的。”
程星灿不可思议看着礼物盒，“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
“礼物我已经拿了。”贺嘉树没有直接提那个吻就是礼物，程星灿却秒懂了，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红。
“这个是送给你的。”
“我不要。”
贺嘉树叹了声气，伸手将蝴蝶结扯开，打开盒子，一只小小的三花布偶猫乖乖的坐在里面。蓝色双眸好奇的盯着他看。
程星灿对于这个礼物很意外。
贺嘉树小心的将猫咪抱起让它对着程星灿，“知道你以前养过一条狗，再送你狗怕你看到伤心，特意选了猫，温和不伤人。可爱吗？”
程星灿的脑子里都是大黄血淋淋的身体，身体不住的轻微颤抖。
“取个名字吧。”贺嘉树说。
“不要。”程星灿冷硬的拒绝。
“干嘛不要？多可爱啊是不是？你现在不方便，我先带回去，等你放假了我给你送去。”
程星灿突然紧皱眉头，几乎是吼着说：“我说不要就不要，你很烦！”
突然听到大声，猫猫不安的叫了声，使劲往贺嘉树怀里钻。贺嘉树也被吼愣了。
程星灿不想看到猫，也不想看见贺嘉树，脸色不好的要走。贺嘉树赶紧将猫放下，在门口将人拦下来，“你不要我养行不行？别生气。”
“滚开。”
像炸毛的猫，毫无威慑力。
贺嘉树这么想，可还是不太明白他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好声好气的说：“我带回去让我妈养，你……就当我没送过。”
“我要回学校。”
“再等等，完了我会送你回学校。”
“我现在就要回去。”
贺嘉树抓住他的肩头，死死将他控制住，不明所以的问：“程星灿，你现在讨厌我到这种地步了吗？”
程星灿皱在一起的眉头展不开，眼神不是讨厌，是悔恨与懊恼。
逐渐泛红的眼眶一点一点冒出了泪。
“你……你别哭啊。”贺嘉树慌了。
程星灿吸了吸鼻子，沙哑道：“不是。”
“不是什么？”贺嘉树松开他的肩膀，安抚性的抓住他的手臂。
“不是讨厌你。”
贺嘉树急迫道：“那是什么？”
眼泪溢出眼眶，程星灿低下头让眼泪滴到地板上，“我不要猫。”
送错了吗？
贺嘉树暗问自己。
“它很可爱，很乖，但，我不要。不是因为是你送的，不是因为它并不贵重。”短暂沉默之后，程星灿带着哭腔说：“我害怕。”
知道程星灿不接受他的礼物，不是因为是他送的，贺嘉树松了一口气，但他不明白程星灿在害怕什么，也想知道他在害怕什么。感受到他的身体在颤抖，轻轻的靠近将他抱住，“怕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我……真不是你们看的那样，其实我是一只臭老鼠，恶心，肮脏，该死。”
贺嘉树蹙眉，程星灿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他一直都那样定义自己吗？
“贺嘉树，我不是个好人。”
“我才不管你是什么。”贺嘉树将他抱紧，“我只认你是程星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