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洛桥到Y市后,先是给韩上和赵姝报平安,再坐大巴车回孟县。
从市里到县城,水泥路渐渐成了坑坑洼洼的泥路,摇晃的大巴车,把坐在车上的人抖成筛子。
孟洛桥本就晕车,车里的味儿难闻,再加上路也难走,一下车就开始干呕。
中午没吃饭,这会儿已经到了傍晚,喝了点水,坐在路边的石墩上,才好受些。
“哥哥!”
不远处跑来两个女孩,孟洛桥起身,“慢点!”
她们是福利院一起长大的孤儿,二十一二的年纪,孟洛雪和孟洛书。
孟洛雪跑得快些,飞奔过来站在他面前,没一会儿,孟洛书也过来,笑着看他。
“不是说在院里等我,怎么到这儿来了?”
“手都冻红了,等很久了吧!”
一边说,一边打手语。
孟洛书是听障人,出生不到十天,就被父母扔在福利院门口。
孟县这座县城,本就重男轻女,像她这种带疾病出生的,在孟县,几乎都是自生自灭,或者送到福利院门口。
就像带着心脏病的小芳……
孟洛雪活泼,见孟洛桥回来,很开心。
摇头道:“不冷,院长说今天你回来,我们来帮你拿行李!”
孟洛桥没把行李给她们,三人一起去了趟超市,买了好些东西,才打车回去。
路上还问起孟洛雪的生活,“你大学怎么样了?”
她向来有主意,从小就机灵,即使和孟洛桥一样,要帮忙照顾福利院的孩子,但自己也考了个不上不下的学校,如今一边上学,一边打工挣生活费。
“挺好的,就是成绩不怎么好。”
孟洛桥笑着拍她的肩,“没关系,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当初我为了挣学费和生活费,成绩也不拔尖。”
说起这个,孟洛雪有些难过,低头抠着手。她比孟洛桥小两岁,当时资助的名额只有一个,她能这么轻松地上学,是因为她哥没要资助,全给她了。
“就是有点对不起你……”
她怕辜负孟洛桥。
孟洛桥在她们面前,总是很温柔,安慰她,“以后找到工作,好好生活,哥就觉得值!”
转身又问旁边安静的孟洛书,“书书呢?工作开心吗?”
孟洛雪凑过来,抢话道:“她那个烘焙店的老板好坑,明明说实习期过了买保险,但拖着不买,因为这事儿,我前几天还和他大吵一架!”
孟洛桥一愣,“县里的很多公司都不规范,你什么时候上班?我到时候去看看。”
孟洛书红着脸摇手,着急打手语解释,“不用!哥哥,我能处理好!”
她和孟洛雪一起长大,但总是被孟洛桥保护,即使出来工作了,还要麻烦他。
孟洛书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实在不行,咱们另找。”孟洛桥看她的脸皱成一团,只简单提点了一句。
孟洛书和孟洛雪不一样,孟洛雪每天咋咋呼呼,看似强势,但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孟洛书因为身体和常人不同的原因,有很强的自尊心,孟洛桥知道她的想法,便不再多说。
车子开到郊区,停在了熟悉的大门前。
几人刚把东西拿下来,就看到有一群小孩儿好奇地从里面望出来。
“雪姐姐,书姐姐!”
见到孟洛雪和孟洛书,众人纷纷涌上来……
看向孟洛桥时,眼神却带着陌生和打量。
有的一年没见,有的更久,小孩子们都还小,早把他忘了。孟洛桥提着行李进去,就见院长从屋子里出来。
“小桥。”
“郑院长。”
一年的时间,郑院长又老了许多,头发已经快雪白了。
晚饭过后,孟洛桥把买的零食分给孩子们。又去二楼,看了躺在床上的小芳,她见到孟洛桥回来,高兴地伸手,身体还在恢复,脸色依旧不怎么好,但到底命是救回来了。
“哥哥给你买了毛毯,小芳以前的毛毯坏了,这是新的。”
孟洛桥把毛毯披到她身上,小芳的眼神骤亮。
他听说,小芳以前的那张毛毯,从小盖到大。福利院里那几个调皮的孩子,趁她不注意,给她弄坏了,五六岁的小芳,哭得喘不上气来。
院长在旁边笑,“她啊,听她雪姐姐说你今天回来,午觉都不睡了,非要等着,到下午才扛不住,结果这会儿才醒!”
小芳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身上粉色的毛毯,咯咯地笑出声。
“好了,小芳先吃饭,小桥哥哥今天坐车很累,明天再玩儿。”
院长让人进来喂她,带孟洛桥回了办公室。
离开孩子们,院长脸上的笑才敛去,叹气道:“小桥,我准备把小芳送到市里的福利院了。”
孟洛桥有些惊讶,“是她的病?”
院长给他接了杯热水,让他坐。
“这两年,我总感觉心力不济,人老了,但孩子们还没着落,我也着急,小芳的病,即使做了手术,也得将养,我们这儿本就偏僻,条件也差……”
孟洛桥听完,着急道:“我可以赚钱!”
院长轻轻摇头,微笑地看着他,“不能再要你的钱了,小桥,你有自己的生活。”
“以后你会成家,会有自己的孩子。”
“说不定,还有机会找到亲生父母。我把你带回来,不是要你长大反哺福利院,是要你健康快乐,过自己的人生。”
孟洛桥眼睛一红,过了许久,才沉声道:“院长,其实……我已经找到亲人了。”
“什么?!”
郑院长很是吃惊,又仔细回想,“是之前那个……”
“对,是他们。”
郑院长没说话,她看了眼孟洛桥的表情,就知道一定发生了大事,否则,不可能找到父母后,不和她说。
孟洛桥把秦博凯找到他,代替自己儿子联姻的事说了出来,又把安柳派人把他从京都扔到孟县河边的事儿一并说了。
“那一百万,不是好心人给的,是买断我们联系的钱。”
“你,唉……”
听完他的话,院长一时说不出话来,最后只道:“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
孟洛桥苦笑一声,“都过去了。”
他说的轻松,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无足轻重,但只有他自己清楚,那段时间是多么的难过。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孟洛桥回了自己的小屋,木板做的床,上面铺着软软的被褥。
晚上睡觉时,孟洛桥看了眼手机,什么消息都没有,不自觉皱眉。
这个点,也不知道韩上睡觉没有……
手比脑子快,反应过来时,已经接通电话了。
而两千公里外的京都,晚宴上的人好不容易喘口气,冷着脸头疼地坐在角落的沙发里。
手机一响,紧皱的眉头骤然舒展……
接通后,两人还没开口,韩上这边,一墙之隔的声音,就传入孟洛桥的耳朵。
“韩家?最近韩嘉宇回来,也没讨到好处,你说那高僧的话,还能信吗?这韩上,什么时候倒?”
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怎么不能信了?你没参加上次钱总的宴会吧?!”
“怎么说?”
“啧!不光韩嘉宇,连秦家少爷秦安越,也透露了消息出来,说送过去的那个私生子,过得可不算好。就前段时间,还被送去韩家的私人医院检查了。”
“你们可记得之前那个,差点被韩上打死的小明星……”
“秦家那私生子一离婚,那我的赌注可要赢了!”
“你赌的是坚持一周吧?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
“……”
“韩上?”
韩上握紧的手骤然一松,浑浊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在忙?”
韩上清了清嗓子,“没,找了个角落,没想到隔墙听到恶心的东西。”
孟洛桥在那边轻声笑,其实这些话,秦安越也曾和他说过。
不过他并不在意。
“听说那个私生子,还在那种地方呆过!”
“指不定烂成什么样……”
韩上起身,和孟洛桥道:“沈霁他们来了,找我过去。”
他的声音太正常,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所以孟洛桥并没有多想,和他说再见。
“回家了睡不着和我说,我讲故事给你听。”
“好……桥桥要等我。”
挂断电话,韩上把手机随手一扔,解开西装外套的袖口,走到隔壁。
其中有两个和秦安越有交情的,见韩上进来,顿感不妙,起身想走。
韩上脚一踢,房间的门顿时关上。
他随意瞥了眼屋里的人,冷声道:“怎么不说了?”
刚才说得最起劲的人站起身,刚想好言好语两句,就被韩上一脚踢到了旁边。
砸到桌角上,额头鲜血直流。
“啊!”
聚集在一起喝酒的人,惊叫着四散开去!
砰——
他们没开封的酒瓶被砸碎底部,韩上冷着脸,握着尖锐的酒瓶走向他们。
像索命的阎王!
随手抓起刚才被踢倒在地上的人,把尖锐的玻璃朝向他,对着他的眼刺下去。
“救命啊!”
顿时,周围的人尖叫声更大。
他们真的怕了!
嘭——
门被砸开,云宴见状,连忙上前拉开。
看了眼众人,道:“滚出去!”
仿佛有鬼在后面追,大家惊恐地蜂拥出去,也顾不上形象了……
浑身是血的人也半爬半跪地飞快逃离!
可怖!韩上差点真的杀了他!
等人走干净了,几人才把门关上,绝了外面的往里探的视线。
“韩上,冷静一点。”
陆成临叹气,“那群狗崽子又说什么了?!”
韩上:“孟洛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