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当我踏进家门的一瞬间,第六感告诉我回家或许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路上姚铮告诉我,说在姚钦1.0谋害平王事发之后,姚老爷子,也就是我们的爹急火攻心之下摔了个四脚朝天,从此一病不起,家长里短全部落在了大哥姚钧身上。就在今天早上,本来该在皇宫值班的姚铮跟领导请了假,寻思着回姚家去照顾姚老爷子,结果赶巧儿的是他前脚出了宫门,后脚天下大赦四个大字冲上了热搜,于是他没顾上回家,直接拐弯到了大牢外等着接我这个冒牌哥哥。
“你不进去?”
我站在门槛里边,回头发现姚铮居然在大门外傻杵着,好像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姚铮冲我眨眨眼:“腿抽筋了,我先缓缓……嗯,二哥先进。”
我没再顾他,叉着腰大摇大摆走进前院,迅速进入角色:“爹!大哥!我回来啦!还有小铮也……”
嗖——
说时迟那时快,没等我说完一句囫囵话,一根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嗖”地贴着我的耳朵边儿擦耳而过,然后直接一头钉进了院墙里,咔嚓一下把砖头扎得裂了纹。
我哆嗦着凑过去,把筷子薅了出来——筷子头入砖三厘米,武侠小说诚不欺我,这要是扎在我身上只怕得给我捅了个对穿。
阿弥陀佛,感谢主角光环保佑。
随后,我听到由远及近的如下对话:
甲:“孽子!还有脸回来!”
乙:“爹,人平安就好……”
甲:“你少说好话!今天不打死他我跟他姓!”
乙:“算了爹,就饶他这一回吧。”
甲:“小王八蛋看我不……姚钦!”
紧随经典的先声夺人开场白后,姚钧推着轮椅闪亮登场,轮椅上镶着的正是带病的姚老爷子。我抢在老爷子发难前亮出了亲情牌,二话不说,对准老爷子直不隆咚一跪,声嘶力竭:“爹!”
“我呸!”
老爷子瞪着一双牛眼,手里的另一根筷子咔嚓嚓碎成了一大把牙签,又哗啦啦撒了一地:“你这孽畜!还知道有我这个爹!”
“儿知错!”我果断磕头,表现得非常痛心疾首,“儿,大错特错!”
老爷子仍不解气,抬脚一刮,对我又是一记天外飞鞋:“错的是我!造孽了,我这一辈子行善积德,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不成器的蠢货!还有大门外那个,小王八蛋你藏什么藏?躲你二哥后头就没事了?给我死过来!”
老爷子一声令下,姚铮立刻悻悻地进了院:“爹……”
我打量打量这爷俩,又瞅瞅姚钧。姚钧冲我使了个眼神儿,我立刻会意,恭恭敬敬地把老爷子的鞋摆好,夹着尾巴溜了。
(7)
这姚家虽然算不上什么大户人家,但是也不是小门小户,我四下里打量了一下,这生活水平放在古代妥妥的小康级别,难怪姚钦1.0能跟人家当王爷的玩到一堆去。
话说那个被我谋害未遂的平王殿下……
我想起了昨晚梦里闪回的片段——大澡堂子、一堆鸭子、还有那个什么肾好甚好……妈的什么谋害未遂,分明是玩脱了!
别的不说,姚老爷子那记飞鞋我挨得真值——他那儿子和平王没一个好饼。
“二少爷!二少爷!”
我听见动静一扭身,这回先声夺人的是个年纪不大嗓门挺高的矮胖小伙子。
小伙子冲我呲牙一笑,我也礼貌地冲他呲牙一笑。
“二少爷,我把干净衣裳给你预备好了,还给你烧好了洗澡水,你先回房拾掇拾掇,”他小跑过来,领着我往院子里头拐,“老爷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小少爷难得回来一趟,别看他沉着个脸,心里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呢,您甭担心。”
我跟在他身边:“谢谢小兄弟。忘问了,您怎么称呼?”
“……”
小伙子一愣怔,我这才反应过来露了馅儿。
“小的阿发啊!”自称阿发的小伙子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二少爷,您这是咋了?”
“没咋,”我故作淡定地回答,“逗你玩儿。”
阿发:“……”
懵逼的阿发把我送到房门口,挠挠后脑勺走了。
(8)
我在浴桶里洗涮了将近两个点儿,穿戴整齐之后在姚家前前后后转了一圈。这会儿临近饭点儿,听阿发说姚钧的意思是要大张旗鼓地办桌子硬菜。现在姚家的几个下人几乎都被动员到了厨房里外,姚钧在给老爷子煎药,姚铮在书房陪老爷子说话,就剩下我一个闲人。
“二少爷咋能叫闲人?”
阿发逮着一只鸡,举起菜刀哆哆嗦嗦地要砍:“要不您也过去陪陪老爷?”
“他看我不顺眼,我怕过去给他添堵。”
我靠在墙边儿边嗑瓜子边看阿发杀鸡,那刀刃瞄准左边,鸡头就往右边躲,瞄准上边,鸡脖子就往回缩,一躲一个准儿。
阿发又说:“二少爷,那要不您搭把手?这这这小的也没干过……”
“不搭,太血腥。”
我抖抖瓜子皮,转身走了。
阿发在我身后问:“哎,二少爷,您又去哪?”
“哪也不去!”
(9)
哪也不去是不可能哪也不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哪也不去的。
我晃晃悠悠上了大街,东转西转地瞧着热闹。虽然说这古代的生产力水平赶不上咱新时代,但是人家的物质生活与精神文明也没我之前想象的那么落后——我沿着街走了一路,做吃喝玩乐营生的实体店连成了一串儿,南来北往的人奇形怪状五花八门。道中间,平均每十来分钟就有有钱人家的马车穿过去,马蹄声哒哒哒地变大又变小,最后声音没了,倒留下了一路香水味。
还是这的热闹好看,有人味,有烟火气。
我在道边小摊儿上点了一碗老酸奶,嘴上嗞喽喽地喝着,眼珠子三百六十度地转着。小摊儿老板是个社牛老大爷,边擦着碗边跟我搭话:“小伙子是外地人?”
我舔舔上嘴唇:“差不多吧。”
老板问:“家是哪的?”
“家就在这儿,”我说,“以前没着落,现在有家了。”
老板坐到了我对个儿:“有家好,一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比啥都强。”
“说得好!”我突然有了酒逢知己千杯少的冲动,“我这人啊,就爱热闹。大爷你有所不知,我呀,天生爹不管娘不问,这些年一直一个人在外头打工,逢年过节顺着聊天框翻到底都找不到几个能说说话的……我这心里头啊,唉,不说了!”
老板起身满上两大碗酸奶,跟我一碰碗:“都懂都懂,大爷嘴笨,只一点,日子肯定是得过下去的。”
“大爷说得对……干!”
我正要一口闷时,原本热热闹闹的大街突然开了道,一辆古代版劳斯莱斯快马加鞭地开了过去。不知道为啥,同样是豪车,偏偏就这辆不带香味。
老板给我解释:“刚才过去的是长公主的车驾。”
我问:“长公主?”
“你没听说过长公主?这长公主可厉害了,别说是平王和宁王,就连皇上都得让她七八分,”老板凑近我小声嘀咕,“一来皇上就长公主这么一个女儿,二来这长公主早年在沙场上立过军功,人家的地位可是真刀真枪挣出来的!”
我实在佩服:“这可真是女中豪杰。”
老板又给我科普:“不止!这几年长公主一直在外头四方游历,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次。这回早早返京,想必是给她天子老爹祝寿来的。”
老板这堆科普的信息量有点点大。
我捋了捋,又问老板:“那,大爷你说的平王和宁王又是啥样的人物?”
“他俩?”老板刚才提起长公主时的毒唯嘴脸翻了篇儿,“王爷呗,还啥人物。平王是个断袖,前两天玩大发了差点儿死在床上。宁王是个半大孩子,除了吃喝就会看话本。京城里这俩王爷跟人家长公主一比,啧啧啧,不说了不说了!”
这老板是个实在人,有啥说啥。我跟他唠了一堆闲嗑,末了他大手一挥,跟我认了个结拜弟兄,我白嫖了他两碗老酸奶,潇洒离去。
我打道回府,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这街边又有了新的热闹——对街那边来来往往的吃瓜群众呜呜泱泱聚成了坨儿,热闹程度堪比我早上出狱那会儿。我实在好奇,顺着人缝儿挤了过去,只看见几个小兵站在公告栏旁边,那公告栏上贴了张写了字的纸。
我瞅了瞅,那叠罗汉的繁体字瞅着实在别扭。里里外外围着的吃瓜群众在那吐槽,我依稀听清了几句:
甲:“这平王又作啥妖?”
乙:“看不懂看不懂,这写了个啥?”
丙:“别再是被那姚二把脑子给睡傻了!”
丁:“还真没准儿!我听说啊,那姚二可是天生神力!”
……
现任姚二:“……”
“咳咳,肃静肃静!”
公告栏旁边的群演小兵清清嗓子,开始朗诵:“平王府近日遗失了半副对联,现在只知上联不知下联。王爷有令,不论男女,对上下联者赏黄金十两!”
话音一落,吃瓜群众们又开始呜呜泱泱。
“都听仔细了,王爷的上联是,”小兵扯起了脖子,字正腔圆地念道,“勾饭灭火器——”
“……”
“有人会吗?”
“……”
“我会。”
五秒钟后,我走上前,云淡风轻地把纸揭了下来。
小兵不屑地瞥我一眼:“你?行,说吧!”
瞬间满京城吃瓜群众的炯炯目光聚焦在了我头顶那朵光辉璀璨的主角光环上。我气定神闲地把他们模糊成了马赛克,淡定地公布了答案:“盛汤海拳击!”
验证码输入正确,全场鸦雀无声。
我邪魅一笑——装、逼、成、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