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在端木林森和长孙无语的友情调解下,这场拉锯战的最终结局是我和宋砚各退一步,他不砍我,我不碰他。对于这个处理结果我本人表示很不满意,因为就从宋侯爷把我踹下楼后又把我抱回去这件事看,很明显他这个人刀有多硬,心就有多软,无论我怎么作他都不可能真的砍我,顶天过过嘴瘾。
我又死皮赖脸地拽起他的袖口:“我不碰你,碰你袖子,可以吧?”
宋砚的脸好悬气绿:“姚钦,你别太过分。”
我贱笑着说:“扯个袖子而已,有啥大不了……卧槽!你干啥!”
“唰——”
宋砚抽起大刀,干脆利落地照着自己的袖口砍了下去。我一脸懵逼地抓着被他砍掉的那块布料,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迈着大步走远了。
这一刀下去,我终于醍醐大灌顶——宋侯爷这回不是单纯的气不顺,而是真的在跟我生气。直觉告诉我,他现在甚至比昨晚之前还要生气。
这么说的话……他昨天晚上跟我说的“就当那事没发生过”并不是什么冰释前嫌的好话,而是实打实的气话狠话甚至是反话。
也就是说,我挨的那一脚并没有什么卵用,这事还没完。
不对不对,没完不准确——是他妈的还恶化了!
端木林森连夜跑回崆峒山:“救命啊我要报官!死断袖当街拉拉扯扯都不背着人啦!”
长孙无语要拦他没拦住,只好无奈叹气。我看她要往宋砚离开的方向走,于是也跟了过去:“长孙女侠,你和宋砚要去哪?”
“闻人府,我们去找上官盟主,”长孙无语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你和永安侯……罢了,你要跟着,就跟着吧。”
我乐了:“谢谢女侠!”
(107)
长孙无语说的这个闻人府其实就是德帮帮主他家,根据我在这一路上问出来的信息可知,德帮帮主大名叫闻人大天,武林盟主上官铁柱跟他是好朋友。这个闻人大天似乎身体不太好,上官铁柱经常去探望他。
闻人府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也就步行十几分钟的路程,我们到那时,府里的下人几乎都凑到了大厅前看热闹——宋砚与上官铁柱正在比武。
上官铁柱看起来年纪和独孤败差不多,但是看身形要比他伟岸得多,很符合我对武林盟主的想象。他用一把长剑和宋砚的大刀对打,截止到目前两个人打得有来有回不相上下。
长孙无语看得津津有味,我眼花缭乱了一阵,面前吹过的都是宋砚的马尾甩出的风。
“好刀法!”
长孙无语连连鼓掌,宋砚与上官铁柱各自收回兵器。
“哈哈哈,都道虎父无犬子,永安侯这般年纪就已经使得如此好刀,假以时日必定能青出于蓝,”上官铁柱捋捋胡子,看宋砚的眼神满满都是欣赏,“今年的珠峰论剑,侯爷可是要去?”
宋砚点头:“正欲向天下豪杰请教。”
上官铁柱点点头,看着宋砚若有所思。
我嘴欠的毛病又犯了:“盟主那今年的论剑啥时候办呢?”
“今年论剑由卷帘门负责安排,时间还没定下来,不过应该快了,”长孙无语在我和上官铁柱之间当起了中介,“义父,这个是侯府的人。”
“今日冒昧造访,其实还有一件事希望上官前辈赐教,”宋砚摸出来一个铁鞭,双手递给了上官铁柱,“上个月,有个自称是独孤孤独的人出面争抢《菜花宝典》,我与他交手时发现他武功平平,根本就是个冒牌货——这铁鞭正是他的贴身兵器,前辈请看。”
“这铁鞭……我瞧着倒是有几分眼熟,”上官铁柱把那铁鞭掂了掂,又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像是……独孤败的东西。”
宋砚又问:“前辈认识独孤败?”
我紧张且做贼心虚地瞟了上官铁柱一眼,下意识往宋砚身边站了站。
“他原本是甲城本地人,脾气比本事大,早年因为惹了祸事而背井离乡,再也没回来过,后来才听说是被虎啸山庄收留了。”上官铁柱顺着独孤败这条线索想了想,似乎是反应过来了点儿啥玩意,“京城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甩着鞭子去冒充天下头号剑客,这般艺高人胆大倒像是他的风格……至于那个什么《品花宝剑》我看却未必是他的大作,毕竟这宝字的笔画委实多了点儿。”
“……”
啧啧,听这话的意思上官老爷子跟独孤败八成还有段不怎么美好的过往。
宋砚收回铁鞭,又把《菜花宝典》递到了上官铁柱手上:“这便是独孤败那晚要抢的宝典。据他所说,独孤孤独从司马纲手中拿到宝典之后,又将宝典重新删改成了药经两卷,这是上卷,药石篇。”
上官铁柱接过宝典,皱着眉头随便翻开了几页。我瞅过去,发现他现在正翻到的部分是宝典的最前头,放在实体书里应该是目录那部分。
宋砚道:“前辈在看的,是独孤孤独的自序。”
这我就好奇了:“他都序啥了?”
“宝典可以伪造,但是旧事造不了假。”上官铁柱把宝典递给了长孙无语,“你来看看。”
长孙无语面色沉重地看向了那篇自序,然后垂下了眼睛。
这些人一个个有话不好好说,吭哧瘪肚一个顶仨。我实在猴挠心,干脆凑到了长孙无语旁边,亲自参观那自序到底写了个啥。
喏,自序原文:
前朝笔趣阁主人某氏著菜花宝典,后天下大乱,宝典散佚。庚子年秋,北州司马纲得宝典残卷,重编为三卷凡十二万字。又十年,余于边城再遇司马纲,时纲身残病笃,自知无寿,以宝典相托。原三卷中,仅取内功心法编为心经卷,作宝典下卷,另有上卷药石篇,乃余年少时与师妹公孙二娘合著。至于余与司马纲二人私怨,与宝典无关,故不再论。
天道不仁,恩仇难泯。功否过否,唯见春秋。
癸丑年冬独孤孤独书于虎啸山庄。
自序结束,我的cpu开始干烧。大瓶子不在,我实在是猜不透这里头还藏着掖着多少东西,反正四舍五入一下,目前剧情的省流版本就是独孤孤独还有个叫公孙二娘的师妹,此外他跟司马纲还有过节。
“我年少时漂泊江湖,曾蒙虎啸山庄收留过一阵,与独孤孤独有过数面之缘。”长孙无语把宝典还给了宋砚,“当时他一心扑在医书上,于武学其实并不上心。这药石卷,应当就是他的手笔。”
我凑到宋砚身边:“侯爷侯爷,你知道独孤孤独后来为啥要弃医从武不?”
宋砚皱着眉头看向我。
我抖机灵:“因为学医救不了江湖人。”
他瞪了我一眼。
“……”
哼。
长孙无语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儿哀伤,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义父,方才我在来的路上遇见了端木林森,本来我想请他看一看闻人帮主的病,结果他走得急,我没留住他。”
上官铁柱道:“无妨,今早他已经派来了人为闻人兄诊治。这回不同以往,能不能挺过这关,全看闻人兄的命数了……”
我很吃惊:“这个闻人帮主竟然病得这么重?”
长孙无语感叹:“闻人帮主常年重病卧床,如果没有百里加急撑着,德帮只怕早就散了。”
长孙无语和上官铁柱走向后院,宋砚跟在他俩旁边,我跟在宋砚旁边。他们仨边走边唠,说的都是些没头没尾的江湖八卦。
八卦到了我耳朵里都是左耳出右耳冒,我不知不觉地盯上宋砚破了的袖口,满脑子都是他刚才推开我的那一下和砍掉袖子的那一刀。
我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如果现在我再被踹下楼,宋砚不会下楼看我。
宋侯爷不是阴晴不定的人,突然跟我割袖断交这事一定是有内在逻辑的,他不主动说,那就只能我主动想。我开始倒带,把回忆播到昨天他给我的那一脚,一瞬间死去的肌肉记忆开始攻击我,疼得我直打颤。
最先发现我恶疾发作的竟然是长孙无语:“你没事吧?”
宋砚扭头看向我,勉为其难地扶住了我的胳膊肘,肢体动作相当不情愿。
“来人,请医师过来,”上官铁柱伸手搭在了我的脉上,“你有内伤,自己不知道?”
本来我没啥事,经他这么一说一下子就觉得浑身难受了:“有……吗?”
宋砚抓起我的手腕:“我给你的药,你没吃?!”
我眨眨眼睛:“啥药?”
他咬牙说:“昨晚的药。”
我一愣:“哎呀!我给忘了。”
宋砚:“……”
“没啥大事忘就忘吧,我有主角光环死不了,”我对他挤出个傻乐,乐着乐着就开始眼神飘忽手脚发软,“还好我给忘了,不然我跟你……你……”
……
“你啥你!闭嘴!”
我清醒了一些——这不是宋砚的声音。
“你兄弟我呀,就是上辈子欠你的。”
不是宋砚……好像是……
一股大力掐上了我的人中,我一个激灵对不上焦的视线终于又重新找回了焦点。此时此刻铺在我视野中的是一张阔别了好久好久的脸——
公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