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夜。

昏暗的灯光下，空气中还残留着先前交火后的硝烟味道。

安全屋狭窄的空间里，几个人各自占据一角，神情或紧绷或疏离，互不交谈。沉默的气氛像张无形的网，将所有人都牢牢笼罩其中。

应漾坐在堆放杂物的木箱上，目光落在墙上弹痕累累的痕迹。思绪却并不在此——自从“复活”那一刻开始，他便更加难以确定，自己还能相信什么、又是否值得再信任任何人。

祁陌在一旁倚着门框，时不时扫视屋外过道，似乎对每个响动都保持高度警觉。先前的背叛与枪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让他对可能的再次袭击格外敏感。

陆翊则坐在距离窗户较近的位置，手里把玩着一把拆卸的枪械配件，表情依旧冷漠，仿佛周围一切都不足以扰乱他内心。然而，应漾注意到，他的余光时不时落在宋清身上，像是在提防，又像是在观察。

至于宋清——这个对外宣称“只是普通人”的家伙，正半蹲在地上翻找老旧抽屉里的物件，间或皱眉低声咒骂几句，似乎在找什么又找不到。察觉到应漾的视线，他回头看了眼，勉强挤出一个并不自然的笑容。

“别误会，我只是想看看这里有没有还可用的无线电或旧终端。”宋清举起一堆破铜烂铁般的零件，耸肩道，“如果能修好，也许能监听到纯白的频道，或者对外联系。”

祁陌哼了声，显然对他是否真的会“为团队出力”持怀疑态度，但没多说什么。

应漾看着宋清的举动，脑海里依稀浮现出母亲曾经在实验室里修复仪器的画面。那时的母亲专注且温柔，却在感染后变得暴戾疯狂……他忙甩了甩头，不敢再想下去。太多过去的回忆，只会让他失去理智。

“如果能监听纯白的动向，对我们来说确实有好处。”应漾低声自语。

宋清听到这话，露出一丝略带欣慰的神情：“我会尽力，不过……成功率不高。”

“别太费工夫。”陆翊忽然打断，语调淡漠，“比起这，或许我们更应该考虑下一步的转移。这里暴露的可能性很大。”

宋清微微皱眉，似乎想反驳什么，但还是闭上嘴没吭声。

祁陌插话道：“你有什么打算？又要重新换个据点？你应该知道，城市里能够容身的安全屋已经所剩无几了。”

陆翊没有回头，仍专注地摆弄手里那几块金属配件：“不止据点的问题，纯白的搜捕力度只会越来越大。你们最好都做好更坏的打算。”

话音落下，屋里气氛再次沉寂。

死一般的安静里，唯有宋清翻动破铁皮的声音，以及祁陌指节扣着门框的轻响。

“如果真的无处可躲……”应漾忍不住开口，声音虽轻，却透着深深的不安，“那我们还有什么选择？”

没人回答。

这时，宋清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对了，周应漾，我之前跟你提过，你的处境比你想象的还要危险。你那位‘复活’的本事，可是让纯白的某些家伙格外感兴趣。若是让他们知道，你居然能在中弹后依旧活下来……”

他说到一半顿住，应漾能感到其他三人的视线也一并转了过来。

祁陌神色微变，似乎隐约猜到了什么：“你在暗示，纯白可能再次对应漾下手？”

宋清不置可否：“我只是提醒，一旦他们确定应漾不是‘普通感染者’，说不定会派出更可怕的家伙……”

应漾握紧拳头，胸口那处曾被喻清射穿的地方仿佛又泛起隐隐刺痛。他心中五味杂陈，却也知道，宋清说的并非危言耸听。

母亲当初的遭遇、自己的失忆，以及这一连串离奇事件，都清楚说明“纯白”绝不会轻易放过任何有价值的目标。

陆翊将配件组装到一半，突然抬头：“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而在离开之前，我需要确认一件事——”

他目光冷冷地看向宋清，“你对纯白的了解，究竟到什么程度？”

宋清被他盯得浑身一紧，犹豫了几秒才说：“至少……能告诉你们哪一条路子相对安全，哪些城区已经被全面封锁。还有，他们手里可能握有针对感染者的特别武器，如果你们贸然冲过去，很可能被包了饺子。”

“那就好。”陆翊收回视线，飞快地合上最后一块金属卡扣，“一旦我们行动，你要如实提供信息，否则——”

话未说尽，但威胁之意已再明显不过。

宋清沉默地点头，他应该清楚陆翊并非只会警告的人，一旦违背，后果可想而知。

看着这一幕，应漾心绪更加复杂。敌人层出不穷，内部的信任却脆弱到像摇晃的砂砾城堡。自己身上的秘密又被越来越多人盯上……走出这间安全屋之后，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呢？

祁陌看了眼应漾，开口道：“别再想太多。先休息吧，等到凌晨，我们就动身。”

应漾勉强应了一声，明白除了继续跟着他们，也并无选择可言。

夜色仍深，危机并未远离。屋外不时传来风扫过废墟时的尖厉呼啸，像是无声预兆着下一场浩劫。

第二十二夜，动荡前的宁静中，每个人都保有自己的警惕与秘密。门外黑暗无际，门内猜疑横生，一切仿佛只是更大风暴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