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晨光洒在她的肌肤上，柔和却又让她感到一丝异样的不安。林瑶下意识地拉了拉身上的被褥，指尖触及那丝滑的布料，熟悉的触感让她心头微微一震。

她的眉头缓缓皱起，手掌向下滑动，沿着被褥轻轻按压，她能感受到柔软的垫褥下传来的温暖，可是——她的身体……

衣服呢？！

刹那间，一股冰冷的战栗从脊背窜起，她的意识顿时变得无比清晰，心跳猛然漏了一拍，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她的身体完全没有衣物的包裹，肌肤与被褥贴合得毫无阻隔，那种直接的触感让她瞬间变得僵硬，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一种强烈的不安和羞耻感在心底疯狂翻涌。

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没穿？！

她的手指死死抓紧被褥，骨节泛白，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腔中震响。她的目光警惕地扫向房间四周和那老者，仿佛想从那些熟悉的陈设中找到一丝蛛丝马迹，可是房间仍旧如她记忆中一般，窗户半掩，晨光透过雕花的木窗洒落进来，带着一丝朦胧的暖意，书架上的书籍整齐摆放，案几上的砚台、笔架、白玉镇纸都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切都仿佛从未被人触碰过。

她试图回忆，但脑海中却只剩下破碎的画面——鲜血、白衣人、林治的头颅、死亡的痛楚……然后，就是此刻的清晨，温暖的床铺，赤裸的身体，还有那个陌生的老者。

老者！一个陌生的男人！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目光猛地落在不远处的那道身影。

那老者仍旧安静地坐在那里，不紧不慢地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动作从容优雅，毫无任何异样。

林瑶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想要开口质问，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被恐惧和羞耻感死死压住，根本无法发出。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指尖紧紧攥着被褥，死死裹住自己的身躯，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不至于被那股突如其来的羞辱感彻底吞噬。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是谁？这老者又是谁？她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心脏的狂跳却让她无法平息，她的手指收紧，指甲几乎要嵌入手心。

必须问清楚！

她张了张嘴，声音微微颤抖，低沉而压抑：“你……”

然而，她的话还未出口，老者却缓缓放下茶盏，站起身来。

他看了她一眼，轻轻拂了拂衣袖，便缓步朝房门走去。

林瑶屏住呼吸，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房门被轻轻推开，微风带着晨露的清香拂入，老者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林瑶急促的喘息声。

她的手指仍旧紧紧攥着被褥，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的身体微微发抖，呼吸急促，眼神中透着无法掩饰的惊疑和慌乱。

走了？

他到底是谁？这里肯定不是幽梦茶馆，那个已经化为灰烬的地方。

林瑶的脑海中一片混乱，思绪纷飞，如同狂风中的落叶，毫无章法。她想要立刻起身，检查自己的身体，可实在太疼了。

她的喉咙发干，胸口剧烈起伏，双手死死按住被褥，指尖冰冷。

“吱呀——”

房门被推开，将整个房间照得更加明亮。

林瑶猛地抬起头，眼神警惕地望去。

那是一个少年。

他一身鲜衣炫目，光是衣料便看得出极其珍贵，锦缎丝滑，裁剪精细，腰间佩戴着一条镶嵌着翡翠的玉带，足蹬一双黑色缎面长靴，靴边绣着流云暗纹，步履间隐隐透出几分潇洒不羁。他的外袍以金丝绣制，边缘镶着细密的纹路，肩头的暗纹隐隐泛着光泽，显然是用最昂贵的工艺织成的。整个人打扮得极其精致，一看便是富贵之人。

少年微微侧首，嘴角似笑非笑，那神情透着几分随意，几分自得，目光扫了扫房间，随后落在了床上的林瑶身上。

这张脸……是韩风！

她的瞳孔微微一缩。

上一次见到他，似乎还是昨日一般清晰。

她死死盯着他，脑中却是一片混乱。

“怎么？瞧你这副表情，莫不是不认得我了？”

他的声音熟悉而陌生，带着几分散漫的慵懒，却又不失一丝锋芒，与她记忆中的韩风截然不同。

林瑶的手指微微颤抖，紧紧抓着被褥，嗓子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半晌才勉强挤出一句话：“你……”

韩风见她这般模样，轻笑了一声，缓步走近几步，他的步伐轻盈从容，每一步都透着几分从容不迫，仿佛这里就是他的地盘，而她只是个误闯进来的客人。

他站定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林瑶，目光带着些许打量的意味。

“怎么？你盯着我看了这么久，是觉得我变得太好看了？”他嘴角微微一扬，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

“韩风，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我不仅白天在这里，就是晚上也在这里！”他目光微微下移，看向她紧裹着被褥的身体，唇角微微勾起，“这副模样……确实让人不忍心……”

他的眼神意味深长，话语中似乎藏着一丝探究，又似乎带着几分玩味。那种隐隐透出的审视感，让林瑶极度不安。

她的脑海中翻腾着无数的疑问。

韩风似乎对她的沉默感到有趣，他轻笑了一声，抬手整理了一下衣袖，随后半侧着身子，随意地倚在床边的栏杆上，目光悠然地打量着她：“啧……”

林瑶深吸了一口气，“……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风眨了眨眼，似乎对她的反应感到有趣，随后他微微一笑，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味：“发生了什么……你是问白天还是晚上？是这个月还是上个月？”

林瑶的心猛地一紧。

“那老者……是谁？”

“他？哦，那是个教书先生。”

林瑶目光紧盯着韩风，语气冷静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质疑：“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

“呵，”韩风低笑了一声，似乎在林瑶的追问中找到了些许乐趣。他抬了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眼中带着些许戏谑，“当然不只是。林治那小子没提过他？也是个大夫，虽然没开过诊所什么的……” 韩风的目光中带着笑意，“他修复你的外伤，竟能一丝疤痕不留，确实厉害。”

“你是当日黑风谷的白衣人之一，对吧？”

韩风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杀我？”

“我想让你活着，死了可惜了你的造化。”

林瑶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什么意思？”

“你日日夜夜陪了我一个多月，好不辛苦！我怎么忍心就杀掉？”韩风哈哈大笑，突然亢奋起来。“瑶瑶，过去这一个多月，你知不知道你给了我多少安慰？每一天每一晚，有你在旁边，日子是多么轻松舒坦。你从不说什么，却让我感到心里满满的，似乎所有的疲惫都能在你的陪伴下消失。你啊，真是个好人。我庆幸自己没有杀你。你每天都在这儿，无论我高兴还是不高兴，都安静地陪着我。”

他转过身，停顿了一会儿。“你总是这么耐心，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要求，都通过行动展现出来。这让我真的很感动。”

“你无耻！”林瑶几乎一瞬间疯了。

“哈哈。”韩风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一弯月，“我有时候想，若不是你在这儿，我的日子该如何度过呢？无忧无虑，身心俱暖。有人疼我，有人哄我，有人陪我消磨日夜，我竟不知世上还能有比这更快活的事。你陪着我的时候，我竟觉得这世上的光景都不算虚度了。哥哥的仇我几乎都要忘记了。你那么温柔，轻轻一点，便能教人心猿意马；虽说无话，却比世上任何妙音都更叫人沉醉。最妙的是……”

韩风轻笑了一声，慢悠悠地凑近了些，声音更低了些许：“哦，像诗里写的，不对是词，《小山词》。”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那本血染的《小山词》：

《临江仙·夜饮蜜泉》

玉枕香寒春梦浅，琼酥半点凝脂。

小楼昨夜浴冰池。

蜂狂酿蜜尽，红透数枝时。

鸳瓦乍惊云散后，泉声缓缓萦眉。

素蛮偷抱白兔迟。

妙手还扶滑，休问醉如斯。

林瑶看着他，浑身发抖。

韩风笑了笑，目光粘在她身上，“有人日日相伴，夜夜不离，心疼我，哄着我，纵着我，叫我想要什么，便有什么。我以前竟是从未活过一般。旁人都说，世间风月最易腻烦，可我却不信。你看我，日日尝，夜夜尝，尝了这许久，竟只觉愈发上瘾，如何也厌不了。这还有一首！”

《蝶恋花·凝脂醉》

枕上玉酣春梦软，蜂蝶狂迷，蜜酿香初满。

小扇轻遮红欲褪，素蛮偷浴温泉暖。

滑腻肌生寒未浅，素手频扶，醉倚峰峦软。

一夜檀云留不住，晓风犹怯罗衫卷。

“我不想看见你。” 林瑶咬牙道。

“以后想见你确实不容易了。不过你欠老先生的债却还没有还完。”说完手腕一翻，指尖轻轻一抖，书页翻飞间，一缕极细的粉雾悄然逸出，在空气中弥散开来。那香气极淡，若有若无，仿佛只是书页陈年的纸墨幽香。

林瑶未曾察觉那缕飘忽不定的气息。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似被那淡淡的异香惊扰，但不过片刻，便又舒展开来，整个人倏然松懈，像是被温柔的云雾轻轻包裹住，深深陷入一片暖融融的沉眠之中。

韩风眸色微动，静静看着林瑶那逐渐均匀绵长的呼吸，眼底划过一抹极淡的笑意，目光不紧不慢地落在她沉睡的面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