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哐啷”，厨房传来锅碗刀板的声音，香味飘散在整间屋子里。
苏在、连晓晓和于小鱼在厨房里忙活。
安野瘫靠在沙发里，只是轻微地呼吸，她身上缝补的伤口边缘就仿佛要被缝线撕扯出新的伤口。
万潼仔细地检查安野身上的伤口，“你感觉怎么样？”
“眼睛呢？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看东西会不会模糊？”
“啊”，万潼短促地叫了一声，他本想要撑开安野的眼皮检查她的眼睛，却在碰到她皮肤的时候仿佛伸进了火堆里。
错觉吗？
他立马将手掌贴上了安野的额头，是正常的体温啊。
“安野，你到底感觉怎么样？”
万潼终于察觉到了异常，安野好像一直没有说话。
太疼了。
越来越疼。
每一处伤口都好似被烈火焚烧着，滚烫的皮肤向下灼烧着她的身体内部，身体里边明明都这么疼了，可是她却觉得很空虚，身体里就像被源源不断地注入冰水，冲刷她的五脏六腑，冰水越积越多，连血液都是彻骨的寒凉。寒冷的血液穿过烈火焚烧的伤口，疼到她牙龈都在发抖。还有她的左眼睛，也是又痒又冰又疼，她恨不得抠掉她的眼珠子。
昨天晚上她醒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疼。
“是疼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万潼担心地问道，不管是第一次见她浑身都是电锯砍下的伤口，还是后面一次次她身受重伤，他从来没听过她喊疼，也从来没在她的脸上看到破绽。
但现在纵使是她，脸上的痛苦也已经变得清晰可见。
“没、、、事、、、”
这两个字几乎是挤出来的。
万潼的手再次放到了安野的额头上，这一次犹如放到了寒冰上一样。
刚才的烫不是错觉吗？
安野本就苍白的脸更是痛到一点血色都没了，比之前见过的石像还要白。
“我先给你打点止痛药吧。”
“没用的。”
安野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她知道身体的疼痛不是因为撕裂的伤口，而是曾经回到她身体的力量消失了，即使她的肉/体根本无法承载那股巨大的力量。
她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厨房的位置。
万潼刚想起身去厨房找苏在商量一下，就看到了安野的身体出现了新的变化。
他惊呼：“安野！你的身体！”
安野其实已经感觉到了，她的皮肤在结霜。
热闹的厨房迅速安静了下来，下一秒，苏在、连晓晓和于小鱼冲到了沙发前面。
霜结的非常快，它们爬上安野的伤口，好不容易缝合好的伤口，顷刻间，一条接着一条，线断，伤口处翻开的皮肉重新冒出了粉色和紫色的闪电，“滋啦滋啦”，沸腾的鲜血裹挟着梦幻的闪电，在碰到胳膊上冰霜的刹那，迅速被冻住，为晶莹透亮的冰霜染上绮丽的色彩。
“滋啦滋啦”，一层又一层，霜花的颜色愈发鲜艳。
“怎么会这样？”苏在慌乱地看着安野结霜的身体，“哪一步漏掉了？”
他紧紧盯着安野的伤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哪一步出错了？漏掉了什么？
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鬓角留下来，他回想着万潼给他描述的事情。
越来越多的伤口冻开，鲜血如注。
这样下去安野会失血过多而死。
“我先为你包扎！”万潼换出了一堆的纱布。
“我们帮忙！”连晓晓和于小鱼也跑了过来。
“小心一点，安野的皮肤温度有点不稳定。”
万潼的话还没说完，“啊”，三个人异口同声地痛到叫了出来。
三个人的手在摸到安野皮肤的那一刻，瞬间没了一层皮，鼓鼓囊囊的薄薄皮肤，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血点。
万潼忍着疼痛从口袋里掏出新的干净针线。
可是怎么缝呢？
皮肤上都是结的冰霜，伤口处冒着闪电，根本没有可以用的肉。
“杀了我。”
“什么？”万潼、连晓晓和于小鱼惊恐地看向苏在。
苏在垂眸与安野对视，又说了一遍，“杀了我。”
他想明白了，根据万潼的描述，安野左眼睛变成红色，是在他死后，也是在眼睛变红后，她的体内涌现了巨大的力量，蓝发男子曾经说过安野是不完整的，那这么看来，安野不完整的原因就是他。安野恢复力量后，她的身体无法承载巨大的力量而崩坏，可当力量再次消失的时候，她体内残余的力量会渴望完整。可能由此，残余的力量会想要破坏她的身体去寻找其他的力量。
“杀了你，我的身体也承载不住。”
“你们在说什么啊？”万潼还没有搞清楚情况。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霜已经蔓延到了胸前，伤口也崩到了胸前。
苏在走到安野的脚边，跪在她的前面。
“我死一次，最起码可以挣一天的时间。”
他看向一旁的万潼，“到时候一定要尽快缝合她身上的伤口。”
苏在握住了安野的手，“一定能想到的，救你的办法。”
“嗡——”
电锯出现，刺入了苏在的胸膛。
鲜血溅到了安野的身上，覆盖到的地方，冰霜竟然融化了。
昨天晚上热水也无法融化的冰霜，融化了。
苏在死了，他无力地摔在了安野的腿上，变成了一群蝴蝶，飞向了安野。
也就是这一刻，安野身体里被源源不断灌入的冰水停止了，身体上结的霜迅速散去。
万潼什么也不敢想，立马执行苏在的指令，缝合安野的伤口。
汗水和眼泪一起往下淌，就算知道苏在可以复活，可是亲眼看到他就那么死在面前的时候，根本不会因为知道他能活，害怕和痛苦就会少一分。
于小鱼在一旁为他擦汗，怕影响他的视线。
连晓晓熟练地做着清创、止血的工作。
没有人说话，每个人的心情都特别沉重。
他们习惯依赖安野，他们不够强大，他们总是需要被保护的那一方。
他们救不了安野。
真是要疯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能回去就好了，如果能回去就好了……
一点都不想继续留在这里。
可是回去了，也还是会死亡……
“万潼哥哥，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很差。”于小鱼担忧地看着万潼发青的脸，他的表情似曾相识，恐惧、对自己无能的愤怒、摆脱不掉的挣扎，不一样的是，万潼的表情里面掺杂着快要溢出的担忧和焦急。
“我能用什么事……”
这语气听着一点都不像没事，但于小鱼也没有在深究下去，他知道所有人的心里都很乱，他昨天休息的时候还听到连晓晓的哭声了，恢复记忆在这个嗜血的魔窟算不上一件很好的事情，不堪抑郁的过往、割裂又危险的现实，回头看一片狼藉，向前走危机四伏。
他问万潼的不是答案，只是想让万潼能稍微冷静一点。
伤口再被缝合。
万潼清晰地感受到了安野的体温在回升。
苏在的蠢办法生效了，他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温暖的力量逐渐流入安野的身体里，她在慢慢被填满，身体上的疼痛都跟着减少了许多。
预期猜想的身体更加崩裂的情况没有发生，可能因为没有使用力量。
万潼、连晓晓与于小鱼三个人聚精会神地处理着安野崩坏的伤口，只能说还好苏在反应及时，没有全身都崩开。
“安野。”
又是那个声音，那个声音蕴含着魔力，只要听到，安野全身都会立马作出反应，她迅速转头望向声音的方向。
“哎，脖子，脖子，不要动，你先别动脖子，哎呀，还没缝好。”
万潼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反应能有这么快，他按住了安野，缝了一半的伤口只是轻微的裂开，周围已经缝好的伤口没有崩裂。
他劫后余生般地呼出一口气，“姑奶奶，不要动。”
安野的目光从眼尾费力地停留在那个方向，声音的方向什么都没有。
那份找不到的记忆，见不到的苏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到。
她万分好奇那个她从前爱着的苏在是什么样子。
万潼小心翼翼地托着安野的脸，“脸，不要用力，缝不上。”
安野只能松开用力咬着的后槽牙。
“呼——缝好了。”
万潼又是一身汗。
“蝴蝶！”于小鱼惊奇地喊道。
在房间中央凭空出现了一群蝴蝶，蝴蝶有秩序地向着一个方向舞动翅膀，形成了一个个圈。
万潼一瞬间锢住了安野，他害怕安野乱动。
在蝴蝶围绕的中间，苏在的身影越来越明显。
苏在活了。
即使只有一瞬间，安野看得也很清楚，苏在的心脏不是心脏，是一只蝴蝶。
苏在不可能是人。
他真的死了。
“怎么样？有没有更严重？”
身体变完整的苏在，睁开眼睛就急切地跑到了安野的身边，眼睛扫视了安野的全身，确认她身上的伤口都再一次被重新缝合好。
幸好，没有更多的伤口出现。
“情况比我们料想的要好，看来，只要你不使用那股力量，身体就不会崩裂。”
他松了一口气，旋即温柔地笑了出来，“那就先吃饭吧，我炖了好多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