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哥头偏向另一边，时不时笑出了声。
荀陌无语死了。
发癫呢，这有什么好笑的。
他脸上的凉水还没干，额前头发湿漉漉的，身上的热度已经完全消散。
荀陌把脚放下来，想起一件事。
“班主任明天要调座位。”
2013年的陈树林，古板，固执，做事一切以成绩为导向。
每次月考完，都会按成绩进行排座。
所有人都会在晚自习退到教室外面排队，然后按名次，自选同桌，自选座位。
她的班级，学霸会跟学霸坐在一起，好几个成绩好关系好的学霸会在最好的位置坐成一圈，所以她带的班级，每年清北录取人数最多。
当然，因为她带的都是重点班，所以即便是成绩最差的学生，考个重点一本也没问题。
只有荀陌是个例外，考了个普通二本，其余人，哪怕是这次月考哭丧着脸的班级倒数第二，最后也过了一本线。
调座位这件事，班主任这周五已经说过了。
荀陌说：“你先选座位。”
厉织寒没吭声，仿佛在沉思。
荀陌又说：“反正，我每次都是被剩下的。”
荀陌从来没抱怨过，只是这一次，前夫哥坐在了他的旁边。
“每次？”厉织寒转头看他，“你以前的老师，也是按照成绩排座吗？”
荀陌愣了下，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直接糊弄过去：“哦，说错了，反正以后每一次，我应该都会被剩下。倒数第一，没得选。”
厉织寒淡淡道：“投诉她。”
荀陌抬起头：“陈老师人挺好的，就是古板了点。她也说了，最后会按照身高，适当调整。能自己选同桌，也挺好的。”
只要双方都同意，就能坐一起。
荀陌说：“反正，你第一个选，不吃亏。”
厉织寒却说：“我个子高，就算我选中间的位置，女魔头也会把我往最后一排调。我现在的位置挺好的，不换了。”
荀陌安静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同桌呢？”
现在班里人满了，厉织寒必然有一个同桌。
除非前夫哥犟到底，自己把座位挪到过道最后面，自己单独坐一桌。
厉织寒看着他，抬起右手，手掌从荀陌的头顶，平移到自己的眼睛。
“你好矮。”前夫哥皱着眉，问他，“你能看清黑板吗？”
荀陌：“……”
厉织寒语气平静，只是在陈述事实：“这还是坐着的时候，站着的话，你身高只够碰到我的嘴唇。”
荀陌呵呵冷笑：“那正好，亲额头方便了。”
厉织寒：“……”
荀陌：“……”
两个人都安静了。
荀陌尴尬地捂住眼睛。
果然啊，人在生气的时候，说出的话真的很容易不过脑子。
矮点就矮点嘛，事实啊。
荀陌尴尬到不敢抬头，声音闷闷的：“我能看见。侧一点就能看见了。”
厉织寒沉默片刻，回道：“这次我得换座了。”
荀陌心尖颤了下，扭头，不敢看他。
荀陌心情苦涩。
果然，前夫哥还是想甩开他。
荀陌正胡思乱想着，前夫哥抬起手，温柔地揉揉他的头顶，笑着说：“咱俩换个座。我这边靠近过道，你可以直接坐在过道上上课，保证视野开阔，没有遮挡。”
荀陌满足地眯起眼睛，任由前夫哥揉乱自己的头发。
厉织寒摸摸他的头发，又帮他理顺。
身后，传来前夫哥的喃喃自语：“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荀陌抬头问：“什么？”
厉织寒弯起嘴角：“你会发脾气，会骂脏话，还很容易满足。最重要的是，没那么怕我。”
“荀陌，你好可爱。”
轿车开到别墅门口，车里灯亮着，荀陌能够清楚看到厉织寒脸上露出发自肺腑的开心笑容。
荀陌心脏扑通直跳，半晌，憋出来一句：“你也是。”
-
“大家排好队，我叫到谁，谁先进来。”
周一晚自习，学生们在走廊外排成两排。学生们虽然记不清班级所有人的名次，但自己前面是谁，后面是谁，还是有数的。
班级第二主动站在厉织寒身后，其他同学吵吵嚷嚷地小声推搡着排队：
“你站我前面。”
“我站你后面。”
“你站我旁边，等下我们一起进去。”
“哎，你们俩要做同桌啊？”
“对啊，等下我们四个坐一块。”
“安静。”陈树林站在教室门口，手里拿着成绩单，叫了声，“厉织寒。”
说完，陈树林抬起头，有点头疼：“这次你必须选个同桌。你这身高，坐讲桌旁边给我当护法会挡到别人。”
教室讲桌两边还空着，班里的学霸都很自觉，目前还没有人把座位搬到讲桌旁边过。
至于厉织寒，陈树林之前倒是想过让厉织寒搬到讲桌旁边当护法，可惜他太高了，坐在那里会挡到别人。
陈树林皱着眉：“你想好跟谁做同桌了吗？没想好的话，你先找个位置坐着，等别人选完了我再给你调。”
“我选好了。”厉织寒拉住身旁荀陌的胳膊，“我跟荀陌做同桌。”
陈树林视线旁移。
她早就看到荀陌一直站在厉织寒身边了。然而以她对厉织寒的了解，还以为荀陌是被年级第二拉过去的，只是站的位置往前了点。
“那也得荀陌同意啊！”陈树林还以为厉织寒一厢情愿，又解释了一遍，“不是都说过了吗，选同桌得双方自愿，不是你想跟谁做同桌就跟谁做同桌。打个比方，你想跟荀陌做同桌，荀陌想跟谢召做同桌，谢召想跟宁轩做同桌，这不乱套了吗？非双方自愿的，我叫到谁的名字，谁先进去把位置选好，最后我再统一给你们调。你先进去。”
“老师。”荀陌举起右手，“我自愿跟厉织寒做同桌。”
……
四周安静下来。
甚至有人向于阳投去同情的目光。
班里所有人都知道于阳跟厉织寒是死党。然而自高二文理分班后，厉织寒只跟于阳坐过一次同桌，就那一次，还是厉织寒主动选择坐在靠近后门的位置，都没说要跟于阳坐一起。
于阳啧一声：“你们懂什么。”
于阳喜欢坐后门门口，这样能离隔壁班的女神更近一点。就那一次，厉织寒看他孤单，主动把位置选在于阳旁边，然后那一个月的相处里，厉织寒天天看他犯花痴，听他天天念叨凌萱萱的名字，差点没掐死他。
第二次月考结束，厉织寒就火速坐火箭跑了。
两人一直没有选过同桌，好在位置还能选，最后一排没人跟他们抢，班主任也同意。
“那你们先进去坐吧。哎，荀陌。”陈树林看着荀陌的身高，又看看厉织寒的个头，“你这个子，坐最后一排能看见吗？”
荀陌扬起笑脸：“能的，我坐过道旁边。”
陈树林点头：“也行，进去吧。”
前夫哥攥住他的手腕，拄着拐杖，走进教室。
两人的座位早在课间就换好了。
同学们陆续进来选座。
荀陌坐在厉织寒的位置上，心头涌上来一股说不出来的宿命感。
前世，厉织寒退学后，他刚到班级，坐的就是这个位置。
这是厉织寒的座位，也是他前世坐了一年的座位。
前世荀陌每次被剩下后，都会坐在这个位置上。班主任怕他看不见，特意提过想把他往前调一排座位，荀陌没同意。
他坐习惯了，不爱动。
荀陌觉得这位置很好。离风扇近，就在过道旁边，坐到侧边听课，视线完全不会被阻挡。
而且就他一个人坐在这里，没有同桌，安静。
他记得，桌面左下角还被以前的使用者刻下过一句话：
你命真好。
——我人也不赖。
觉得旁人命好，同时又认定自己优秀，可见这人有多不认命。
荀陌看向课桌的左下角。
左下角光滑整洁，没有任何刻痕。
荀陌怔住了。
原来，前世刻下这句话的人，就是厉织寒。
可惜自己当时只顾着学习，都没关注住前任校霸的传说，直到跟厉织寒在一起后才知道两人曾在一个班级上过学。
荀陌趴在桌面上，跟陪伴自己高三一年的课桌来个大大的拥抱。
“怎么了？”厉织寒笑着开口。
荀陌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他笑：“有种回家的感觉，好熟悉。”
“这么喜欢我的座位？”厉织寒低声问。
“嗯。”荀陌满足地耸下肩，眯起眼睛，“坐在这里，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荀陌小声跟厉织寒分享：“我可喜欢趴在桌子上睡午觉了。还有课间休息的时候，趴在桌子上面，马上就睡着了。”
怕露出破绽，荀陌特地说的是喜欢趴在桌子上睡，而不是趴在这张桌子上。
厉织寒目光变得深邃，缓缓开口：“我知道，我见过。”
“是吧，我睡觉质量可好了。课间睡一会儿再起来学习，下节课就不会困了。”荀陌没心没肺地弯起唇角。
“那边有的时候会有阳光。”厉织寒跟他分享小憩经验，“你可以侧过来朝我这边睡。”
“我知道。”荀陌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说，“我超级有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