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白月光》,十镜一场,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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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栖于埘,牛羊下来,日之夕矣,漫天橘黄,随着日落西山,天幕由深红渐变到橘黄再与无边的灰蓝暮霭相接,岑家村的上空飘起袅袅炊烟,徐徐腾空与漫天云霞相融,相融。
岑涔一家围坐旧木方桌,桌上摆两道家常素菜,个个捧着碗大快朵颐,其乐融融。
“涔儿今日功课如何?”
“好的呢,夫子说的我都能听懂。”
“光听懂可不行,今天讲了哪本书,大伯考考你”,李大伯说完,又赶紧扒拉两口碗里的饭。
岑涔刚要回答,小木门就“咚咚咚”几下,再配合一声尖锐的“开门~”。
枉岑大海朱春梅活了三四十年也没听过这等声音,但不难猜测,世间能发出此等阴柔刺耳嗓音的,除宫里的没人了,两人面面相觑,朱春梅先慌了起来。
“大海啊,你犯......犯事了?”朱春梅尾音都在抖。
岑大海面上冷静,朝妻子摇摇头。
岑涔垂眸,发现爹的腿要抖出残影了。
此刻在另一头端坐的大伯许是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咳咳,先开吧,许是来找我的”
岑大海一听这话,嗓门登时拔高几个度,“你说什么?来找你的?”,转眼又道,“俺哩天,这可咋整,这可咋整”
忽然,岑大海脑子提溜一转,“你赶紧找地方藏起来”,说完眼神左右转转,手一指,“那那那,你赶紧躲垛子里”,说着就要起身拉李大伯
李大伯摆摆手,“不是不是,大海你.......”,李大伯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岑大海拽起来堵了回去,“不是啥啊,你赶紧去躲躲,大哥我信你不是干那种事儿的人”,说着就把李大伯往草垛子拉,李大伯心里满是问号。
“媳妇儿你愣啥啊赶紧来帮忙,去把草垛子扒开”,岑涔看大家都忙上忙下,自己也不好闲着,遂也和爹拽起了李大伯。
李大伯一看岑涔向自己走来,像溺水的驴见着路过的行人,是希望,是曙光。赶紧伸出前蹄用力扑腾并鬼哭狼嚎,“涔儿啊快救......”,不等驴子哭完,哦不李大伯,不等李大伯哭完,岑涔便三步并一步上前忙捂住他的嘴,并严肃道,“大伯别叫,小声点,被外面的人听到怎么办。”
此刻,李大伯温暖地陷入了绝望
“干什么呢还不开门!”
当刺耳的声音再次袭来,大伯也埋的差不多了,朱春梅赶紧推岑涔他爹去开门。
一声门阀拉开,岑大海甫一推门就见一膘肥体宽手拿拂尘的红衣老者,老者仪态端方,见他呆住,便拿拂尘轻扫他脸,道“还不让开”
公公躬身进院,身后跟着俩人高马大的侍卫,岑大海伸头朝门外一瞅,豁!好大的阵仗!夕阳西下,乌泱泱的两队人马往天边赶去,欲与红阳衔接。
长长长的队里,有乐师、舞狮,队伍中央还夹一火红轿撵,好不气派。
岑大海似是这时才意识到,事态有点不对劲,脸上露出探究的表情。
身后,洪公公甫一到院中央便扑通一跪,干脆、利落,激起一大片灰尘,朝四周散去。接着,操着尖细的嗓子,嚎啕大喊,“陛—下—!臣护驾来迟!还请陛下责罚!”喊的好不悲伤,如丧?仳。
喊完,洪公公便匍匐不起,嘴里呜咽不断。
朱春梅哪见过这种阵仗,忙护着岑涔往后躲,哪知自己早被包围起来,向后一退便抵上把冰冷的刀鞘,让人寒毛耸立,红梅下意识环抱住岑涔,吓的眼泪哗哗掉。
岑涔也终于反应了过来,赶忙拿衣袖帮娘擦擦,警惕地看着周围,像随时要突围的野狼。
红衣胖公公跪半天没听院子里有动静,遂又嚎啕了一遍,“陛—下—!臣护驾来迟!请陛下降罪!”,嚎啕完,放声大哭。
像谁家的小娘子勿吃了哑药,坏了嗓子不如坏了嗓子,岑涔想。
此时,旁边无人关注的草垛传来些诡异的动静,在月色灰灰下,簌簌,簌簌,一只手从草垛里长了出来,弯着胳膊,再一只手,两手撑着,接着,头探出来,浓密黑长的头发将面庞遮掩,只是,到此刻为止,已经没人关注他后续身体该如何冒出了。
天子脚下,祥龙庇佑,侍卫多是酒囊饭袋,哪见过这等场面,吓的连连后退,退,退至洪公公身后。
洪公公那是何人?天子近侍,最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此刻匍匐着的他,却觉出几分微妙来。
见氛围不对,那群侍卫像被狗咬了,洪公公似是意识到什么,忙抬头,就见一野人破空而出,杂草四处高飞,不等反应,后一秒野人怒气冲冲径直朝自己面门而来。
洪公公吓得跪坐在地连连往后仰,不知所措只在一瞬,宫里磨出了本领,哭天喊娘的措辞也在一瞬间准备得当。
当野人走进,洪公公一鼓作气,泪眼汪汪地扑到人腿上,仰头作求饶貌,正待开口,却惊奇地看清了野人的脸,皇上!是皇上!但此刻见礼却为时已晚。
因为皇帝已经抢先骂道:“洪家宝!你个废物东西,方才为何不说明来意!”,说着不解气,一脚把洪家宝踹了个翻,这才罢休。
李帝转身,只见院子里哗啦啦跪倒一片,包括岑家三人在内。几分无奈,他大气地摆摆手道,“都起来吧”,人人都惊恐又畏惧。
接着,他在大气不敢喘的氛围中,兀自走到破木桌前,继续捧碗吃,吃了两口,大抵还是不解气,又从鼻腔“哼”一声,接着撂下碗,训斥岑大海道,“大海,唉,不是朕说你,你看你吓的,你怎么不等朕把话说完呐!唉!”
训完岑大海又训岑涔,“涔儿啊,你看大伯这一身”,说着,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麻衣,本就缝缝补补不像样,现在又沾了一身草,跟个什么似的。
“你当时也不护着大伯,还帮着你爹娘埋朕。唉!”说完,他埋怨地瞥了眼岑涔。
饭继续扒拉两口,怎么还是憋的慌,鼻子里长出一口气,继续扒拉两口,食不知味,干脆放下碗,扭头朝旁边躬身等候的洪大海道,“到底还是怪你,朕说了朕要晚点回去,再住几天,你们偏着急忙慌要来把朕拉走,还挑个晚膳时间,你看看你看看,你这要朕怎么吃。”
洪公公闻言就又要跪,皇帝忙拂拂拿竹筷的手,“罢了罢了”
今晚这饭是注定不得味儿,但皇帝有自己的手段,最后也算吃饱喝足。
皇帝抚抚龙腹,让岑大海一家来到近前,道,“都坐下吧,还同方才那般。在这个院子里,朕永远只是李大哥,你也只是岑大海。都坐下吧,如方才那般”
只是不管皇帝再怎么开口,在岑朱夫妇心里,关系也不同当初了,即使想表现的毫无芥蒂,一举一动间却满是拘谨,皇帝冷眼坐着,一切都看在眼里。
却只有岑涔还如往常一般,也只有岑涔还如往常一般,笑嘻嘻的朝皇帝甜甜喊了声“大伯”。
皇帝喜欢岑涔喜欢的紧,不比自己亲子差多少。
一是当初自己差点负伤溺死,是这孩子把自己硬生生扛了回去,跟岑家夫妇悉心照顾大半年,二来这孩子性格好性子纯,上头哪有这种的人,大人小孩都削尖了脑袋往上爬,自己的孩子也都生在天家,不得不满腹心计勾心斗角,不争个你死我活誓不罢休,太冷漠了,这些他这个当皇帝的都知道,只是没办法。三来呐,这孩子生的漂亮,太漂亮了,像个小仙童似的,又是个小坤泽,皇帝这辈子盼啊盼,就想盼来个坤泽皇儿,可惜天不佑他,怎么盼都盼不到。
皇帝粗糙的大手拉住岑涔的衣袖,慢慢把人扯到近前来,揉揉他的脑袋,眼中满是祥和,道,“涔儿,跟大伯回宫做小皇子好不好,想要什么有什么”
岑涔一听这可不成,皇宫是什么地方啊,当皇子哪有当平民好啊,话本里说皇位之争都是性命相关的,马虎不得。
但岑涔不能直接说,遂做出一幅犹豫状,蹑蹑开口,“大伯,我也想陪着您,但爹爹和娘亲就我一个孩子,我走了他们就太孤单了”
皇帝心里虽有些不满,但念在这孩子一片孝心,倒也没难为他,只是叹了口气。复而转头看向岑大海夫妇俩,微微挤眉弄眼,表情暗示,道,“大海春梅,朕许你们一个心愿,但不能太过分”
夫妇俩眼神交流半天,春梅示意大海提,岑大海道,“可否给岑涔请最好的教书先生?”
皇帝从一脸期许到一脸无语,看着夫妇俩殷切切的眼神,想起自己说过的话,天子一言驷马难追,只能无奈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转身朝洪家宝吩咐道,“拟制,封岑大海为异性郡公,按律令赏良田领俸禄,岑涔随诸皇子一道,入崇文馆念书。再在城内给岑家置办套宅子,离皇宫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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