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帘子被掀开，慎纯走了进来，瞧见帐中的吉玉郎，微微一惊。

“怎么了？”持盈问他。

慎纯恭敬道：“师叔，即将启程回山，师父知道师叔这里伤患众多，命我前来协助。”

“今日动身吗？”

“是的，师叔说返程要以受伤弟子为主，已与周师叔商量过了，命我将上清宫和正阳宗的弟子拆散分组，供师叔调用，以确保受伤弟子安全无虞。”慎纯对返程的各项安排极为熟稔。

慎远在对待自己人时的安排十分细心，持盈招手叫过来几个药谷弟子，命他们跟着慎纯，将伤患和路上要用的药材一一打点好。

蔚禾若有所思：谢羽士在看大门，慎纯所做的却是联系正阳宗和药谷，居中联络安排的工作，慎远偏心自己弟子，偏心得可谓是正大光明。

帐篷内的弟子们忙作一团，蔚禾便召回吉玉郎，和明十七一同告辞了。

慎纯看着他们离开帐篷，才问持盈：“师叔，刚刚帐中听命于何十九的，可是一只蛇妖？”

“不错，一只肥遗蛇妖。”持盈道：“是我叫何十九召唤出来给小鬼们看的，肥遗蛇生性狡诈，尤擅脱逃，要见到一只活的不容易。”她打眼一看慎纯，微笑道：“怎么？你要去跟慎远那个老古板告她的状？”

慎纯也笑了：“师叔，我像是有那个胆子么？师父向来不喜这些妖物，知道了又要动气，他最近动的气够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只是要问清楚，免得队伍中有不知情况的弟子受了惊吓，路上再生事端。”

“这还差不多。”持盈道：“其他的事我不便多管，但若慎远因为肥遗蛇的事与何十九起争端，你需得告诉我，也得告诉他，是我请人家放出来的，他要发他那驴脾气，过来找我好了。”

慎纯只当自己少长了一只耳朵，没听到师叔对师父的某些形容，岔开了话题：“师叔似乎对那个何十九印象不错？”

持盈道：“初次见面，也谈不上什么印象，只是若她能约束那只肥遗蛇，世上就少了一只害人的妖怪，有什么不好呢？”

“师叔说的极是。”

持盈一挥手：“行了，忙你的去吧。”

另一边，蔚禾与明十七也返回了两人的帐篷，他们本身行李就不多，大部分还在兰若寺被毁掉了，此时无事可忙，眼见着帐篷外人人忙着整顿车马行李，忙得人仰马翻，然而仍不时有成队的弟子特意来帐篷前巡逻，显然是被嘱咐过，怕他们两个趁乱逃跑。

要是慎远亲自来盯稍，蔚禾还就偏要跟他对着干，非要满世界溜达一圈不可，然而眼见着苦哈哈跑了一趟又一趟的，不过是些听命行事的年轻弟子，蔚禾就把帐篷帘子掀开，四仰八叉地躺在帐篷里，省得他们老怕她逃走。

此时人多眼杂，不适宜与明十七说些什么，蔚禾就闭上眼睛，外人看来，只以为她是在假寐。

蔚禾又好好翻看了一遍系统。

系统升级的速度似乎变慢了。

从前只是收了画皮女鬼和吉玉郎，就觉醒了好几个技能，现在她收了黑山这样级别的妖怪，系统却毫无动静。

蔚禾有一种在打游戏的错觉，似乎有一个她看不到的进度条，越往上走，每升一级所需要的经验就越多。

打到最后一关时，她又会得到什么？

半日之后，队伍开始启程。

蔚禾和明十七被带往一架马车，马车的位置在整个车队的前列，往前是铸锋的马车，往后是慎远的马车，与他们相熟的燕青云、若水、一清等人，都被远远地隔在了队伍的后半截。

好在他们并没有强行让明十七和她分开，大概因为有炸慎远帐篷的恶名在外，知道就算他们强行命令，这两个人也不会听。

蔚禾与明十七上了马车，车厢是简单的木制车厢，与他们离开通州城所乘坐的那辆并没有什么差别，然而马车跑动起来时，却比一般马车要快得多，车厢内也极为平顺，没有一般马车的颠簸感。

蔚禾看到拉车的马腿上贴了四张符咒，想来是这符咒的作用。

她有一种在坐地铁或者公交的感觉。

道术的发展似乎与她那个世界的科技有某些殊途同归之处，燕青云之前曾提及，顶尖的道术可以使人肉身腾云驾雾，一日千里，极为神奇，他谈起时，言谈之间大有向往之色。

蔚禾想，要是在现代，买一张机票就可以了。

可惜她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连明十七都无法分享——说老实话，蔚禾现在有些不确定，他们两个来这里之前的世界，是否是同一个世界，他的战斗素质和对突发情况的反应，对得上他所说的雇佣兵身份，但就她所知，她来之前所处的地方，并没有雇佣兵。

或许在其他国家是有的，然而明十七的语言和行为习惯，又分明和她是同种同源。

从前她有些刻意回避去问明十七这个问题，后来想问得更清楚了，又似乎总是状况频发，危机重重，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此间的种种奇遇，让她开始怀疑，其实三千世界中，多的是她不知道的事。

在蔚禾的东想西想里，马车很快到达了三江汇客栈。

离三大宗门还有一日半的路程，慎远命队伍休整片刻，补充食水，查看伤员状况。

补充食水的生意，顺理成章地落在了薛芸手上。

回到了自己的大本营，薛芸明显放松了许多，虽然老板连日不见音讯，但薛芸看上的伙计还都算可靠，三江汇客栈的地理位置又不错，生意竟然维持得还可以。

蔚禾看薛芸劈里啪啦打算盘，让客栈厨子给队伍准备路上好带的食物，忙得不可开交，不由问她：“客栈的生意这么好，怎么还要冒着那么大风险去收药材？”

薛芸手上和嘴上一道忙：“做生意哪能只靠一样？这个客栈立在这儿，消息就从四面八方来了，能做的生意多着呢，总有一天，我把我的生意做到京城去。”她叹口气，承认自己这趟出门是有些倒霉：“说实话，收药材不是第一次去了，谁知道这一次这么倒霉，刚好撞上秘境扩大，真是赔死了。”

本来还有在兰若寺薅的许多珍奇药草，可惜最后连兰若寺都塌了，她的那些药草也被砸成了渣。

“算了，能逃出命来就算我上辈子积德了。”她看蔚禾看她的眼神似乎带点同情，马上声明：“别这么看我，我已经又找到了一条赚钱的绝妙法子。”

“是什么？”蔚禾问。

薛芸很得意：“这次天师试炼虽然终止了，但是早晚肯定要重启的，我这次在兰若寺照料了许多伤员，里面有好几个都是今年要冲击天师的佼佼者，他们已经应允我，如果下一次成功，就把秘境里的经历和心得写下来交给我，我准备把它们集结成册，放在客栈卖。”

蔚禾忍不住惊叹：“你真是天生做生意的料！”她也在兰若寺呆了那么久，就没看出来这么多门道。

薛芸压了压嘴角：“何道长，其实我最看好的是你和明道长，你们两个若是也答应我，从此以后三江汇食宿全免，卖来的钱咱们五五分成，如何？”

蔚禾叹为观止，很快就觉得这一笔买卖可以做。

她马上把明十七拉了过来，当场入伙，顺便替自己关系不错的都争取一下：“若水一清的你要不要？哦，他们两个年纪是小了点，不过很有潜力呀，还有燕青云，燕青云也很有名气。”

“燕青云本事挺大的。”薛芸说：“不过他那个脾气，你晓得吗，这次是他第二次参加天师试炼，他第一次参加的时候，是他们那一年最有希望的道士。”

“发生什么了？”蔚禾被她吊起了胃口。

“他喝酒喝醉了，一直到秘境关了才到，就没赶上。”薛芸说：“他这次又没赶上，我觉得他有点倒霉，做生意是很讲彩头的，他要是愿意，我给他按四六分成。”

运气居然这么值钱。

“怪不得他被他师兄关酒窖，还不愿意跟我们说是为什么。”蔚禾跟明十七小声嘀咕。

“是有点丢脸。”明十七道。

“什么丢脸？”燕青云扛着棵树，一步三摇进了三江汇。

“你怎么把这棵树背到这儿来了？”明十七问他，蔚禾也认出来，这是他们在秘境里挖的那棵龙血树幼苗。

“来还债。”燕青云扛着棵树，大剌剌立在客栈大厅，引来无数目光。

“你欠谁的债？”蔚禾好奇。

燕青云指了指薛芸：“她的。”

蔚禾扭头去看薛芸，却见她罕见地一脸茫然。

燕青云提醒：“之前打赌，赌注是把你的药草都好好运出来，不过兰若寺塌了，我也没办法，我给你挖过来一棵龙血树，这树只在秘境里有，龙血树汁卖得还不错，我给你布个阵法，确保它能在你这里活，还能多多产汁，就当我还了债，怎么样，干不干？”

他见薛芸呆呆地看着他不说话，有些奇怪：“怎么？你忘记了？”

薛芸一愣，才说：“没忘。”

她只是没想到燕青云还记得，还把它当成一件事来办，他就是真忘了，或者什么都不做，薛芸也没什么办法——欠她赖她的人多了。

燕青云催薛芸：“你们客栈有种树的地方吗？”

“有，在后院。”薛芸愣了一下之后，很快又灵醒起来。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燕青云问。

“做生意的事。”薛芸顿了一下，问他：“你加入吗？你加入的话，我给你五五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