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放我下来,知道你力气大了,转得我头晕。”
双脚终于触碰到了坚实的地面,高米儿松了口气,抬头看向沈时安。
“丑奴,你瞧你满头大汗的。”
顺手抽出了手帕将沈时安额头的汗水尽数擦去。
沈时安微弯着腰,让她能够不用垫脚,两个人之间不知不觉已经有了这么大的身材差距了。以前怎么都没有留意过呢。
这小子长得太快了,明明最开始才到自己的眉毛呢。曾经的辉煌一区不复返,现在竟然能把自己顺手抱起来了。
高米儿心里嘀咕道。
“茶水还烫着呢,姐姐你慢慢喝。”
沈时安快手快脚的泡了茶,递到了高米儿手边。
“你这泡茶的技术真是越来越好了。”高米儿捧起茶盏,只见茶汤清澈,茶叶根根直立如银针,轻轻嗅闻更是茶香诱人。
“是姐姐带来的茶叶越来越好了,我的手艺倒是其次。”沈时安在一旁的小凳上坐下,上半身的衣衫在高米儿的强烈要求下重新披上去。
不过没系扣,大半片白皙如玉的肌肤被露了出来,起伏的肌肉线条十分优美。
“再香也香不过长春宫,我前几日被安贵人叫去,进了内室。那里的香气真是沁人心脾,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五脏六腑也都跟着香起来了。”
“长春宫的安贵人年纪轻,又受宠,用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
“可不就是,长春宫的宫女都穿得绫罗绸缎,和我们这些穿粗布衣衫的宫人完全就是两种日子。”高米儿抿了抿唇,接着说:“真是富贵迷人眼,怪不得人人都削尖了脑袋的想去枢密院,恐怕那里的日子要比长春宫更快活。”
手中的茶盏略起波澜,高米儿终于说出了那句心中演练了好多次的话。
“丑奴呢,你怎么想,如果你留下来的话。以你的能力,进入枢密院并不算困难,你真的要和我一起出宫么?”
少女的心事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一览无遗,微微颤抖的双手也被尽收眼底。
实在是天真善良过分了。
深宫之中,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存在。她天然的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同情所有人。不管是当初愿意对萍水相逢的自己掏心掏肺,而现在,也要小心翼翼的考虑自己的感受。
沈时安想,或许这就是他离不开她的原因。
冻僵者会本能的向往温暖,工于心计者则会偏爱天真无邪表里如一的人。
“我当然要跟姐姐一起走。”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高米儿心头一跳,一下子就心情畅快了起来。
“那你可不能反悔啊,出宫之后你就不可能回来了。”
“不会后悔的,出宫之后我们的日子只会更好,还能天天看到姐姐,自食其力开食肆,这样的日子,做皇帝也不换。”
沈时安诚挚的说。
“哇,肉麻的要命了。”高米儿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话可别说的太满,要是你能当皇帝,可要封我一个郡主呢!那样的富贵日子可比开食肆舒服多了。”
“那我就封姐姐为郡主。”沈时安打蛇随棍上。
“你个小太监,还真敢想呢!”
高米儿低头喝茶掩饰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沈时安看着她欲盖弥彰的样子,嘴角也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卸去了困扰自己的重担,高米儿变得活泼起来。将自己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讲给沈时安听,沈时安安静的听着,不时回答她的问题。
今日在启辰殿的几个时辰格外令人开心,从启辰殿大门偷溜出去的时候,高米儿甚至绝真的自己的脸颊有些僵硬酸痛。
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启辰殿里居然是一直笑着的,脚步不由得又带着些雀跃。
通过窄窄的门缝看着高米儿的身影越来越小,沈时安慢条斯理的将扣子系好。旖旎的春光被黑色的衣衫遮挡了全部。
这样平静的日子不多了,他要倍加珍惜。
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干活儿也更有劲儿了。
四果汤的研制也越发的快了起来,安贵人对这汤格外的放在心上,时常派春喜姑娘过来查看研制成果。每次的额外打赏也从没停过,在这样的金钱诱惑下,高米儿就像是前额绑了胡萝卜的驴子,跑得格外的快。
每日休息后还要点灯熬油查阅古籍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只为研制四果汤。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久复刻出来了,一会儿陛下驾到,定会好好夸你的。”
见皇上?
这可是连处死自己亲儿子亲兄弟,都宛如砍瓜切菜的主。开什么玩笑!
万一不小心触怒了皇上,岂不是要脑袋搬家。
杜绝危险的最好方式就是远离危险。
她才不想为了一点多余的赏钱,就赌上自己的性命。
“奴婢区区一介厨娘,怎可面见天颜。奴婢还是立刻告退。”高米儿赶紧推拖。
站在他一旁的绣女香秀也跟着说道:“奴婢也告退吧。”
“你们两个一个绣活儿绝佳,一个厨艺一绝,更难得的是长了一张美人面皮。”她拉长声音,声音甜美却令人不寒而栗。“何苦在深宫中蹉跎,不如让我推你们一把。”
安贵人笑了笑,目光向窗外看去。
“你们现在想走,怕是来不及了。”
只听得一阵脚步声,接着太监总管那尖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皇上驾到——”
修满石榴花的图案的裙摆微微一动,安贵人从贵妃榻上起身,朝着门口的方向盈盈拜倒,娇声道:“妾身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来不及细想,高米儿赶紧跪下去,与长春宫中众宫女一同请安。
“皇上万福金安。”
当今圣上今年恰好是花甲之年,六十岁的年纪,即使太医竭尽全力保养,也已经遍布细纹,头发花白,老态尽显。
着一身明黄色家常衣衫,左右各一太监随侍,身后跟着众多年轻宫女殷勤伺候。
安贵人笑语盈盈的迎了上去,脸上满是讨好之意。年轻的美人与发鬓花白的老翁站在一起,这样的搭配实在是有些怪异。
安贵人今年才21岁,都能做皇上的孙女了。
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是皇帝与妃嫔。一个是苍老的枯木,一个是正在盛放的芍药花。这样的两个人站在一块,让高米儿心中捷信,又对安贵人刚才说的话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这天下的女人,只要皇帝提出要求,就没有权利拒绝。
生我者不可,我生着不可,其余无不可。
“又来新人了?都抬起头让我看看。”
“你,一同过来伺候朕吧。”
皇帝懒洋洋得随手一指。
他的手指划过了高米儿,停留在跪在一旁的绣娘香秀身上。
绣娘香秀猛得颤抖,又在求生欲压迫下强行挤出甜美喜悦的声音。
“是。”
高米儿低着头,斜眼瞧着她颤抖的双手,感觉自己死里逃生了一回。
幸好她今天来的匆忙,没有来的及换上安贵人上次送来的华丽衣裙,只穿着灰扑扑不引人注意的宫装,脸上未施粉黛。
被金口玉言选中的香秀随着皇帝和安贵人去了,纱帘垂下,珠帘晃出弧线。
紧接着女人的娇笑声和老人的咳嗽声一同响了起来,透过纱帘,再瞧不见清晰的脸庞了。
高米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起身,慢慢退出屋内,然后离开长春宫的。
“没想到你是个没福气的,原以为你以后来了长春宫,我们都有口福了呢。”
眼角恐惧的泪水刚要滑落,高米儿猛得回过头,看向春喜。
“什么意思,来……长春宫?”
“哼。”
春意姑娘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不然你以为长春宫的宫女都是怎么来的?我瞧你长得也不比那个绣花的差,可惜了……”
长春宫内的姑娘虽然花枝招展,但依旧是宫女的打扮,目光中带着期待,而更多是悲凉。
六十岁的皇帝,能给她们什么样的宠爱与希望。
她们如此年轻,却注定被囚禁在了这深宫之中,宛若一座活死人墓。
今日暖阳融融,走在长街上,高米儿只觉得遍体生凉。万春宫各个宫女都美艳如花,没想到她们都是安贵人为了讨得皇帝欢心的工具。
只使用一次,接着就弃如敝履,被永远的囚禁在这深宫之中。
连妃嫔的名分都不会有,依旧以宫女的身份在这深宫中。仅仅是一次,就像是斩断了翅膀的鸟儿,在不拥有飞翔到天空上的翅膀。
而她们是否心甘情愿则无人在意了。
“出宫,我要出宫。”
她喃喃说道,这深宫看似金碧辉煌,可仔细瞧去竟是藏污纳垢,颠倒人伦的龌龊之地。
……
“怎么一身冷汗?外面明明艳阳高照的。”青果摸了摸高米儿的额头,惊讶的说。
“也许是这几天研制四果汤太累了,身子有点不舒服。”高米儿艰难的笑了笑。
“你也太拼了。这么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呢?”
青果嗔怪的说道,接着拉她去康师傅那里告假。拉着已经有些脚步虚浮的高米儿回了房间休息。
有一种说法:越是平日里身体好的人,一旦生病就会来势汹汹。
连日劳累加上受了惊吓。
高米儿这一次的病得着实不轻,只觉得身上忽冷忽热,躺在床上迷迷糊